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把寿王妃和寿王李瑁换成杨贵妃和玄宗,也只不过是把差了一辈变成差了两辈而已,反正差都差了,估计也就不在乎差了多少的问题了……
萧嵩:“……”
祖孙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萧燕绥眨了一下眼睛,那张脸上,完全写满了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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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大营中,看着陇右近日传来的几份战报,王忠嗣眉头紧锁。
王思礼坐在旁边,同样是敛眉收目,颇为凝肃的模样。
“陇右战局不虞?”见王忠嗣始终难以释怀,王思礼轻声开口道。
王忠嗣深深的拧着眉,“石堡城久攻不下,圣人震怒,已有诏书,责令强攻……”
王思礼轻轻一嗤,“不知所谓。”
王忠嗣登时一巴掌排在他的脑袋上,呵斥道:“胡闹!这话是你能说的?”
王思礼顿时安静闭嘴。
韦坚一案中,皇甫惟明被贬,难得回长安城一趟的王忠嗣倒是成了最大的赢家。只不过,担任了陇右、河西、河东三处节度使后不久,因为和吐蕃之间战局的变动,玄宗便再度下诏,将王忠嗣麾下一员大将哥舒翰任命为陇右节度使,并开启了和吐蕃之间围绕着石堡城一带的一系列攻坚战。
王忠嗣看着被自己拍了一巴掌之后也不记仇,甚至还露出了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的王思礼,越发觉得头痛,眉心皱纹压得很深,却又忍不住的向他说道:“石堡城的战局,怕是不妙……”
王思礼瞥了一眼地图,轻声道:“石堡城周围地势险要,仅有一条险恶山道可以同行,本就易守难攻。唐与吐蕃之间,围绕此城的战争从来不少,一直都是屡得屡失之状。”
顿了顿,王思礼又道:“当年萧相公计谋频出,在河西将吐蕃王城一并拖入困局,陇右这边才顺势而下,夺下石堡城。后来,吐蕃内部的争端和冲突已经解决,骤然反扑,陇右再失石堡城——”
王忠嗣听得有些莫名所以,索性开口打断王思礼讲古,直言道:“这些事情我当然清楚,我问你石堡城的战局呢,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王思礼哼笑一声,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才继续淡道:“吐蕃夺下石堡城才多久?本就是挟怨报复,且士气正盛,哥舒翰如今只能从湟水一带出兵,免不了要吃这地势的亏。石堡城内只需守住那一条险要山道,陇右大军便莫可奈何,吐蕃军如今正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河西、朔方、河东,想要打哪个战场不能打,何必在这个时候非得去用人命往里瞎填的石堡城山道和他们互别苗头?”
王忠嗣一时语塞。
其实不只是王思礼,身为大将,王忠嗣和哥舒翰的心里,自然也对石堡城如今的战局有数。
奈何,圣人诏令既下,且是让新任陇右节度使哥舒翰统领了陇右、河西、朔方等部兵马及突厥阿布思部数万大军进宫,务必要拿下石堡城,说白了,直接负责这场战争的哥舒翰如今也是被架在了火架子上烤。
王思礼还在冷笑,“石堡城是兵家必争之地不假,可是,纵观此地百年间的数次易主,几乎全都是顺势而为,有几次是携重兵强攻拿下的?便是强攻真的奏效了,这期间填进去的人命,怕是将整个石堡城塞满了也放不下!”
王忠嗣面露艰难之色,对此也是无言以对。
若是战局千钧一发之际,自然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可是,石堡城一战,却是玄宗一早就下令调度周围兵马进攻的,哥舒翰根本无从拒绝。
许久,发泄完的王思礼眼神锐利而沉暗,只是自己低声喃喃道:“简直疯了……”
只注重一隅之胜败,却忽视了大局,这是真正的兵家大忌。
如今,河西、河东尽在大唐手中,在这种情况下,石堡城相对孤立无援,作为吐蕃进攻河湟等地的据点,虽然重要,却远没有重要到应该让唐军不惜代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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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西市,街道宽广逾百步,周围各式商行近千家,四方珍奇,皆所积集,素有“金市”之称。便是平日里,也时有经丝绸之路远道而来、容貌各异的西域商人出现在此地经商,可见其繁华热闹景象。
陪着阿姊李文宁一同出来的李倓,正不紧不慢的走过,目光扫过一家西域商人经营的珠玉宝石行时,脚步也随之微微一顿。
顺着他的目光,李文宁的视线也飞快的扫过那处,见是镶嵌了几块极有棱角的西域宝石的簪子,不由得有些诧异,好奇的问李倓道:“看这作甚?”
这个簪子虽然称得上漂亮,可是,这些在外面坊市中出手的货物,又如何能与那些使者亲自进献到兴庆宫圣人面前的奇珍异宝相提并论?
圣人赏赐给东宫的物事里,自然也都是精品奇珍,要让李文宁说,顶多是因为,三弟李倓尚未娶妻,这种女子饰物自然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难道是今日他突然感到好奇了不成?
第107章
对于李文宁的疑问, 李倓却是不置可否,稍稍顿了顿, 然后才含糊其辞的回答了一句道:“想起一些事情来了?”
“啊?”李文宁心里觉得奇怪, 便也就直接问了出来,“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李倓轻声开口道:“我只是想起, 妥--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便是萧六娘的十五岁生辰。”
李文宁微微一怔,瞬间恍然,“十五岁的生辰, 及笄礼!?”
这么一说的话,她倒是也反应过来了, 李倓看到一直簪子所以想起了及笄礼, 倒是并不轻,只不过,李文宁自己的十五岁生日,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再加上身边的亲近之人恰好没这个年龄段的,所以之前根本才没注意到这些。
李倓微微颔首。
那支簪子
萧燕绥因为本人特别宅, 所以, 她在长安城中行事可以说是素来低调,只不过,身为萧嵩唯一嫡亲的孙女, 萧六娘这个身份,却是一直都有很多人知道的。
这一次,萧嵩突然致仕回乡养老,朝中官员大都有所耳闻,那萧六娘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竟然随着祖父萧嵩一起回了老家的事情,本就不是秘密,尤其这事硕导出来,多少还是有些值得令人称奇的地方,所以,消息流传的自然就更广了。
--萧燕绥此举,放在明面上,所有人都会赞叹一句,这个孙女愿意回老家照顾祖父,称得上是纯孝。
可是背地里,自然是有人吐槽她傻,觉得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竟然离开繁华热闹的长安城回老家,简直是脑袋不好使,以后怕是要连婚事都耽误了,虽说兰陵萧氏的女儿不愁嫁,可是,门当户对、文采风流的小郎君终究还是有数的,人家在长安城的各种宴集聚会上早就看对眼了,早早离开这种社交环境的萧燕绥,根本就是排除在了这个圈子之外。
自然也有人觉得是萧家长辈此举欠妥,便是要照顾孝顺家中长辈,也该是儿子儿媳亲自随侍,弄个尚未及笄、根本就是小孩子的孙女过去算个什么事?
虽说萧嵩身份很高,可是,便是他想要养一个孩子在身边,也应该是带着以后能够继承徐国公府的嫡亲的孙子在身边教导,弄回去个孙女这是干什么?尤其是徐国公夫人贺氏都还在长安城里没跟着一并回去呢!
毕竟,唐朝贵族女子地位虽然颇高,可是,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女孩子家,终究还是要家中的母亲、祖母教养的。
像是萧嵩这样对自家的晚辈从一开始就颇为随意的就少,然后等他真的亲自教起孙女来的时候,那传授的内容更是从来百无禁忌,恨不得连他当初领兵打仗的心得都一并交了底,像是萧嵩这么教孙女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唐朝贵族女子多彪悍,可是,唐朝传承至今,真正拥有强烈的权力欲望,并且切实的将自己想要左右朝政的想法付诸于行动的女人,其实也就只有武则天、太平公主、韦后、安乐公主等寥寥数人,而且,就这凤毛麟角的几个女人里,还大多数是互相影响再加上母女相承……
或许是萧嵩还任着宰相的时候,便散漫久了,以至于,对于萧嵩的想法,大多数人根本不曾细究。
可是,对于东宫来说,萧嵩即使一早就溜了,毕竟也还是正顶着太子太师,李文宁自然也就十分清楚萧嵩和萧燕绥这祖孙二人临别长安城之前的动静。
念及此处,李文宁眼珠一动,也忍不住的说道:“萧六娘如今随祖父萧相公在兰陵老家,或许到了冬天年前便会回来吧,到时候筹备及笄礼倒是也来得及。”
李倓却是摇了摇头,收回之前落在那支簪子的目光,对李文宁说道:“我之前从萧悟聊起过,听他的意思,萧六娘一时半会儿怕是并不会再回长安城中……”
“那她的及笄礼怎么办?”李文宁下意识道。
“不清楚。”李倓眉心微蹙,却很快又掩饰般的舒展开来,面上神色间再不露丝毫。
及笄礼,乃是嘉礼的一种,说白了,其实就是古代的成人礼,把女孩子的头发簪起来,示意已经成年可以嫁人了。
像是兰陵萧氏这样的世家大族,对于家中嫡系女子的及笄礼,一向是非常看重的。尤其萧燕绥还是萧嵩膝下孙辈如今唯一的女孩,独她一份的事情,自然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不过,看到刚刚那个缀着西域宝石的簪子,却并非勾起李倓关于及笄礼思绪的原因,毕竟,萧燕绥的生辰,其实他一直都记得。
真要说起来,还不如说,是那支簪子上面的宝石样式太过特殊。
时人的发簪、珠玉,多仿效真实吉祥之物,再辅以精巧设计,而且,考虑到中华文明自古以来的偏好,以及因为切割工艺的限制,唐代宝石大多仅经过粗略的打磨和雕琢,再镶嵌到金银饰物上,便形成了整体风格就是偏圆润、弧形的特点,偶有方形,也是棱角微弧,缀满繁复的祥云、珍兽等刻纹。
像是刚刚那支簪子一般,上面的西域宝石似乎经过切割,并且制成了极为方正、棱角鲜明的模样,说真的,一看就不像是符合当时主流审美的模样,卖不出去反而是正常的。
偏偏,看到那些棱角分明的西域宝石,李倓却不由得想到了萧燕绥,想到了她以前随便涂鸦的小图样。
从那些花样上看,不难猜出,萧燕绥似乎格外喜欢形状规则、棱角分明的东西,和这会儿的主流审美还是存在着明显的差异的。
这些关于萧燕绥的不同于旁人的微小的特点和偏爱,落入了李倓的眼中之后,越是反复琢磨,自然便越是让人困惑,然后便忍不住的想着她,想了解关于她的更多的事情……
因为距离,就连他自己都不曾敏锐的察觉,那些情不自禁的好奇就这样成了喜欢。
离开长安西市后,也还没走几步,李倓和李文宁便在朱雀大街上,又遇到了几个熟人。
正和几个好友一起骑马外出的柳潭,看到李文宁后,不由得第一个勒紧缰绳,嘴唇也忍不住的随之微微动了动,“郡主。”
彼此都不是什么生面孔,不管这些人中是否有人和东宫立场相对,至少在表面上,双方都微笑着互相打过了招呼。
瞥见柳潭难得有些局促的腼腆和看向李文宁是的热切,李倓不由得微微垂了垂眼帘,却并不不流露丝毫。
这一小小的巧遇后,双方很快互相道别,李倓和李文宁姐弟二人一起回了东宫,待到兄长李俶回来,李文宁自然是将今日在路上说起了萧燕绥及笄礼的事情告诉了李俶。
“如今时间倒是还颇为充裕,大哥倒是不妨提早和阿耶知会一声,也好有个章程。”李文宁轻声对李俶说道。
——李文宁的言下之意,也无须赘述。毕竟,萧嵩虽然离开了长安城,不过,长安城中的很多人,却并不会忘记他。
甚至于,正因为萧嵩已经远离了朝堂,他的言语态度,不会再直接影响到朝局,所以,作为一个主动致仕、毫不恋权,且和圣人关系亲近融洽的老臣,这种客观,反而会使他更得玄宗的信任……
看了李倓一眼后,李文宁很快便又补充了一句道:“三弟也说了,依照萧悟之言,萧六娘十五岁的及笄礼时,很可能并不在长安,也不知道徐国公府对此究竟打算如何安排……”
李倓稳稳的坐在一旁,似乎颇有几分认真的听着阿姊李文宁的话语。
殊不知,正被他们三人说起的徐国公府上,身为母亲、且知道自家女儿今年真的就完全没有回来过年以及举办及笄礼打算的裴氏,只会比他们更加的发愁。
还是盛夏,裴氏便已经开始支使着手下的婢女,将给女儿新制的秋装打包装好,打算等着下次送信的时候一并送去。
“整天跟我说她要怎么盖新房子,你说六娘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告诉她阿娘一声,她最近长高了些正胖了些没有呢?”裴氏蹙起细长舒扬的远山眉,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同身边的婢女念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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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等到李倓独自一人再次经过长安西市时,不由得再度想起了那支簪子,仿佛鬼使神差一般,李倓根本不曾多想,便直接去了那家经营着珠玉宝石的首饰行,从西域商人手中,买下了那支宝石独特的簪子。
待到将其拿到手之后,李倓坐在书房里,看着桌案上摆放着的这支簪子,一时间还有些微微的发怔。
女子的发簪,他是用不上的,甚至于,李倓根本就没想好,要拿这支簪子怎么办,根本是稍一走神,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簪子都已经买好握在掌心里了……
没了周围其他首饰宝石的辉映,这支经过了简单切割工艺的宝石,在书房桌案上的光芒显得越发突出。
难得的迟疑片刻,李倓的手指轻轻的碰了碰棱角分明的簪子,想起萧燕绥手心随意的涂鸦,还有她和他说话时还会弯起眼睛的模样。
对着簪子上那几块漂亮的西域宝石晶莹微凉的质感,李倓几乎都要被它闪到了心里,想得多了,不知不觉间,便蓦然又是一阵令人心神恍惚的悸动……
第108章
几日后, 玄宗携杨贵妃前往倚靠骊山而建的行宫华清宫避暑游玩,太子李亨及东宫诸人、玉真公主、万安公主、宁亲公主等人, 乃至朝中一些大臣, 俱是一同随行。
华清宫本名温泉宫,乃是取自此地山中有温泉之意,成为历代皇帝避暑游玩的别宫后, 几经扩建,如今,已是规模辉煌,倚靠骊山峰峦走势而铸,高低错落、玉殿朱阁, 曲折萦回,层层叠叠, 似有千重楼台相连, 矗立在苍翠山峦之间,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