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道:“劳烦道友了。”
齐山带着沈渊出了他的卧室,两人下楼,来到了一个过道。
过道上站着不少往下方看的天元宗弟子。
沈渊的视线越过栏杆, 落在下方端正地盘坐在蒲团上的刀剑宗弟子上面。
齐山解释道:“我们的房间太小,后来宋师兄带着大家用法术把一楼扩大,把二楼的中间部分拆了,新建了走道, 改成了一间大教室。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监督你们刀剑宗弟子的专注程度。”
沈渊点点头,他觉得有点奇怪,过道上站着的天元宗的人怎么一个个杀气腾腾?
下方盘坐着听课的刀剑宗弟子反倒是规规矩矩, 十分安分。
这情况有点不对。
过道上的天元宗弟子, 有熟识齐山的弟子与齐山打个招呼, 他看到红狐后更是热情三分。
那人道:“太好了。吉祥物来了。不怕他们不听话了。”
听那人话里遮也遮不住的喜悦之意,沈渊心里的困惑更加深几分。
红狐成了吉祥物?还很受欢迎?
那人瞅见了齐山旁边的沈渊,疑惑问:“这位道友是?”
沈渊到目前穿的还是从家里带来的白袍,精致华贵,和下面的刀剑宗的人完全不一样。
齐山连忙介绍沈渊,道:“这位便是红狐的主人。刀剑宗刀宗下院的沈渊道友。”
在知道沈渊也是刀剑宗的人后,那名天元宗弟子下意识闪过一丝嫌恶之色,被他很快的掩饰过去。听到齐山的后半句,那名天元宗弟子脸上挂上了一副喜悦的假笑,道:“原来是沈道友。我们一直久仰大名。”
齐山在沈渊视线不注意的地方朝那名天元宗弟子打个眼色,暗示他不要这么阴阳怪气。
那名天元宗弟子接收到齐山的眼神,动作没有先前那么夸张了,脸上的笑容转为了苦笑,他对沈渊诚恳道:“沈首席日后还请来早些,我们实在镇不住你们刀剑宗的弟子。”
才给刀剑宗的人上两天课,天元宗的弟子们简直是往苦海里走了一遭。
早就听说刀剑宗弟子是刀枪不进的二愣子,天元宗的弟子们已经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建设。
但等真正接触了,天元宗的弟子们才知道二愣子其实是无比委婉的说法了。
这哪里是二愣子?这是没带脑子的傻子吧?
傻子都比他们强。
不尊敬师长,不懂礼节,行事毫无章法,不管什么事都是先揍一顿再说,武力解决一切。
头天,天元宗的大半弟子就被这群人给打到了,白师姐忙得没有片刻休息。
他们当时就准备和长老抗议,拒绝给刀剑宗弟子上课,被易师姐拦下来了。
易师姐想得长远,他们答应给刀剑宗上课,但是半天都没到就想反悔,传到别的宗门耳朵里,肯定会令天元宗颜面无光。
不管怎样,咬着牙也要把这件任务完成。
刀剑宗的人打伤大部分的天元宗弟子后,剩下的天元宗弟子硬扛着刀剑宗的蛮力,把刀剑宗打坏的场地重新修理,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在天元宗的弟子就快绝望的时候,一只六尾红狐出现了,见到六尾红狐的刀剑宗的弟子们如同突然换了一个人。
并不是说刀剑宗弟子突然有多懂礼节,配合上课了,而是见到红狐的刀剑宗的弟子的行为像是上了一道枷锁,做出行动之前会用大脑思考一下。
红狐落在天元宗弟子的眼里,那就是天降吉祥物。
天元宗弟子派人去和刀剑宗弟子打听,红狐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那刀剑宗弟子见到红狐,赏眼一般给了回答。
“那是我们小祖宗的灵宠。”
小祖宗。
根据天元宗的人的调查,小祖宗在刀剑宗的地位和首席大师兄在天元宗的地位差不多的,都是新一代弟子的领头羊。
这下天元宗的人明白了。不是刀剑宗的人有多么品行不端,有多么粗鲁暴力,归根结底一个原因,群龙无首。他们小祖宗不在,没人管他们,他们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天元宗的人又没那么厚的脸皮特意跑去向刀剑宗的长辈寻求帮助。只好等着这位刀剑宗的小祖宗赶快出现约束这帮人。
天大的一个锅扣在了沈渊身上。
沈渊对齐山与那名天元宗弟子之间的眼神交流其实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听到那名天元宗弟子称呼他为首席,平静道:“在下并非首席。不知道友方才那话是何意?师兄们出了什么乱子?”
那名天元宗弟子道:“沈道友,你看一下就知道了。易师姐快讲完了,你等下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名弟子什么也不做,和周围其他天元宗弟子一样,站在栏杆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下面的人。
沈渊心里对刀剑宗的人的性格还是有点数的。
别看沈渊在刀剑宗个个人都捧着他,喊着小祖宗,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是他的实力最强。
刀剑宗不看你的背景,只看你个人的实力。
在下院里面,最有实力的沈渊自然是他们的祖宗了。
沈渊也不明白自己的实力怎么会超过他们那么多。
也许是因为大哥从小教他的缘故?元婴期的修真者站得高,看得更远,教的东西也远远超出普通的修真者。
可能在大哥说实力可以的时候,说不定他就是同辈中的实力第一了。
下方,正在讲课的是沈渊和有过两面之缘的易秋水。
易秋水身着天元宗的蓝色弟子袍,神情严肃,在细致地讲解了如何绘制简单的符后,她道:“你们都试着绘制一下。”
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无比缓慢地合拢手心。
沈渊站在二楼的栏杆处,看见一张张发着微光的符纸从一个个刀剑宗弟子身上飞出来,落入易秋水的手心里。
原来刀剑宗的弟子们并非自愿规规矩矩盘坐着听见的,他们是被符纸给定住了。
符纸一离去,刀宗的黑衣大汉们原地暴起,叫骂开来,手中挥舞着刀冲前方的易秋水砍去。
二楼死盯着刀剑宗的天元宗弟子们此时手段百出,毫不犹豫施法对准他们瞄准的目标攻击。
沈渊翻身而下,如闪电般掠过黑衣大汉们,先他们一步到达易秋水的身前,他注视着冲过来的黑衣大汉们,缓慢地道:“你们,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我们和小姑娘练练刀。”
“聊下天。”
这帮厚脸皮的黑衣大汉们藏起刀来一个比一个迅速,说起话来不带半点心虚。
沈渊回头看一眼,他身后,两次见面都没给他好脸色的易秋水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她慢条斯理收起自己手里的符。
沈渊摸不着头脑,这位大姐为何突然对他友善了?不过,她没被刀宗的人吓到就好。
他还是继续面对刀剑宗的人吧。
此时,那些天元宗弟子们的攻击才先后落到刀剑宗弟子上面。
黑衣大汉们无动于衷,即使他们的衣服被炸开了,他们里面的肌肉依旧硬邦邦的。
一个黑衣大汉道:“谁给爷爷挠痒啊?力道怎么这么轻?”
不用沈渊细看了,周围的天元宗弟子没一个不是面显怒容。
刀宗的人,拉仇恨,向来快、准、狠。
沈渊轻咳一声,看眼稳稳坐在蒲团上的剑宗的白衣剑客们,他心里稍微开怀点。
他们刀剑宗的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刀宗一样肆无忌惮。
刚这么想,剑宗众人的传音呼啸而至,全是告状。
“天元宗的人禁止了我们用灵力传音。”
“我们有任务在身,急着出门,结果居然要通过天元宗的考核才能出去。”
“他们教的我们以前都上过。”
“都是些没用的。”
“那个教画符的,教得特别高深莫测。”
“天元宗的人就是故意不放我们出宗门。”
“我们都坐在这里了,竟然不许我们传音。”
“他们还贴定身符故意不让我们动弹。”
沈渊注视刀剑宗众人。
黑衣大汉们乖乖地回答自己的蒲团上盘好腿。
白衣剑客们沉默地用开辟出第二种交流方式,用眼神表达他们对授课的不满之心。
待他们的情绪都平复下去,沈渊比较官方道:“这次天元宗的授课是长老们特意替我们求来的,机会来之不易。给我们授课的都是天元宗的高徒,他们所掌握的都是在座的我们远远不能及的。我想我们大家都应该把握住这次机会。”
沈渊朝前走几步,转身,看向易秋水,道:“我是过来上课的,还请先生给我一个位置。”
易秋水点头,指了一个空着的蒲团,道:“你坐那里吧。”
沈渊到那个蒲团上盘坐好,他周围的刀剑宗弟子没有一个再有不满情绪,个个规矩地坐着,看向易秋水。
天元宗的弟子们板着脸为他们分发好画符的工具。
易秋水道:“静心符是最基础的符,也是最容易画的符。动笔的时候忌讳心烦意乱,急于求成。从现在开始,你们收敛自己的气,保持心无外物,下笔一气呵成。我不求你们能绘制出下等的灵符,只要你们能绘制出大致的轮廓就行。开始吧。”
刀剑宗的弟子们有沈渊在场,都纷纷按易秋水的指示开始动笔。
“怎么静心?”
“我不会写静字啊?”
“笔怎么拿着去了?”
相比于黑衣大汉们的状况百出,剑宗的人沉默地写完。
易秋水一张张看过去,神情渐渐冰冷。
“画符!你们画的时候为何不动用灵力?”
“你用的是你的灵力,还是你的剑气?你们这不叫静心符,你们这叫剑气符!”
沈渊在场,刀剑宗的人敢怒不敢言。
等易秋水走到沈渊身旁,她看到了沈渊绘制的静心符。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俯身拾起了沈渊的符。
一张普通的黄色符纸上面,黑色的静字瘦劲清新,令人觉得赏心悦目。字的墨迹里面,平和的灵气流转自如,给人以静心之感。
易秋水道:“非常好。中等偏上。如果符纸是上等,那么这会是上等的静心符。”
易秋水对沈渊一笑,称赞道:“不错。”
这还是平常惯爱讽刺人的易师姐吗?
天元宗的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第37章
易秋水态度明显的转变令沈渊着实觉得怪异。
点评完沈渊的静心符, 易秋水将其递给沈渊,她无意再看其他人的作品,回到前方,继续为众人讲解如何绘制基础的灵符。
二楼栏杆处, 被齐山抱在怀里的红狐把沈渊制作灵符那一幕看在眼里,它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注视沈渊的目光里包含着浓浓的担忧。
由于有沈渊镇场,一天的课下来, 刀剑宗的人安安分分, 没人有怨言。
授课的人也从一开始的易秋水, 变成了白兰心。
白兰心容貌上逊色易秋水三分, 但她柔声细语,温柔体贴,特别讲解法术的用词上言简意赅, 沈渊对她的印象非常不错。
上完课,返回各自下院的路上,刀剑宗的众人纷纷表示自己从白兰心这里学到了一点法术,有点用处。
这句话是不是故意哄沈渊的, 还有待考察。
沈渊听着很满意,道:“那明天我们一起按时过来上课,直到通过天元宗的考核为止。”
刀剑宗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不一会, 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
“没问题, 小祖宗。”
“午时一定赶到。”
“我也是午时保证赶到。”
午时已经是中午了, 那位天元宗的白师姐下课的时候说的明明是卯时,太阳刚出来的时候。
沈渊不想这群人混过去,戳破他们的谎言道:“卯时,一起去。你们平常可是寅时就出来修炼了。”
寅时比卯时还早一个时辰。
修行之人,虽然不需要睡眠,但是还是习惯晚上的时候调息修炼,不出门。
刀剑宗众人在功德殿处分流,刀宗的人愁眉苦脸跟在沈渊身后往刀宗下院走。剑宗的人身法迅速,转眼间已是不见人影。
黑衣大汉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长老们突然就让他们跟着天元宗学习。
有人问:“小祖宗,我们可是有任务在身。为什么长老们偏偏在这个时候要我们跟着天元宗学习一些无用的东西?我们要是再不出去执行任务,筑基期的前辈们可都回不来了。”
沈渊不解问:“你们都接了任务?是出去接替筑基期前辈们的职务吗?”
一黑衣大汉答:“是啊。筑基期的前辈们要回宗门比试。我们出去接替他们的职务,他们才能动身回来。问题是,现在天元宗不肯让我们走,我们还怎么去换筑基期的前辈回来?真不知道长老他们捣鼓些什么鬼名堂。”
“咳咳。”旁边的黑衣大汉提示同伴,道:“说话小心点。我们刀宗的执法者们都回来了。”
那名黑衣大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一时情不自禁,说错话了。
看那样子,对于刀宗的执法者,他们是怕得紧了。
刀宗下院通往功德殿的路,都是经石头堆砌而成的台阶。
沈渊他们都是练气期的修士,哪怕是看起来体型最壮实的黑衣大汉也能身轻如燕,一步三个台阶。
他们上山的气势,犹如火势蔓延一般迅猛。
然而,今天,他们碰到对手了。
有几个看起来较沈渊这边的黑衣大汉们的体型相比更加瘦削,但是上身带着多处伤疤,满脸匪气的男人,光着膀子吊儿郎当从上方往下走。
两拨人在这一条路上狭路相逢。
沈渊明显感觉自己这方人在看到上方路上的几个男人后,气势上弱了下去。
黑衣大汉们整齐地恭敬地大声地喊道:“执法者好!”
声音响彻刀峰,余音不绝。
那几人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勉强抬了抬眼皮,看向沈渊这群人,道:“你们,谁打了天元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