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仙桥——吱吱
时间:2018-04-12 09:45:57

  前世萧桓最擅长的就是以柔克刚,不知道今生会不会也是如此?
  她乱七宣皇后的,足够忠心,也足够规矩。听政殿那边却有太多卢渊的耳目。
  前世,卢渊就是因为知道夏侯有道和她都瞧中了崔七娘子,在萧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般的拥立了冯氏所生的夏侯有福登基之后,才会迁怒般地逼迫崔七娘子出家修行的。
  她和卢渊还没有分出胜负来,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
  夏侯虞悄声吩咐杜慧去查这件事,她则把阿良叫到了自己的跟前,问她愿不愿意跟她出宫,做她的近身侍女。
  这段时间夏侯虞对阿良另眼相看,阿良心中已隐隐有所感觉,可夏侯虞问她的时候还是让她又惊又喜,忙跪下来就磕头谢恩,表示她极愿意做夏侯虞的贴身侍女。
  夏侯虞很满意,让她等会去找杜慧,在宫册上把名字给消了。
  阿良欢天喜地,谢了又谢。
  夏侯虞微微地笑,心中这才有了改变世事,手握未来的踏实。
  晚上睡觉,她破天荒的没有梦到萧桓,也没有梦到那个充满了泥土特有腥味,让人窒息却又让人感觉到温暖的怀抱。
  可她还是半夜里醒了过来。
  只不过她没有被噩梦惊醒,而是被摇醒的。
  “长公主!长公主!”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杜慧一张放大的脸。
  或者是因为隔得太近,杜慧的眼睛鼻子都有些与平时不一样。
  “什么了?”夏侯虞迷迷糊糊地问。
  杜慧白皙的面孔上冒出汗来。
  她道:“长公主,天子,天子他,他突然昏迷不醒……”
 
 
第十六章 噩耗
  夏侯虞拥被而坐,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似的,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杜慧再次含着泪轻轻地推搡了她一下,道:“长公主,听政殿都乱了套了,您快去看看吧!”
  她这才回过神来,觉得心间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似的,偏偏那心又不安份,冒头似的隔一会儿就要使劲,仿佛要从她的胸口跳出来似的。
  夏侯虞迷迷糊糊地被杜慧扶起身来,穿了衣服,拥着往听政殿去。
  夜风吹到她的身上,她打了一个寒颤,脑子这才渐渐清晰起来。
  她的阿弟,她想尽了办法,不是没事了吗?怎么会又昏迷不醒呢?
  夏侯虞想起前世阿弟去世时她的悲恸、伤心、茫然和不知所措,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晚,让她遍体生寒,双腿发软,脚上像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了。
  “阿慧!”她像小时候那样喊着杜慧的,一把手抓住了杜慧的胳膊。她这才发现,杜慧抖得厉害,脸色青白。
  夏侯虞心里“咯噔”一声,之前被忽略的不祥之感如泛滥的河水冲垮了河堤,汨汨地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再也迈不开步子。
  生平第一次,她生出逃避之心。
  黑暗中,听政殿的灯火曜曜灼目,有着能让飞蛾扑火般的明亮。
  她却只想留在这黑暗里,不向前看,不向后退,世间的万物都停留在这一刻没有了变化,她在听政殿的阿弟,也就不过是睡着了,那些悲惨的命运,死亡的噩运都不能打扰他。
  夏侯虞怆然泪下。
  “长公主,长公主!”杜慧哆哆嗦嗦地低呼着她,“您可千万要挺住,听政殿里可不止有我们的人。”
  还有大将军卢渊的人!
  夏侯虞抿了嘴,心口绞痛,但这疼痛却如同当头一棍,让她清醒过来。
  她的阿弟如今自己一个人没有知觉地躺在偏殿,如同敞开了雪白肚皮的小兽,谁都能靠近他,伤害他,正等着她去保护他,庇佑他,她却在这里磨磨蹭蹭地在这里自怨自怜,万一因此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怎么办?
  何况她的阿弟只是昏迷了,又不是殡天了,她怕什么?
  她又怎么能害怕?
  夏侯虞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甩开杜慧的手,大步朝听政殿走去。
  杜慧眼底闪过心疼和欣慰,绷着心弦,紧跟着夏侯虞进了大殿。
  大殿灯火通明,夏侯有道身边服侍的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
  夏侯虞目不斜视地进了偏殿。
  偏殿的灯光没有大殿那么明亮,只有田全带着两个内侍跪在床榻前,用帕子给双目紧闭的夏侯有道擦着额头的汗。
  看见夏侯虞,田全和两个内侍都深深地匍匐在了地上。
  夏侯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直奔床榻。
  莹莹的灯光透过绣着虫草的青纱帐照在夏侯有道的脸上,模模糊糊的,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夏侯虞还是发现了异样。
  她铁青着脸,高声喝道:“掌灯!”
  田全和两个内侍都没敢动。
  杜慧亲自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灯具,举在了帐内。
  夏侯有道的皮肤白嫩得比女子还要细腻。
  而此时,他原本净皙的面孔透着灰青色,原本绯红的嘴角变成了黑紫色。
  “怎么会这样?”杜慧失声道。
  夏侯虞却转身扬手,床边的鹤立衔枝的灯具哐哐当当地倒在了地上,灯油全泼洒在了地上,“嘭”地一声燃了大火。
  “是谁?是谁干的?”夏侯虞眉宇间戾气萦绕,一脚就踹在了田全的胸口,“你这老奴,居然让天子食寒食散,你不想活了吗?”
  田全被踹得闷吭一声,却连痛呼都不敢。
  “长公主,长公主!”他老泪纵横,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
  夏侯虞知道,不是田全。
  前世,夏侯有道殡天之后,他就跟着她出了宫,后来又跟着她去了庄园,帮她管理庄园琐事,忠心耿耿,从来不曾出过错。
  可是谁给的她阿弟寒石散呢?
  她的小舅父就是死于寒石散。
  夏侯虞和夏侯有道都亲眼见到过她小舅父死时的模样,她因此特别讨厌服食寒石散的人。甚至在选婿的时候,也把这个放在了第一位。
  她阿弟不可能不知道寒石散的厉害。
  又怎么会服食寒石散呢?
  夏侯虞又踢了田全一脚,厉声道:“医工呢?”
  或者是听到了动静,医工弯着身子走了进来,“扑通”就跪在了夏侯虞的面前,磕磕巴巴地道:“天子、天子体弱,寒食散没散干净,所以才,所以才……”
  夏侯虞冷笑,道:“我还要你说!你就告诉我你有没有办法吧?”
  医工喃喃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句完整的话来,更不要说拿出什么救治的方法来。
  “一群废物,宫苑养你们何用!”夏侯虞震怒,喝斥田全道,“朝中有哪位大臣常常服食寒食散的?快把他叫进宫来给天子瞧瞧。”
  那些人,有自己的一套散药的办法。
  田全低声道:“已派人去请谢丹阳。”
  谢丹阳,是原汉安侯、大将军、尚书令、录尚书事谢貌的儿子。精通音律,工于书法,擅长制琴,少小成名却性情放荡不羁,在丹阳尹任上不愿意擢迁。被世人称为谢丹阳。
  他喜欢服寒食散是有名的。
  有一次还因为食寒食散而祼身奔走于闹市被武宗皇帝斥责。
  夏侯虞心中微安,但还是不放心,道:“还有谁,一并都请来!”
  田全道:“已安排人去请了!”
  夏侯虞点头,坐在了夏侯有道的榻前,握住了他的手。
  夏侯有道的手冷冰冰的,指尖透着几分青紫,让夏侯虞的心又紧紧的揪了起来。
  她低下头,把阿弟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向漫天的神佛祈祷。
  只要能让她阿弟逃过这一劫,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眼泪从夏侯虞的眼眶里默默地滚落下。
  她想,既然神佛都能让她重生了,肯定是非常怜爱于她,她为阿弟祈福,那些神佛定能爱屋及乌,救她阿弟于生死的。否则又何必让她重生呢?
  可那些神佛好像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天色渐渐泛白,谢丹阳还没有进宫,夏侯有道也还是没有醒过来,却有小内侍战战兢兢向她禀道:“大将军觐见!”
 
 
第十七章 医治
  夏侯虞就知道这宫里的事瞒不过卢渊,可卢渊来的这样快,还是让夏侯虞非常的烦心。
  她冷着脸让小内侍去宣了卢渊进来。
  卢渊的神色比夏侯虞还冷峻。
  他草草地给夏侯虞行了个礼,就径直地走到夏侯有道的榻前,一面打量着夏侯有道的面色,一面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子散食寒石散,我怎么不知道?医工呢?怎么说了?天子什么时候昏迷的?昏迷了多长时间了?期间可曾醒过?”他说着,目光落在了夏侯虞身上。
  这里是宫苑,卢渊可是大臣。宫苑里发现的事他理所当然的应该知道?
  夏侯虞不满卢渊的话,可她更在意阿弟的病情,连和卢渊生气的心情都没有了,她甚至想,若是卢渊能救回她阿弟,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说不定把皇位禅让给了卢渊,她阿弟过得更快活些……
  “天子不过是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服散。”她神情俱疲地轻声道,“今天用过晚膳之后他练了会书法,就说累了要休息。田全服侍天子歇下,留了两个小内侍当差就回了自己的屋。亥时,两个小内侍帮着天子拿酒,惊动了田全,田全这才知道天子服了散,等他赶过来的时候,天子已经昏迷了。他立刻去找了医工过来。医工说天子燥集于肺腑,只能想办法袪热。开了药方喂下去却没有效果。田全看着不对劲,派了人去凤阳殿找我。我一直陪到现在,天子也没有醒。不过我已经安排人去找谢丹阳了,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
  夏侯虞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说话却清晰明了,事情安排得妥当周到。
  卢渊看着,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若夏侯虞不是晋陵长公主,这样聪明伶俐的孩子,谁又忍心为难!
  可惜了!
  他想着,面上却不显,道:“谢丹阳来了也未必有用,我看还得想想其他的法子。前段时间不是说洪先生到了建康城吗?我看不如把洪先生也请来给天子瞧瞧。”
  洪先生名赋,是范阳洪氏的子弟,少有文名,却在中年时入观做了道士,隐居罗浮山。他精通医术,擅长练丹,年过七旬却依旧耳聪目明,步履矫健,还因此写了一本《神仙卷》的养生书,极受世人推祟,被人称为“活神仙”。
  夏侯虞的外祖父曾和洪赋交好。
  她闻言不由一喜,道:“洪先生什么时候来的健康?怎么没听到消息?”
  像洪赋这样的人,除了有极高的声望之外,还有很多的追随者,就是天子,也应该召其一见才是。
  卢渊道:“我也是刚刚知道。”
  夏侯虞忙吩咐田全:“还不去跟王叔说一声,让他去请了洪先生进宫。”
  田全应诺,爬起来就往外走,因为一直跪着,僵得没有了知觉腿趔趄着差点儿摔在地上。
  却有人打趣田全道:“哎哟!这是怎么了?我还没有进来,你就跪在我面前了!”
  那声音清亮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促狭,非常的独特。
  夏侯虞却惊喜地站了起来,道:“原来是谢大人到了,快请进!”
  随着她的话音,有小内侍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禀着“长公主,谢大人来了”,而谢丹阳却已高冠长袖,飘飘然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个身材高大,须发全白的老者。
  只是还没有等夏侯虞看清楚来人的相貌,谢丹阳已笑着道:“长公主,你看我把谁给请来了?”
  夏侯虞的眼眸顿时如星子熠熠生辉。
  “洪先生!”她急急地上前行礼,道,“您快看看我阿弟!”话没有说完,眼角已是泪光。
  她外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她曾顽皮地拽过洪赋的白胡子。
  一转眼,她已有七、八年没有看见洪赋了。
  洪赋也颇有感慨,却没有和夏侯虞寒暄,而是直接道:“我先看看天子!”
  夏侯虞连连点头,让出道来。
  洪赋跪在榻前给夏侯有道把脉,谢丹阳则小声地向夏侯虞解释:“臣怕力有不逮,听闻洪先生在建康城,就请了洪先生一同前来。”
  夏侯虞感激地向谢丹阳道谢。
  洪赋的面色却不太好。
  左手右手的,把了快半个时辰脉也没开药方,反而在沉思了良久之后把夏侯有道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起身轻声对夏侯虞道:“长公主,请随我一旁说话!”
  夏侯虞两眼一黑,慌乱间也不知道抓住了谁的胳膊。
  前世,没有洪赋,没有谢丹阳,是医工跟她说得这句话。
  然后直到阿弟没有了吸呼,也不曾再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长公主,长公主!”有人在她耳边焦急地轻呼她。
  她定了定神,努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抓着杜慧的胳膊。
  杜慧看她脸上有了血色,暗暗地吁了口气,忙小声叮嘱道:“长公主,您这个时候可不能乱啊!天子就靠您了!”
  夏侯虞木然地点了点头,随着洪赋出了寝殿。
  天色已经大亮,东边的朝霞瑰丽多彩如鱼鳞般一层层的铺开,照亮了整个天空。
  洪赋和夏侯虞站在殿檐下,踌躇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夏侯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道:“洪先生不必有所顾忌,我受得住!”
  洪赋看她的目光闪过一丝怜惜,斟酌道:“我先给天子用几颗丹药,要是不醒,长公主再做打算也不迟。”
  也就是说,她的阿弟会像前世一样,昏迷不醒之后逝去。
  夏侯虞点头,眼泪却无声地落下来。
  洪赋不忍直视,叹着气别过脸去。
  夏侯虞呆呆地站了一会,掏出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高声对洪赋道:“洪先生,不是还要用药吗?说不定过几天天子就醒过来了呢!”
  洪赋看着夏侯虞,笑道:“长公主说的是,我这就派人去取丹药。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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