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很是头痛。
卢渊肯定会抓着这个借口不放,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夏侯有义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人。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夏侯有义则像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般,舒心地靠在了大隐囊上。
卢渊虽然夸大其词,却也说得是事实。
现在的北凉人,何止是望萧桓之名而四处逃散,恐怕好多人还只知道有萧桓而不知道有夏侯有义吧?
像他之前说的那样,萧桓必须换个位置。
不过,把萧桓摆到什么地方比较好呢?
又让谁去接替萧桓的位置呢?
夏侯有义很是头痛。
觉得这件事又不能和谢丹阳、郑芬商量。
他觉得自己能用的人太少了。
夏侯有义想了想,喊了章含进来。
他道:“你之前跟我说的,洪赋的嫡长孙跟崔讷是怎么一回事?可知道洪赋为什么赶了洪怜出门,还对外声称他死了,夺了他的嫡长子的头衔?”
章含听得心惊肉跳。
夏侯有义每次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的时候,都会闹出一点事来。
他从前只是个不起眼的王爷,可现在,他是一言九鼎的天子,
事情就更危险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婚
章含很是后悔。
他那天提起洪怜,是因为崔讷。
因要纳崔家的娘子为妃,夏侯有义问起崔讷的为人,他就提起了洪怜。实际上是想告诫夏侯有义,崔讷这个人做事不太靠谱。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收留了洪赋对外声称已经病逝了的嫡长孙洪怜,据说崔讷很器重洪怜,还想把家中的一个旁支的侄女嫁给洪怜。
夏侯有义怎么突然对洪怜感兴趣了?
章含心里思绪百转,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的,低声道:“阀门世家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位洪公子虽然改了姓名,可相貌却还是原来的相貌,见过他的人,和他打过交道的人不少,因老神仙的缘故,大家都只是掩耳盗铃,当作不知道罢了。至于说那洪怜为何被老神仙赶出家门,洪家什么也没有说,倒是那洪怜,说是他要报复仇人,老神仙不可,他违背了老神仙的意思,老神仙就把他逐出家门。”
话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道:“照我看,只怕内情未必这么简单。老神仙是出了名的宽厚仕慈,就算是洪怜是报复仇人,老神仙不可,也不能为了这样的事就把嫡长孙给赶出了门。这洪怜恐怕是心术不正之人。”
夏侯有义想到自己小的时候,明明比夏侯有道做得好,可身边那些服侍的也好,教授他们的夫子也好,对他的努力都视而不见,只知道一味的夸奖夏侯有道。
“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他冷冷地道,“去宣了洪怜进宫。”
章含低头应是,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川”字。
萧桓这边,很快就得到了洪怜进宫的消息。
他冷冷地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夏侯虞怀了身孕,崔氏高兴极了。两人像约好了一样,每天一大早就大包小包带了一堆的吃食过来,来了之后也不消停,一会儿指使着灶上的人怎样做汤,一会儿指使他们身边的侍女怎么清扫房间,一会儿去夏侯虞的库房里翻着面料,给孩子做小衣衫。
武陵王夫妻也很高兴,送了一大堆东西来不说,柳氏也隔三差五的就来探望夏侯虞。
崔氏若是和柳氏遇上了,两人还会兴致勃勃地凑到一起商量着小衣衫的新式样子。
崔氏还怕萧桓不高兴,对他道:“小孩子都金贵的很。你放眼看看,像我这样生了三个,三个都站住的人家有几户。我这是对你们好。你不要嫌弃我麻烦。”
萧桓哪里敢嫌弃,每次这个时候都会恭敬地连声道:“舅母多虑了!您是我们的长辈,我们年纪轻,不懂事,蒙你不嫌弃,来指点我们,我们感激都来不及,何来‘嫌弃’一说!”
崔氏听着满意又欣慰。
有一次还悄悄地对夏侯虞和柳氏道:“大都督真是个好郎君。有了孩子就变得越沉稳了。你看他现在,和我说话都多了一份恭敬。从前可没有这样的耐心。虽然也对我彬彬有礼,却不像现在这样的敬重。”
夏侯虞抿了嘴笑。
有了孩子,萧桓真的变得了很多。对事情更有耐心了,人也更平和了。
柳氏则羡慕的感慨:“我之前还担心大都督和长公主都是高傲的性子,硬碰硬的,过得不好。没想到大都督是个喜欢孩子的。这一有了孩子,大都督立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率先低头了。”
夏侯虞一愣。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萧桓就算是矛盾再大,但在当着外面的人,都收敛着脾气,给了萧桓最大的敬重。谁知道在柳氏的眼里,他们居然是针锋相对、互不让步的夫妻。
是不是他们的关系,早就暴露在别人的眼里,只有他们不知道而已呢?
夏侯虞突然觉得她之前太自以为是了。
有些事,不是她不说,她要掩饰,就真的能让别人不知道的。
她摸着肚子,陡然间也柔软下来。
这样的夏侯虞,在萧桓眼里,如同一朵花,开出了最绚丽的颜色。
他喜欢这样的夏侯虞,没有空闲的时候都要想办法陪着夏侯虞坐坐,或是说上两句话,就更不会去关心夏侯有义把洪怜留在了显阳宫的事了。
宋潜不免提醒他:“洪怜对大都督有误会,又是因为大都督的事被逐出家门的。让他留在天子身边,太危险了!”
萧桓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道:“帖子送进宫了七天才安排我们觐见,有些事就回不去了。你与其担心洪怜会做什么,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据说,长公主的外祖父也不怎么讨天子的喜欢。”
宋潜笑道:“我知道了!”
这个世上,从来都是强权说话。
只要萧桓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天子也只能退让和忍耐。
萧家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可不仅仅是为了杀入建康城。
还想站在这个权力的顶尖。
两人不再谈论洪怜,而是说起了冬季的练兵:“打拓跋寿,也不仅仅是为了威慑,还想让麾下的将士适应北方气候下的战事。岁贡只是暂时的,我们迟迟早早要和北凉打一大仗的。现在就要准备起来。”
宋潜应诺,细细地说起军中琐事来。
夏侯有义在见到洪怜之后立刻就对他大为赞赏。几次和他秉烛夜话,当然对他为什么会被洪赋逐出家门的真正原因也一清二楚了。
但夏侯有义并没有赏赐他,而是对他道:“你就在我身边做个白衣客聊好了,我反而能和你做对真正的知己。”
洪怜好像对此很是满意,道:“我自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只有一个愿望。其他的,恐怕要等我实现了这个愿望之后才会有心情和精力去计较。”
夏侯有义对他的态度也很满意。
卢渊知道后不由暗暗骂了一句“蠢货”,至于是在骂谁,谁也不知道。
很快,华林园那边就照着夏侯有义的意思布置好了,夏侯有义的婚礼也开始日渐逼近。
夏侯虞就寻思着是不是能不去参加夏侯有义的婚礼。
杜慧担心道:“找什么借口好?”
他们都下意识地隐瞒了夏侯虞怀孕的事。
“就说我不想去?”夏侯虞问。
出了萧家的事,加之皇后出自卢家,这个借口也说得过去。
杜慧觉得太生硬了:“要不再想个更适应的?”
夏侯虞现在整天就想着睡觉,也不大喜欢动脑筋了。
她闻言道:“反正大家都是做戏,夏侯有义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会忍着的。就这样好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婚礼
杜慧向来疼爱夏侯虞,此时见夏侯虞面色不好,立刻就站在了夏侯虞这一边,一面帮她掖了掖被角,一面柔声笑道:“那长公主就歇会吧!你现在是双身子,容易疲惫,要多吃多睡才好。”
“可我看一些医书上写着,孕妇要多走多动才好。”夏侯虞懒懒地道,感觉自己又要睡着了。
杜慧摸了摸夏侯虞的额头,笑道:“那也要因人而宜。你放心好了,你和先帝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有事的。”
正是因为放心,所以夏侯虞才能毫无负担啊!
她想着,又沉沉地睡着了。
萧桓知道她的想法之后也没有勉强,只是去华林园参加婚礼的那天一大早亲自督促着夏侯虞喝了一碗白粥,又服侍她漱了口,叮嘱了她半天要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跟厨房里说之类的话,这才出了门。
夏侯虞懒洋洋的,又睡着了。
因婚礼在黄昏举行,萧桓很晚才回来,加之天气变冷,他更衣梳洗之后才回内室。
夏侯虞迷迷糊糊地喊了萧桓一声。
萧桓连声应是,过去摸了摸夏侯虞的手。
夏侯虞闻到萧桓身上熟悉的气味,这才转了个身,再次陷入梦乡。
萧桓直笑着摇头。
翌日,夏侯虞在他的怀里醒过来,问起他昨天的婚礼:“热闹吗?”
“还好!”萧桓看着不以为然的样子,语气很是平淡,“宴席上的吃食很差,虽然都是些名贵的食材,可厨子的手艺却不行,鱼很腥,肉有膻味,青菜都蔫蔫的,还好你没有去。”
夏侯虞奇道:“这婚宴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会出这样的错误?”
“谁知道呢?”萧桓不以为然,道,“今天天气不错,下午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吧?晚上我们还可以手谈几局。”
夏侯虞连着睡了好几天,感觉精神了很多,欣然应好,两个人哪里也没有去,在家里厮混了一天。
第二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因夏侯有义娶的是皇后,皇后是不能随意回娘家的,这天就变成了卢家的人进宫去给卢四娘子问安,皇家的女眷陪同。
夏侯虞借口没有参加婚礼,索性也没有以长公主的身份回宫陪客。
接着他们就迎来了夏侯有义大婚后第一次大朝会。
萧桓要进宫,夏侯虞也要进宫。不过是一个去见天子,一个去见卢氏。
夏侯虞继续“生病”。
萧桓回家之后只是笑着亲了亲她的脸庞,摸着她的肚子问她:“我们的小宝宝今天乖不乖?”
夏侯虞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红着脸点了点头。
萧桓呵呵地笑,问夏侯虞:“女史说最好要给小宝宝读读书,你都给他准备了什么书?拿给我看看。我也读几页。”
“是诗经。”夏侯虞笑道,“听说我母亲怀着我和阿弟的时候都对着我们读过。可你看,我们两个也没有聪明多少。”
萧桓肃然地沉吟道:“不过两个都长得很漂亮!”
“胡说!”夏侯虞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你这是说我们金玉其外吗?”
两人互相打趣着。
夏侯虞觉得快活极了。
之后几天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气氛很好,就连他们身边服侍的人脸上都带着笑。
夏侯虞就窝在大隐囊里听着萧桓给孩子读《诗经》。
郑少和郑多两兄弟却红着眼睛闯了进来。
“姐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郑少气愤地道,“天子为何要你回建康?还要让卢泱去做扬州刺史?”
“什么?!”夏侯虞大吃一惊,猛地坐了起来。
“你小心一点!”萧桓忙上前扶了她,然后回头瞪了郑多和郑少一眼。
郑多和郑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夏侯虞还不知道这件事。
可这件事既然已经被捅破了,想瞒过夏侯虞也不可能了。
萧桓倒了一杯茶喂到了夏侯虞的嘴边,温声道:“你别着急,官员升调都是常有的事,我心里有数,你别为这点小事惊了孩子。”
夏侯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喝了口茶,感觉心情平静了很多,这才坐直了身子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多和郑少喃喃地不敢说话。
萧桓道:“是这样的。我去参加大朝会的时候,天子觉得建康城里没有个得力的人守城,就想让留在回建康。可扬州地理位置重要,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有人向天子推荐了卢泱……事情到底怎样,还没有定论呢!你也知道,朝堂上的事不到最后是不算数的。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你。”
夏侯虞不相信。
萧桓曾经说过,参加了夏侯有义的婚礼他们就回扬州去的。
可他自从华林园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提收拾行囊的事。
可见这件事他不是提前知道了,就是预料到会出现这种事。
夏侯虞心里顿时烦燥起来。
她对郑多和郑少道:“你们先回去,我和你们的姐夫私底下说两句话。”
“哦!”郑多和郑少焉焉垂着头出了厅堂。
“大都督,出了什么事,你这个时候可以跟我说说了吧?”夏侯虞板着脸道。
萧桓苦笑。
没想到他严防死守地想瞒夏侯虞几天,却被郑氏两兄弟给破坏了。
这也算是天意吧!
萧桓就遣了屋里服侍的,低声对她道:“夏侯有义疯了,他居然把那个洪怜留在了身边,还准备用明升暗降的手段架空了我。现在大家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呢!我准备将计就计,先和夏侯有义周旋着,看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做!”
夏侯虞半晌无语。
夏侯有义是她扶持上位的,结果成了她和萧桓的对手。
前世萧桓扶持夏侯有福上们,夏侯有福却成了他的傀儡天子,他只手遮天,就连她这个快要下堂的发妻,不管是夏侯有福还他母亲冯太后都不敢明面上对她不敬,有事还想请她出面向萧桓求情。
两相比较之下,她的眼光得有多差啊!
她道:“如果夏侯有义执意要你留在建康城,你怎么办?”
“当然是想办法回扬州。”萧桓轻快地笑道,“扬州刺史不是人人都坐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