他颤抖的双手举起枪，对着王求求。
王求求面不改色，看着那漆黑的枪口，笑道：“开枪吧，能死在你的手上，我也值得。死之前，能被你救，最后又死在你的手里，我真是没白活！这里火这么大，说不定……咳……咳……我们……还能死……我……不甘心……不……”
“砰！”的一声，滚烫的子弹没入王求求的额头。
“啊！……啊！……”
看着王求求的身体一动不动，旁边的火苗将她的尸体卷进火舌之中，乔跃坐在地上痛苦绝望地哀嚎！
听见楼上一声枪响，丁青心下一凉，他冲出警车，一滴水滴落在他的额前，他抬头一看，骤然的大雨倾盆而至，瞬间将他淋了个透湿。
他还想要往工厂走近一点，警察拉住他的双手，不让他再向前。
他望着在倾盆大雨之中依然熊熊燃烧的烈焰，打在脸上的雨水有了温热的感觉，他一摸，才发现，那是他的眼泪。
在将枪交给乔跃之前，他再三叮嘱过乔跃，不要乱来！
可是，刚才的枪响……
乔跃，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你是真的不想从火中出来了吗？是不是就想在那火里，与程星桃作伴？
丁青收敛了一下情绪，甩开拉住他胳膊的警察，吼道：“拉住我做什么！有本事，你们去里面救人啊！”
第96章 我会死吗？人没那么容易死！
乔跃将自己内心所有的伤痛悲嚎出来之后，他拖着本来就受了伤，又在横冲直撞中加重了伤口的伤腿走到程星桃掉在地上的外套前，拾起地上程星桃的外套。
将外套抱在怀里，他又从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只被烧焦一半的程星桃的高跟鞋，他将鞋子的火用手熄灭，他的手在烈焰中扑打，却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
随后他在屋子的正中间，看到了地上有一颗细小的扣子，扣子是透明的，他确定那的确是程星桃衬衫上的扣子，早上出门的时候，因为她今天穿的衬衫特别好看，他还特意多看了一眼。
在扣子的一旁，有一块细小的玻璃，上面还沾着血。他捡起玻璃，细细的看，那上面的血，极有可能是程星桃的。
他无法想象她在这里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他不知道，她无助的时候，是否渴望他来救她。
他坐在地上，周围的热气朝着他扑腾而来，可他却不为所动。
乔跃抱着怀里早已没了程星桃温度的外套，压抑着低低哭泣，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哭过，而此时，泪水却滚滚落下。
“桃桃！桃桃！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而此刻的程星桃，腹部插着一把刀，光着脚，一手扶着腹部的长刀，一手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在大雨冲刷的公路之中，一动不动，迎面对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车灯。
“乔跃……乔跃……”程星桃睁大眼睛望着刺眼的车灯，一边喘气，一边呢喃。
货车司机放着音乐，一边抽烟，一边咒骂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刚将手中的烟头扔出车外，回头就看见车前站着一个血淋淋的女人，旁边还耷拉着一个浑身血污的男人。
“见鬼！”货车司机咒骂一身，连忙踩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幕，刺激人的耳膜。
程星桃望着近在眼前的货车，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卧倒在公路之上。
腹部伤口的血汩汩流出，在雨水的冲刷下，汇成一条红色水流，朝着公路的边缘流去。
货车司机在驾驶座傻坐了一会，才终于鼓起勇气开了车门，下车来查看下面的情况。
这时，一队消防车，迎面飞驰而来。
而黑暗中追击的队伍，在看到消防车停下来，下来了很多的消防人员时，悄无声息打了个退后的手势，随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程星桃能感觉周边有很多的人，无数刺眼的光在她眼前闪过，豆大的雨滴打在她的身上，她感觉不到疼痛，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往外慢慢流淌。
她想起了《恶童》里的白，在被刺了一刀之后，在雨中踉跄的行走，他知道黑一直在等着他，所以一直坚持走到了黑的面前。
白看着自己流出的血，问黑：我会死吗？
黑说：人没那么容易死。
程星桃费力喘息，雨雾之中，仿佛看见了苹果抽芽，开花的光。
人没那么容易死。
所以她坚信，乔跃一定安然无事，一定在等着她回去！
眼前光线越来越暗，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但是程星桃相信，等她醒来的时候，乔跃一定会坐在她的床前，跟她说，欢迎回来。
而她，也会笑着跟他说：“我回来了。”
他们会如同《恶童》的完美结局那样，像每一个童话故事一样，拥有完美的结局。
乔跃抱着程星桃的外套，静静坐在大火的中央。
眼前的火焰在跳跃，像是一朵妖艳的花，这景象让乔跃想到了《恶童》中白幻想的苹果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的场景，温暖的色调，红色夺目的苹果。
程星桃十分喜欢那部动画，一直一遍又一遍的看，他无聊，也在旁边陪着她看。
她喜欢像白一样，说安心安心～
听起来，就像是什么烦恼都不会再存在。
每每他听到她说安心，他也就跟着安心起来，内心会有一种奇异的宁静。
她总说，这里面强大的不是黑，而是白。因为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白也比黑更坚强。
她每次看到白在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黑对白说，欢迎回来，然后白笑着对黑说，我回来了。这个场景的时候，总会眼眶湿润，说，知道床前会有一个人等着自己醒来，即便是要死了，都舍不得死。
乔跃蓦然从地上站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传来了哗哗的雨声，大火由于雨水的影响，减弱了些，室内不再是大火猖獗，反而是滚滚浓烟。
他要从这里逃出去！
这是乔跃此刻内心坚定的信念。
他不相信程星桃如王求求所说的，死在了这里。
他坚信程星桃一定会活着！
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等着她，等着她回来！
他不能自己死在这里，他不能让程星桃的床前没有等待！
浓厚的烟呛得他直咳嗽，大火烧得太久，室内二氧化碳浓度已经非常高，乔跃有些呼吸困难，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他已经完全被大火包围，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他拿出手机，给丁青打了个电话。
丁青看到是乔跃的电话，急忙接听，喊道：“乔跃，你现在在哪里？消防车已经来了，你再撑一会，消防员就来救你。”
“丁青，”乔跃说话已经很困难了，“如果我出什么事，你帮我照顾一下程星桃，一定要坐在她的床前，等她醒来，醒来的时候，跟她说，欢迎回来。”
乔跃知道，那个时候，程星桃一定会笑着跟等她的人说，我回来了。
他的眼泪流下来，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难过，他多么希望等她的是自己。
乔跃盯着烟雾之中隐约的火苗，想起程星桃失踪前，问他，心中是不是有个念念不忘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那个念念不忘的人，就是她。
“告诉她，我那个念念不忘的人……”
想到自己可能就此死去，告诉程星桃也不过是给她徒留伤感，乔跃改口：“算了……还是不要……告诉……”
“喂……喂……”电话里没有了声音，丁青焦急大吼：“乔跃，你tm倒是自己亲自跟她说啊！”
丁青冲着电话喊完，对着冲过来的消防员大喊：“二楼！他肯定在二楼！”
手机掉落在地上，迷迷糊糊中，乔跃想起黑曾说过的话。
他说：“虽然我不相信神，但看来神打算把白从我身边带走。”
乔跃悲戚的想，第一次，神在他的眼前，将程星桃带给了萧裕阳；而这次，程星桃才刚来到他的身边，就遇到了一连串危险的事，就像是神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程星桃从他身边夺走。
他突然就明白了黑那种悲痛，以及最终他选择放手的原因。
因为他觉得，他没有自信能够继续保护白，就像他，没有自信，能保护程星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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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别让我等一辈子
第97章 我回来了！欢迎回来！
天气很不好，大雨断断续续却一直没有停歇，这场雨来得甚是蹊跷，就好像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浑浊的天空，想要洗刷一样。
丁青拉开病房的窗帘，明明是白天，外面的光线却还比不上室内的灯光，不过就算是如此晦暗的天色，也能清晰地看到楼下的室外停车场，一群撑着伞的人忙忙碌碌。
大雨滂沱，打在水泥地上啪嗒有声，每一下，都溅起白色的水花。丁青神色沉肃望着那雨中来来去去的人，以及撑着红色的伞，笔直站在一旁，静默无声的人。
良久，丁青拉起窗帘，刚转身，手机亮起了光，他接听，肃穆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叫波动，随后轻轻开口：“一路走好。”
挂了电话，丁青来到病床前坐下，病床旁的机器显示病人的一切生理数据正常，家属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等待。
丁青坐在座位上靠着靠椅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上一点黑色的杂质发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一分钟也没合眼，一直在处理整件事情的善后工作。
公司的事，乔跃的事，程星桃的事，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插进来的另外一个人的事。
丁青一点也不觉得累，相反，他觉得异常的放松与平静，事情越是纷乱繁杂，他就越是冷静，就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本能。
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接下来各人会在各人应该在的位置上忙碌，而他，只需要等着事情的进展汇报，与聆听最终的成果。
有时候丁青会觉得，整个社会就是一个巨大而老旧的机器，而人就像是被某种天命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零件，按照既定的程序，有条不紊的，日复一日的劳作。
这景象，就像是毫无生气的末日一样，暗无天日。
丁青讨厌雨天，同样的，他也讨厌晴天，阴天，如果非要说一个他不讨厌的天气，那大概就只有下雪天。
雪柔软、冰冷、洁白，给他一种冰清玉洁，给陈旧而毫无生气的机器披上一层薄纱的感觉，虽然知道，雪不过是给那老旧机器盖了一层美好的外套而已，骨子里腐朽依旧是腐朽，但他还是会因为那短暂的美好而心情舒畅。
机器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规律的响着，丁青蓦然张口，对着空气低语：“醒来吧，我会代替乔跃，跟你说，欢迎回来的。”
随后，他低头，看见病床上的程星桃缓慢地睁开双眼，将视线转向丁青的方向，努力扬起嘴角微笑开口：“ただいま。”
丁青有一瞬间的愣神，就如乔跃所言，程星桃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微笑的说我回来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程星桃竟然说的日语，也是，这不正是日语才常用的话语么。
中文谁会这么说？
按中文的习惯，大概是，你醒啦？嗯，我醒了。这样子的。
既然对方说日语的话，那他也回日语吧，丁青想。
“お帰り，小星桃。”
幸好他以前摩旅的时候，认识一个日本朋友，所以他会说一点日语。
听了丁青的回答，程星桃盯着丁青看了很久，随后视线转向天花板，就犹如之前丁青盯着天花板的黑点发呆一样，视线不聚焦的看着某个点。
这么安静，反而让丁青揣测不了程星桃此时的想法。
她应该有很多想问的事吧？关于绑架事件，关于乔跃的事。
然而，程星桃却反常的异常沉默，一言不发。
“现在感觉怎么样？”丁青率先打破沉默，用他惯常用的轻松语调问。
程星桃眨了眨眼，重新将视线转向丁青，声音虚弱问：“丁总，乔跃怎么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程星桃就像是对乔跃有感应一样，直接判断出了乔跃此刻的情况。
“你想让我如何回答你？”一反常态的，丁青的神色严肃认真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中秋那天晚上，他与程星桃隔着高高的围墙和远距离的那次对话之后，丁青就觉得，程星桃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不需要废话，轻易就能直击对话的要害。
和她的每一句对话，都可以直接省略中间无数的中间过程，直接对结果进行讨论。
程星桃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迷惘，随后她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他？”
“恐怕不行。”丁青直截了当回答。
“理由？”程星桃追问。
“他已经不在国内了。”
程星桃难掩其震惊的神色，道：“美国？原因是什么？”
“你知道他妈妈在美国吧？这次的事情，他妈妈知道了，所以把他召回了美国。”丁青言简意赅回答。
“丁总，你觉得乔跃是那种遇到事情就轻易离开的人吗？”程星桃说得很笃定，“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
丁青沉默了一会，程星桃并不好糊弄，而且丁青隐约觉得程星桃与他对话时，总是十分的犀利。
“既然你都明白，那你应该也明白，我没有什么能够告诉你的。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乔跃让我照顾你，并且我也会好好履行我对他的承诺。”
对于丁青的话语，程星桃沉默以对，她不再继续追究缘由，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有期限吗？”
“无可奉告。”
丁青回答的姿态简单而粗鲁，短暂的对话中，丁青已经领悟了程星桃的性格，至少在面对他时的性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