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有义道:“那倒没说什么。不过扬州的战事已经过去三、四个月了,怎么也要给个说法吧?还有,我今年要大赦,谢大人也帮着安排一下。”
天家有喜的年份都会大赦天下,这一次取妻,他也准备大赦天下。
几个人转着这件事讨论起来,好像无意间又把给萧桓封赏的事给忘了。
萧桓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如同一个地方官吏到朝中中枢来办事,大家都爱理不理,你踢给我,我踢给你。
他不由地冷笑,却也决定不再去强求这件事。
日子就闲了下来。
萧桓建议夏侯虞:“要不我陪着你去永宁寺小住几日?”
永宁寺在城外,青山峻岭,草木葱茏,是建康城有名的避暑胜地。而且永宁寺的僧人们擅长养植花草,这几年培养了很多珍罕品种,很受建康城里的达官贵人们的喜欢。寺里的僧人也很会来事,看着寺中的花受欢迎,立刻就在寺旁建了个偏院做禅房,借给来进香的女眷们休憩。这几年在建康城里的名声越发的响亮了,超过了做法会开香坛的慈恩寺和苦修清静无为的万乘寺,隐隐已是建康城的第一大寺庙。
夏侯虞不由想到自己刚刚生重那会儿,永宁寺的八仙花开。
她不由笑道:“他们寺里的八仙花怎样了?”
这个典故自然谁也不知道。
可谁让萧桓这些日子在夏侯虞身上占了便宜,正是想更进一步,和夏侯虞恩恩爱爱的时候,闻言立刻让人去打听,还对她道:“永宁寺的花都是卖的。你要是喜欢,我让人买两株送去扬州。”
扬州那边的花木也很多,她笑着对萧桓道:“我们府上也有八仙花,只是想看看他们寺里开得怎样了?”
“还有这种事?”萧桓大为希罕,忙道,“回去之后你指给我看看,哪一株是八仙花。”
两人居然为这事就说了快半个时辰的话,萧桓听得津津有味,夏侯虞则讲得眉飞色舞,最后还一块儿去了长公主府的后花园,把几株正是花期的花介绍给萧桓,两人还看着家中的花匠给几株山茶花换土。
阿良等人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夏侯虞虽然喜欢花草,可也没有达到亲自侍弄的地步,而萧醒,据他身边贴身小厮说:“大都督平日里除了看书就是练习骑射,对其他的东西全都不感兴趣。”
这两个人在一起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看着眉眼间都带着柔柔笑意的两个人,阿良觉得她明白,可好像又没有明白。
最终夏侯虞和萧桓还没有去永宁寺小住。
因为夏侯虞觉得,既然要在寺庙里休憩,就得尊重寺庙的习惯,她应该和萧桓分开而居。
萧桓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决定和夏侯虞去城外的庄园小住。
他言语间表现出来的迫切,让夏侯虞心中微甜,有点小小的得意。
可就在他们到达庄园的第四天,北凉顾太后派了使者过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围攻
吴桥曾奉萧桓之命杀了护送顾太后和秦王就藩的亲王,却对顾太后和秦王恭恭敬敬的,顾太后立刻就明白他是萧桓的人。
这次顾太后是向萧桓来求助的。
据来使说,顾太后自从住进了秦王府之后就很不太平,半夜三更常常觉得有异响,换了几个房间都是安静了几天又开始不安生,有一次秦王还被吓得哭了大半夜,差点闭过气去。顾太后觉得这是因为她父亲生病,四哥因为尚了公主早已从家里分了出去,大哥和二哥、三哥不合,争着家里的家主位置,就算是她这里有什么事娘家也暂时顾不上他,有人要害她和秦王。
她想让萧桓派人保护秦王,她愿意以重金谢之。
夏侯虞听得睁大了眼睛,道:“秦王年纪还很小吧?就算害死了秦王和顾太后,与大局有何关系?难道是有人要夺位,怕顾太后出来搅局?”
太后平日里在深宫颐养天年,可到了几位皇子夺位或承位遗圣出现了问题的时候,太后却能偏向由谁来继承皇位,这个时候太后的喜好就非常的重要了。有些强势的太后甚至能直接指定皇位继承人。
除了这一点,夏侯虞想不通有谁要害死顾太后。
萧桓觉得夏侯虞的话很有道理。
他笑着给夏侯虞斟了一杯茶,跪坐到了她的身边,低声笑道:“也有可能是有谁想收拾顾夏了,所以先除了顾太后和秦王,以经后患。”
“现在就是顾夏的病了。”夏侯虞有些担忧地道,“照顾太后的说法,顾夏已是第三次犯病了,前两次都挺了过来,这次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顾家大郞却在这个时候和五皇子勾结到了一起,甚至和大皇子也有来往。他到底想干什么?家主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万一顾家大郎得了势,你准备怎么办?”
顾家大郎对萧桓并不友好。
萧桓叹气,转着手中的空茶盅道:“那顾家肯定留不得了。”
这也是萧桓和顾夏都瞧不起顾家大郎的缘由。
血统是没办法改变的,顾夏若是不在了,顾家是不可能在北凉立足的。
“那顾太后那边?”夏侯虞问。
萧桓道:“肯定是要派人过去的。不说别的,若是这支人马能留在顾太后身边,那就太好了。”
因为谁也不可能想到顾太后身边会有萧桓的人马,而且这些人马还得到顾太后的庇护。
夏侯虞道:“希望顾夏快点醒过来。现在他还不能出事。”
萧桓虽然把拓跋寿打怕了,但建康城这边的态度太过微妙,攻外必先壤内。他们必须尽快把建康城这边的关系理顺了。不然等到北凉皇帝的皇位坐稳了,他们腹背受敌可就麻烦了。
“不过,我觉得我们还得给顾家大郎添柴才是。”夏侯虞沉吟道,“虎毒不食子。那是因为这个儿子还没有危害其他儿子的利益。你说,若是顾夏知道了长子打得什么主决,他会怎么收拾顾家大郎?”
“谁也说不清楚啊!”萧桓笑着道,心里却想,在这件事上,他也得推顾夏一把才是。
可不管怎样计算,也有意外的时候。
他现在做的,就是要和顾家交好,让顾家的其他郎君觉察到他的“善意”。
“不过,这件事我会注意的。你不要担心了。”萧桓安慰了夏侯虞一番,叫了吴桥到书房里说话。
吴桥出了萧桓的书房就启程离开了建康城,不见了踪影。
夏侯有义却在问章含自己的婚礼。
卢四娘子有意让崔七娘子和她一同嫁进显阳宫,但因为卢渊的介入,未能如愿。谢丹阳等大臣议过之后觉得,还是应该让卢四娘子先进门,九天之后,再纳崔七娘子进宫。
只是这样一来,婚宴最少也要举办十二天,花费金钱无数。
好在这笔钱由公中出,不与夏侯有义的私帑相关,不然他还真负担不起。
章含松了一口气,笑道:“钱物已经拨了过来,具体的章程明天谢大人就应该会拿给您看了。”
夏侯有义点头,情绪低落。
对于这场婚事,他已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只当是完成了一件任务似的。
宫中和朝中大臣们为着天子的婚礼都忙得不可开交,进入九月中旬,几乎所有的封疆大吏都涌进了建康城。
萧桓的应酬又渐渐地多了起来。
夏侯虞不愿意和那些人啰嗦,常常和崔氏、武陵王王妃柳氏一起喝茶、吃饭、聊天,到也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襄阳那边传来急报,说是因为北凉几位皇子内斗,国力大不如前,又因为要向朝廷进贡,加强了税赋,有小部落无力交税被屠族,活下来的跌跌撞撞的逃了出来,打劫了荆州城。
在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事来,朝廷哗然,夏侯有义更是脸色铁青,把急报扔在了卢渊的脚边,喝斥道:“大将军看看这是什么?不过几个马匪,居然能打劫荆州城,荆州刺史是吃猪食长大的吗?”
荆州刺史是卢渊举茬的。
卢渊气得面如锅底,捡起急报看了看,忙躬身道:“这件事还需要好好查证。按理说,襄阳城人马更少,更接近北凉边境,这些人却绕过了襄阳城直击荆州城……这不太合常理啊!”
夏侯有义听着也冷静下来。
郑芬见了忙上前道:“天子,我也觉得这件事要好好查证查证。我在荆州五、六年也没有遇到北凉人,怎么新刺史上任还没有半年就遇到这样的事。怕就怕打劫的不是什么北凉人,而是我们自己的人。”
“你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嚷嚷!”卢渊愤然地道,“这件事的确要好好查查。我也想知道,为何襄阳城没有任何的损失,也没有听说荆州被围城的事。”
萧桓从头到尾没有说话。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桓的身上。
萧桓眼观鼻,鼻观心,像没有听到似的。
不免有人失望,传出各式各样的话来,其中说的最多的是“北凉人都知道襄阳城曾经是大都督的辖地,带出来的将士个顶个的厉害,不敢攻打襄阳城,又饿得不行了,只得悄悄地绕过襄阳城,围攻荆州城了”。
萧桓和夏侯虞也听说了。
夏侯虞还打趣萧桓:“你不会是让北凉人闻风丧胆吧?”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云收雨散,依在被子里说着悄悄话。
“我有这么厉害吗?”萧桓笑着,握着夏侯虞的手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
第二百三十章 准备
夏侯虞小小的惊呼,瞪了他一眼,想收回手,却抽了几次也没能抽脱,想着他往日的狗脾气,索性随他去了,低声道:“不管是不是,我觉得这件事有很是蹊跷,你最好派个得力的人过去好好查查。”
萧桓应下,见夏侯虞身上有汗,叫人打了水进来,嘻嘻哈哈地要服侍夏侯虞更衣,夏侯虞自然是不允,两人像孩子似的嬉闹了良久,夏侯虞差点着凉。
派人去荆州的事萧桓第二天的晚上才吩咐下去。
可卢渊那边已经把市井间的传言告诉了夏侯有义,并道:“我已派了人去查这件事,说不定这传言还真有点道理。现在北凉人提起大都督,都闻风而逃了。”
说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夏侯有义心中一惊。
让北凉人望风而逃。
甚至走投无路了都宁愿绕道然行,不敢去攻打一个曾经被萧桓辖治过的地方!
是怎样的恐惧,才会让人做出这样的选择?!
夏侯有义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可他说话的声音却显得格外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好像心情很好似的,道:“可见大都督的厉害!朝中终于也有能镇守边界的将军了。”
自印林逝世,朝廷就再也没有出过能抵抗北凉军队的大将了。
卢渊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神色却温和而有礼,道:“这是天子的福气,以后我们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夏侯有义闻言状似无意地笑道:“那大将军可得好好查清楚了。若真是因为大都督的缘故而绕道而行,大都督只持节扬州不免大材小用了。”
言下之意,若那些北凉人真的是因萧桓绕道而行,得让萧桓委以重任才行。
至于说这个重任是提拔还是架空,那就因人而异了。
两人都知道这话里藏着的话,不由对视了一眼。
卢渊微微地笑,道:“一有消息我就告诉天子。”
夏侯有义点头,让章含送了卢渊出宫。
他一个人却站在听政殿的大殿中间望着听政殿的牌匾一个人看了良久。
直到章含折了回来,问夏侯有义:“我们这边,可否也派人去查一查。也许是北凉那边的人故意这么说呢?”
夏侯有义没有吭声。
是不是故意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萧桓不是够强大,那些人又怎么会想办法诋毁他呢?
他吩咐章含:“请谢大人、郑大人进宫,我有事商量两位大人!”
章含应声退下。
第二天,宫里就传出话来,说夏侯有义的婚礼将在华林园举行。
听到这个消息,柳氏和崔氏正在夏侯虞的长公主府喝茶赏花。
柳氏小声地道:“说是新房也设在华林园。要在那里举行婚礼。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也不知道这是天子的意思还是大将军的意思?”
“应该是天子的意思吧?”崔氏不确定地道,“听天子的意思,就是成了亲,皇后也不住在凤阳殿。把婚礼设在华林园,多半是地方不够用——自朝廷南迁,这还是第一次天子迎娶新妇呢!”
从前天子继位,都已立了太子妃。而太子娶妇远远没有天子娶妇隆重。
这次各地官员都来了,在显阳宫设宴,的确有点挤。
“不过,我还是觉得在华林园举办婚礼有些不妥当。”柳氏道,“那里毕竟只是一处园林,天子新妇,母仪天下,怎么也应该娶到显阳宫来。就算摆宴有些挤,可以按照品阶分成几个地方,不一定非要凑一块啊!”
崔氏猜道:“不会是因为不喜欢卢家娘子,婚礼也不上心吧?”
柳氏没有吭声。
觉得崔氏所说的也不无道理。
夏侯虞却直皱眉,道:“这也太轻率了!不管怎么说,夫妻一体,打了卢氏的脸,也等于是打了天子的脸。他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
如果没有觐见的事,她可能会进宫劝一劝夏侯有义,但现在,她最多也就私底下说上两句,不会去夏侯有义面前自讨没趣。
“谁说不是!”崔氏也跟着叹气,道,“以后让卢家娘子怎么服众!”
柳氏是个泥菩萨性格,忙道:“也许我们都猜错了。显阳宫是很小啊!若是想婚礼办得盛大热闹,当然是华林园更好。再说了,什么事都有个开头。这次天子在华林园娶了新妇,以后太子也可以在华林园娶新妇啊!说不定正是因为天子重视卢家娘子,所以才把婚宴的地方改在了华林园也不一定!”
崔氏闻言拍着手笑道:“我觉得王妃说得有道理。我们不能总把人往坏里想。要是真有什么事,卢家不会这么平静——卢大将军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