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蔷薇——小红杏
时间:2018-04-13 10:50:25

  霍母倒是愿意搭手帮他,但前提是儿子得按自己的意思,去和她看中的女孩相亲。
  本来崤之的年纪不大,又生得一副好皮相,随便招招手,哪里会缺好媳妇,根本用不着她着急。可来G市的这段时间,瞧着儿子没日没夜一心扑在医院里,霍母才渐渐反应过来,崤之是动真格了。
  别看霍崤之平日一副吊儿郎当,凡事都不上心的模样,真要固执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这个主意算是下下策,可只要有效果,谁在乎呢?
  不答应,他就得眼睁睁看着害他的人逃脱法律制裁。
  霍崤之在英国学的是商科,却向来不关心生意上的事,他无欲无求散漫惯了,直到这一刻才尝到没有话语权的滋味。
  大多数人的成长,有时只在顷刻之间。
  在医院的这些天,霍崤之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实在幼稚至极,他不愿往那大染缸里掺和,却有人拼了命也想把他拖下去。
  他对被人胁迫的感觉厌恶至极,然而他心中更清楚,若是不愿妥协,唯有和那些人站在同样的高度上去。
  乔微养病准备专辑的这段日子,霍崤之找到律师开始清算盘点自己名下的资产。
  霍父霍母当年闹离婚时候,为分割财产打了大半年的离婚官司,双方的律师团队咬得紧,都不愿便宜对方,最后干脆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转入霍崤之名下,未成年以前由霍父代为管理。
  霍崤之一个人坐拥企业百分之八的股份,加上奶奶手里的那些,足够召开临时的股东大会。再稍微拉拢些中小股东,鼓着劲儿和霍父对着干,即使不能翻盘,也足以叫他心生忌惮。
  和西方投资者强调现金分红不同,国内的投资者更倾向通过资本公积金转增股本,霍氏便是个大典型。在霍父的掌舵下,企业持续多年盈利但并不分红,底下的中小股东利益被忽视,早已经怨声载道。
  他既然生出念头来,马上便从这一点入手准备。
  万事开头总是难,霍崤之年轻,向来是副纨绔模样,纵然利益一致,又哪里有人肯贸然站队。
  正好霍仲英被拘后,崤之接手了他手上的两个子公司,那些商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支支吾吾,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就等观望一番,瞧瞧霍崤之到底几斤几两,有没有真本事。
  霍崤之初入商场,举步维艰,一面要顾着乔微,一面又要顾着生意上的事。每晚只有等乔微睡下了,才能抱着电脑到走廊去开视频会议、处理公事。
  每天的睡眠时间还不足三四个小时,然而就是这样高强度的运转,反而越发让他的头脑清醒起来。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肩膀上所肩负的责任。不想被动,就只能把主动权握在手上。
  他得好好做。
  他要比任何人都更可靠,成为乔微安稳的后盾。
  ……
  乔微数着过往的车大半个小时,终于见霍崤之挂了电话过来。他的眉头依旧皱着,眉心是几分挥之不去的倦色。
  “怎么了?”
  “底下的工厂质检出了些问题,不是什么大事。”
  乔微心下难受,她今天本意是想让霍崤之放松休息一会儿,却反而耽误了他的正事,她把人往前面推了推,“崤之,你去忙你的吧,我打车自己回去。”
  霍崤之才不会本末倒置,他笑起来捧住乔微的脸,拇指将她的眉头抚平,又揉她的脸,“皱起来不好看了。”
  “油嘴滑舌。”
  病了这么久,瘦的像纸片,乔微每每照镜子都被吓一跳,只是这会儿到底被霍崤之逗笑了。
  就在她放松之际,整个人忽然猝不及防被抱起来。
  “谁油嘴滑舌,你睁大眼睛找找,这条街上有谁比我女朋友好看。”
  “喂——”
  大概是觉得还不够,霍崤之抱着她转了一圈,乔微脚下悬空,伸手就去按头发,还来不及惊呼,喉咙里全部的声响便被霍崤之仰头送上来的吻封印住。
  路边高大的桂花树枝叶被风带起簌簌轻响,有细小的花瓣夹着香气落在发间和大衣的帽檐里。
  空气仿佛静止了。
  他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承载着路灯与满片星空的光亮,专注又迷离,乔微只在那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再然后,她缓慢跳动的心脏飞快蹦起来。
  崤之。
  崤之。
  她在心底默念这个炽热的名字,只觉得眼睛很涩,鼻子也酸。
  路边的行人匆匆,然而乔微再不想在意旁人的眼光。她不想再把日子往前过了,若是上帝真能听到他信徒的祈求,她只愿神垂赐,把她的人生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
  乔微喘着息在地面站稳,苍白的面颊上终于渗出绯色。又觉得假发不稳,她下意识抬手去摸。
  霍崤之心中叹口气,帮她把耳边凌乱几缕理顺,又轻声抱怨,“以后不准赶我走了,才不差你这几分钟。”
  
  回到医院,正和住院部大楼外的乔母碰了个正着。霜露重,她只随便裹了条披肩,在风口一站便是半个多小时。
  乔母从公司来,见女儿不在病房,手机也打不通,又听护士说是霍崤之把人带出去了,在病房坐立不安等了许久,干脆到楼下来,此刻见乔微回来,一颗心才缓缓回落。
  目光落到年轻男女相扣的十指上,她问,“出去玩了?”
  乔微小时候,是不大被允出去玩的,因为乔母总觉得贪玩的人没出息。她犹豫片刻,才低应了一声。
  “嗯。”
  时间有些晚了,乔微的精神气看上去却比平日还要好一些,她披着宽大的男士外套,眼睛发亮,两颊带着淡粉色,正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
  乔母抓紧披肩角,抑制住抬手去摸一摸她发心的冲动,闪身让到一边,“外面风大,先上去吧。”
  电梯缓缓上升之际,乔母想起来,“下午你不在时候,楼下有女人到病房里找你,三十来岁。”
  小生的妈妈?
  乔微立刻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就只问了你在不在。”
  小孩唇红齿白的笑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乔微心头一跳,只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漫上来。
  她抬手把十八楼的键按亮。
  霍崤之诧异,“微微,时间很晚了,人可能都睡下了。”
  “我就在病房外面看看。”
  ……
  乔微也在十八楼的病房里住过一阵子,人多就得彼此迁就,灯也熄得早,如霍崤之所说,病房静悄悄的,大概都已经休息了。
  乔微松口气,绕开走廊里睡熟的家属,正打算回楼上,迈出两步,又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心想,再确认一次。
  她打开手机电筒,折身推开病房。
  没有人。
  小生床位上的被褥折叠得很整齐,枕头一侧放了架飞机模型,柜子上透明饭盒装着冷掉的饭菜,筷子落在地上,半点没动过。
  “十七号床啊?”护士挂掉电话,开口道,“下午昏迷被推抢救室去了,还没回来。”
  乔微惊得踉跄着推了一步,还是霍崤之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前段时间,医生说他小孩的靶向药开始产生耐药性。
  小生上楼来找她玩的次数越来越少,乔微以为自己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到这一刻,还是觉得绝望像潮水一般涌来,从脚底到头顶,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分一秒将她淹没。
 
 
第94章 Part 94
  为首出门来的医生摇头摘下口罩,沉声叹息。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请节哀。”
  才听清这句,小生的母亲脚下不稳,扶着墙还是滑跪在地上。
  “阿生……阿生……”
  “阿生,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她连滚带爬扑向医生身后推出来的平车,那个安静又斯文的女人这一刻趴在白布上,声声泣血,撕心裂肺。
  乔微觉得眼睛生疼,心口也难受,小生的妈妈每哭一声,她的心便颤一下。不敢再看,她背身攥紧衣摆。
  她始终记得,第一次见面,小孩扒起帘布看她好奇的眼睛,他会在她没吃晚饭睡醒时,捧在手心递过来的几颗小番茄。附在她耳边悄悄告诉她,因为怕妈妈哭,所以从来不说疼。
  她不可自拔地开始去想,未来某一天,医生是不是会用同样惋惜的音调宣布自己的死讯。
  直到霍崤之握紧她的手,乔微的身体还一直在颤抖。
  “微微,我在。”
  霍崤之把她拥进怀里,拍她的背一声一声重复,“别害怕,别怕……”
  乔微牙关哆嗦,握紧他的手,直到有了痛感,才从恍惚中回神,找到自己的声音。
  “崤之……”
  “我在。”
  “这一天也会轮到我的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
  霍崤之想把人推开,却被乔微更用力地抱紧。
  “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不要哭。”
  “不要为我伤心。”
  “把我彻底忘掉,让我安心。”
  乔微把头埋进他怀里,忍住眼泪,“求你了。”
  “……好。”
  霍崤之的拳头深深握紧,咬着牙关答应她。
  ……
  再见到小生母亲的时候,她已经办完手续,将东西都收拾好,体面整洁最后来向她告别。
  乔微手足无措,实在不知该怎样抚慰,才能叫这痛失爱子的母亲好受些。
  两人坐了半晌,乔微最终抬手,掌心轻轻落在女人的背脊。
  “我没事。”女人吸了吸鼻子,冲她摇摇头。
  小生病的够久了,器官都开始衰竭,每个人都清楚,强行戴着呼吸机营养液活下去,只能徒劳增添他的痛苦。
  “这段日子谢谢你了,乔小姐。”
  “阿生说你是他在G市最好的朋友,他留了件礼物。”
  女人低头打开包,翻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画。
  是小孩用彩色蜡笔涂的,线条一笔一划极认真,画的是她和霍崤之在Y市医院时候。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穿着病号服打针,男人坐在床头椅子上皱眉头。
  右下角的小字笔迹稚嫩——
  给漂亮姐姐和坏脾气叔叔。
  “还有一样东西。”
  女人摊手,递给霍崤之一个墨镜史努比,那挂件憨态可掬,只有底上摔裂了一道缝。
  那裂缝还是霍崤之发脾气时候摔的。
  “他叫我一定要记得还给你。”
  他当时想尽了办法也没抢到,没想到兜兜转转,却还是回到了他手上。
  小生的爸爸是个坏男人,小生还没出生,就在外面劈腿和小生妈妈离了婚。
  小孩不知道这些,小时候天天念着要爸。来了G市之后,尽管霍崤之总凶他,他却还是喜欢这个坏脾气叔叔。
  “臭小子。”
  霍崤之低骂一声,把扣上食指的挂件在掌心攥紧。
  
  专辑正式上市前,乔微先在霍崤之车上的收音机里听到了唱片公司热推的主打歌。
  官网上已经放出了Promo video,不出制作人所料,他们放出的单曲播放率极高,《Song for roses》的势头更猛得出乎意料,一路便冲到了当周的单曲榜单冠军。
  它对乐迷们来说,不单单是一首曲子,更是小提琴大师黎沉逸留给女儿的惊世遗作,一个故事的载体,一段感人至深的父爱。
  如果小提琴手的病没有好转,这恐怕也将是这支乐队最后一张专辑。
  在万众注目中,专辑终于正式上架,唱片公司前期不留余力宣传,铺出去的货量刚售罄,第二批唱片又开始了预售。
  “微微,刚刚又卖出去两千张。”
  “微微,刚刚蔡老师夸了咱们的专辑质量高!”
  季圆每天上网不厌其烦地刷着播放率和官网的销量涨幅,查看乐评人们的乐评和口碑,隔几分钟又一脸兴奋来冲她汇报。
  连十九楼那些忙得没时间听音乐的小护士们竟也凑热闹,人手一张,买来找她们签名。
  ……
  “天哪天哪……微微,咱们上北美billboard TOP 100了!”
  那是billboard榜啊!季圆一口气喝完大杯水,在病房里踱步,若不是顾忌着怕吵到乔微,她早跳床上翻跟头了。
  徐西卜的手指划过被压在底下的一众大牌欧美歌星,惊呼,“这排行够我吹到孙儿辈了吧。”
  律书选了个最安静的庆祝方式,他坐在乔微床头的椅子上,一幅一幅,静悄悄截图保存。
  不满他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徐西卜干脆侧身抢了他的手机,“呀,都这时候了你还埋头,有什么好看的。”
  ……
  在从前,季圆人生最大的奢望不过是能勉强混入欧美一线的哪家交响乐团;林霖想留在顶级大学任教;徐西卜的愿望更简单,趁着年轻能在酒吧的台上多挥洒点汗水。
  乐队组建之初,没有人想到他们今天能走到这一步。
  她们因为不同的原因聚集到一块儿,又在彼此的磨合迁就中学会包容与默契。
  乔微笑起来看他们充满活力地嬉笑打闹,也觉得心里被暖意和幸福填充满了。
  病房门就是这时候被扣开,田恬从门后探头唤她一声,“微微,护士站那儿有人在等你。”
  
  乔微没料到,来人居然是霍崤之的母亲。
  “你好,乔微。”
  女人伸出手来,简单直接地自我介绍,“我是霍崤之的妈妈。”
  乔微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半秒才颔首问好。
  她平日里很少听霍崤之提自己母亲,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女人的眉峰平直微挑,五官明艳皮肤紧致,看上去很年轻,半点不像有个二十多岁儿子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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