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杏遥未晚
时间:2018-04-14 10:45:00

  然而走在花离身旁的平沙却依然是平日的阴沉模样,他随着花离走了片刻,穿过几处空地回廊,盯着花离的神情,终于出声道:“她平日都这样冷落你?”
  忽闻平沙这话,花离应是没能反应过来,等了片刻才不解道:“冷落?”
  平沙没有答话,只是面无表情看着走在最前头,正在替一群剑阁弟子答疑解惑的顾闲影。
  花离终是明白过来,他看来丝毫不在意顾闲影如此,只连忙替她解释道:“阿闲平日要教习弟子,需要花很多的心思,我们不能打扰她。”
  平沙眼神古怪的看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少主。
  花离怕这般解释还不够说清楚,于是接着道:“教习剑法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我帮不了她,就只能安安静静的不让她为我分心了,我就在这边看着她不是很好吗?”花离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前方正专心致志解说剑法的顾闲影,脸上笑意浮起:“而且这样认真的阿闲,跟平时不一样,我很喜欢这样看着她。”
  身旁的平沙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对花离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淡淡收回视线。
  白羽剑宗虽早已经不复昔日盛名,但曾经的辉煌依然留存在山门之中,这从白羽剑宗比其余门派都要宽敞的山门和大殿就能够体现得出。整个宗门极大,众人自剑阁来到剑祠,也花了不短的时间。
  剑祠的模样与整个白羽剑宗内其余的建筑毫不相同,整座祠堂十分高大,青灰的墙面与沉重坚实的檐角勾勒着无形的森寒庄严,大门处两座人形石像形容古怪,以一副青面獠牙模样俯视众人。
  “这里就是剑祠,里面所祭的都是白羽剑宗昔年山门中最为耀眼的人物。”顾闲影说完这话,抬手推门,剑祠大门倏然洞开,香火的味道与铁锈沉沉的味道同时扑面而来,眼前的祠堂宽敞无比,其中所祭的却并非牌位,而是剑。
  整整一座剑祠当中,陈列着一排排的剑,三尺剑七尺剑阔剑袖里剑十字剑甚至还有断剑,它们被保存在剑架之上,每一把剑都是一段风流过往,一个厚重的故事。
  顾闲影视线自剑祠内扫过,目光在角落处一柄无鞘断剑上停留片刻,复又恢复神色,以从来没有过的郑重语气回身对众人道:“进来拜祭剑灵。”
  弟子们仿佛被顾闲影的神情所感染,纷纷肃然了神色,就连刚才被两个守门石像吓得抱成一团的沈玉山和宫巍两名弟子也都懵懵懂懂松开了手,小心翼翼跟随她进入了剑祠。
  剑祠最中央摆放了三把剑,居中是一柄古朴七尺银剑,剑刃刻有七星图纹,其间似有光华流转,仿佛星辰降世映照其间。两侧分别是一把居中有赤色剑纹的宽剑,以及一柄看来普通无奇的木剑。
  顾闲影行至此处,当先拜过,随之回头看向众人。
  几名弟子虽不明白其中意味,却也怯生生地跟随着顾闲影的动作拜下。
  顾闲影的声音便在此时传来,回荡于剑祠之中,悠远肃穆,如山岳清风,云间惊雷:“从今日起,你们便正式开始修行剑术,白羽剑宗之剑术历经千年,是集所有剑门前辈心血而成,从今以后行走天地,莫忘初心,切记宗训,以手中之剑平天下不平之事,以手中之剑行天地无愧之道。”
  弟子们纷纷无言,埋头不敢看祠堂中的剑。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人,身材比平时还要高大几分,手臂筋肉结实,穿着一身短襟衫子,手中捧着五把剑踏入剑祠之中,经过花离与平沙身侧时轻轻站定,对两人轻轻颔首。
  花离连忙回了他一礼,平沙看在眼里,虽是无言,亦跟随自家少主一般动作。
  那人面上隐约浮出笑意,接着来到顾闲影面前,将手中的剑递了过去。
 
 
第二一章 
  几名弟子也见到了进入剑祠的这人,纷纷出声唤道:“严长老!”
  来的人正是白羽剑宗三大长老之一,被称作铸剑长老的严天舒。严长老深居简出,平常弟子极少能够见得其人,相传他是上代白羽剑宗最有望成为宗师得以大成的人物,年纪不过二十便已经达到了旁人可望不可及的境界,也因为如此,他心高气傲认为天下同龄人间再难以遇到敌手,所以初次下山便约战了当初最具名气的少年高手。
  当时一战天下数百人到场围观,都想知道沉寂多年的白羽剑宗是否当真能够凭着严天舒这位天才而再度崛起,然而那场比试的结局却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严天舒输了比试,而对方击败他,不过只用了三招。
  意气风发下山的严天舒,不过只打了一场便铩羽而归,当时有人叹息扼腕,也有人幸灾乐祸,不论如何,严天舒自是丢尽了颜面,白羽剑宗也因此更加抬不起头,而回到白羽剑宗之后,严天舒便闭关不再见人,弃了剑法改学铸剑,如此过了十来年,外面没有人再记得白羽剑宗曾经出过一个精彩绝艳的少年,倒是白羽剑宗内多了一个脾气不好的铸剑大师。
  关于这位严长老的事情,弟子们来的第一天便已知晓,虽然始终没能见过这位神秘的长老几次,但却谁都知道,严天舒所铸的剑,是整个白羽剑宗最好的剑。
  眼见严天舒抱剑而来,众弟子心中都是不觉一惊,谁也没想到这次修炼剑法,太师叔祖竟还特地为他们准备了如此难得的礼物。
  众人面露讶色,倒是顾闲影对此毫不在意,只淡淡笑到:“来接剑吧。”
  这话说得众人一愣,眼见着顾闲影自严天舒手中将剑捧过来,五把裹在鞘中的剑在剑祠烛火中被勾勒出坚硬轮廓,年纪轻轻的弟子们没来由的胸中亦生出激荡之情,他们已经知晓,从今日起,他们便是真正的剑者。
  叶歌目光死死定在顾闲影手中的剑上,双拳紧紧拽在身侧,抿着唇一语不发。
  顾闲影心情很好,罕见的没有如平日那般显露出太多严厉,她此刻仿佛一个和蔼的前辈,将怀中的剑尽数分发给了弟子们,直到最后,她的手中剩下一柄最为细窄的短剑。
  她捧着剑缓步往叶歌走来。
  眼见着顾闲影将剑递到面前,叶歌尚且有些迷惘,他缓缓回神,低头看着面前伸手便可触及的短剑,语声低弱地出声问道:“我的?”
  顾闲影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眼底笑意未褪,只将剑往他面前递了递,“试试。”
  其余人也纷纷往这处看去,花离远远的看着这幕,也禁不住翘起了唇角。叶歌感受着众人的视线,脸色更是苍白几分,犹豫再三之下,却终于缓缓抬起手来,他竭力抚平指尖的颤抖,最终双手狠狠握住了短剑,像是用了全身力道。
  触手之间,叶歌却倏地怔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被自己捧在手中的那柄短剑。
  顾闲影早知如此,看着叶歌稳稳握剑,当即笑着解释道:“这是严长老专门为你铸的剑,比任何剑都要轻,能够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却需要对剑势控制极为精妙的人才能够发挥它的实力,这把剑是最适合你的剑,你也是最适合这把剑的人。”
  叶歌紧盯着自己手中的剑,没能够立即回应顾闲影的话。
  顾闲影等在一旁,既未不耐催促,也未开口劝慰,直到许久之后,她看见叶歌缓步上前,对她轻轻垂首拜下。
  那是一个标准的弟子礼,其中含义可想而知。
  在场众人俱是一怔,就连旁边的严天舒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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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顾闲影已经打定主意要亲自教授剑阁弟子真正的白羽剑法,而这群小鬼也的确可以称作她的亲传弟子,但顾闲影并没有要让他们改口的打算,一来早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称呼,二来也不愿让白羽剑宗的辈分乱了套。
  在拜过了剑祠之后,弟子们才算是正是入了剑门,顾闲影花了很短的时间,将本就不长的白羽剑决背给了众人,却又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解答所有弟子关于剑诀的疑惑。
  但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若他们想要在剑道上走得更远,这样的答疑还会花上很长时间,甚至包括将来的数十年岁月。
  弟子们对剑诀的兴趣很大,其中以叶歌为最,对此顾闲影也不得不点头称赞,这名看似不学无术的大少爷,对于剑道的理解比她所想的还要深,所问的问题也是她昔年修剑时曾经最头疼的问题。
  而也因此,顾闲影不禁也对自己的判断有了些动摇,或许叶歌的成就本就不止于碧霞峰大会前三十,这孩子或许能进前十也不一定。
  等到顾闲影将弟子们的问题都处理好之后,天色已经极晚了,顾闲影许久未曾如此钻研剑道,这日与这群小家伙讨论不觉也太过投入,待她回神之后,她连忙抬头往熟悉的方向看去,这才发觉霞光微远,夜幕临近,花离仍坐在亭中,身姿若流光剪影,依旧耐心等待着她。
  不过一眼,顾闲影灰心一笑,仿佛散去了浑身的疲累。
  她快步往花离走去,仿佛一步也不愿耽误,顾闲影来到亭外,脚步却不觉又顿住,因为她看到了如同一块高大坚硬的岩石一般站在亭外的平沙。
  平沙正看着她,面上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气势多了几分,顾闲影仿佛能够感觉到他心中微妙的不满。
  顾闲影微微一怔,转念间却又明白了过来。
  平沙是在替花离不满。
  顾闲影不禁反思,自己每每教习弟子,总让花离等在一旁,的确无法时时关切花离,平沙会如此生气,不是没有缘由。
  然而花离于此,却是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始终耐心等着她,等她结束了一日的疲累回来,还会以最好的笑容迎接她,她虽不言语心中却是了然,不觉间心底的喜欢与心疼便又添了些许。
  顾闲影念及此处,不禁紧握住花离的手。
  花离起身轻轻拨开顾闲影额前的一缕乱发,动作温柔小心至极,如捧着一块稀世珍宝。顾闲影一整日的教习虽没有花上太多力气,但在日头下晒,在弟子们的剑风里行走,总会沾上些泥尘,流些细汗。花离便细致地替她擦拭脸颊额头,他的动作很熟悉,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做过太多次,等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回头对依旧紧紧盯着这处的平沙道:“平沙,你先回去吧。”
  平沙没有立即开口,只紧紧蹙起了眉峰。
  花离见状低声解释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和阿闲说。”
  顾闲影对花离的话微有些诧异,就连平沙也抬起了头,似乎觉得花离在白羽剑宗住上这些日子,变化有些过于大了。
  但见花离坚持的模样,平沙也并未再多言,只点了点头兀自转身离开。
  顾闲影不知为何觉得平沙离开的模样显得有些委屈,她在心里面对那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前辈道了句抱歉,这才回头问花离道:“怎么了,你有事要说?”
  花离眨了眨眼,没有应声,却莫名红了脸。
  顾闲影大概是教了一天的剑法,如今脑子里来来回回就是飞剑的影子,一时也没能转过弯来,花离低垂着头,隔了片刻才用蚊蚋般的声音道:“我就是想,单独和阿闲待在一起。”
  顾闲影顿时怔然,只听得花离喃喃着又道:“让平沙在旁边看着,有些话说出来我会不自在。”
  这种说法,纵然顾闲影再迟钝也该明白过来了,更何况她只是暂时没能够领会。她忍不住在心中有些埋怨自己,好端端的活了四百多年,人情世故懂了大半,后来又跟着叶歌学了不少风花雪月的事情,怎么到了这时候竟然做出了如此不解风情的事情。
  她在心底里长叹一声,忍不住觉得老脸有些臊,于是轻咳一声道:“对了,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花离微微不解,抬头看着顾闲影。
  顾闲影恢复了平素神色,动作谨慎又轻柔地捉住了花离的右手。
  花离不解看着她,因着两人亲密的动作,原本稍稍褪去的红霞此时又爬满了脸颊,他微微启唇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顾闲影另一只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她专注地垂着眼,将手中的东西套在了花离白皙细瘦的手腕之上。
  那是一只银色的镯子,衬着夕阳的颜色透着莹亮却柔和的光芒,其间有一簇梨花纹路精巧细致,窄细的镯子竟呈出一副花开盛景。
  就在花离看着镯子之际,顾闲影缓缓松开手,心里泛着不可言说的甜蜜与期待,紧盯着花离的神情,轻声道:“我特地让小严替我铸的镯子,送给你的。”
  花离怔怔看着顾闲影,先前只知她寻了严长老铸造了五把剑,却不知道她竟还央着对方做了这样一只镯子。
  眼见花离没有什么反应,顾闲影心中觉得有些没底,于是又道:“我可是磨破嘴皮子说了好久才让严天舒肯做这只镯子,我在这上面施了个咒,在白玉剑宗的范围之内,你若想找我同我说话,只要开启镯子上的咒术我就能知晓。虽然这镯子不算什么宝贝,但我一时也准备不了更好的东西,等将来再过些时日,我再送你更好的。”
  顾闲影胡乱解释着,也不知花离听进去了没,她抬起头来看着那人,一眼之下才不禁停下了动作。
  花离定定看着她,眼圈竟是微微泛红的。
  “花离?”顾闲影有些不确定,忍不住喃喃唤了一声。
  面前的人眼睫颤了颤,敛去泪水轻轻抱住顾闲影,在她的耳畔呢喃道:“阿闲真好。”
  顾闲影突觉有些无措。
  她心道我哪里算好,我自私地将你留在这里,白日里教剑没能时时陪着你,不能陪你四处游山玩水看天下大好风光,我哪里算好。
  她心间想着这些,笑容不禁也有些泛泪,于是缓缓回抱住那人。
  她想,其实最好的不过是你罢了,风花雪月春阳夏花皆不如你好。
 
 
第二二章 
  顾闲影觉得自家小鲛人是个泪人,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哭的人。
  陪他说话他会哭, 听故事也容易哭, 收到顾闲影送的东西他更是哭得厉害, 那天顾闲影不过是送了个小镯子,花离便哭得怎么也止不住泪,惹得顾闲影老觉得自己礼物太轻,下次要好好再准备一个, 连声轻哄许久才总算稍稍缓解。
  其实顾闲影知道花离本意并非如此, 不过得来不易, 所以才会觉得每一眼都弥足珍贵, 每一句话都以真心相待。
  后来几天也是照旧, 或许是领略到了剑道的无穷, 或许是被叶歌逼得别无选择,剑阁弟子们突然之间开始勤奋练剑,顾闲影为此每日要解答弟子们的疑惑, 有时候还要给他们喂招,渐渐比过去还要忙碌了许多。
  花离依然在旁边看着他们练剑,有时候会捧着微微带笑, 目光永远落在顾闲影的身上, 旁人怎么扰都没有用。顾闲影也会经常趁着教剑的间隙回头望去, 与他隔着老远或挑眉或眨眼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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