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竟用自封之法,将三火“贪痴嗔”生生剥离,化身为无名之魂,投入了少年张秋的体内。
——是为北冥。
他本是要抛却,殊不知到最后,反是他给拉下了九重天。
阿镜陷身天机鼎之下的时候,北冥君已只存一点微弱神识。
他只需要袖手旁观,待北冥君彻底断念之时,便是他金仙修成之日。
从此之后天上地下,再无任何束缚,彻彻底底地到达了清静无为的太上境界。
然而,望着阿镜滴血流泪,九重天上他听见了她的心声:
“想要跟他……拜天地,入洞房,做一对世间最甜美的夫妻。”
那一刻,离恨海上的波涛涌动,枯萎了的碧桃花像是听见了东风消息,夭夭烁烁。
被封印了的情天突然结界大开。
秋水君望着那一树桃花,突然不知道桃花是开在了自己的眼前,还是早就……在自己的心中扎了根。
大袖一挥的刹那,九重天上再无冷情的秋水君。
***
秋水君撤回手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北冥消失不见,怕我取而代之。”
阿镜满脸的泪。
秋水君抬手替她轻轻揩拭了去:“并不骗你,北冥即是秋水,秋水亦是北冥,我喜欢镜儿,一直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才喜欢……这过分喧扰的世间。”
阿镜听着最后这一句语气颇有些无奈的话,眼中带泪,却破涕为笑。
“那天他也这么说过。”
“我知道。”秋水君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语气更加无奈:“甚至知道了太多。”
阿镜好奇:“还知道了什么?”
“你不会想听见。”
“我想。”
秋水君目光微动,俯身在她耳畔低语。
阿镜的脸上浮现一层晕红:“没有!”
“知道没有真的做出来,但……他……或许说是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阿镜转身要走,却给他探臂抱了回来:“不如,就试一试好不好。”
“不好!”阿镜大叫。
秋水君叹了声:“这里的桃花树不够多,想来也有些难,不如找一处桃林烁烁,仿佛情天一样的地方再试不迟。”
“谁让你自顾自打算起来了!”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未雨绸缪不是这么用的!”
“云雨之雨,有何不可。”
半晌,阿镜叹息:“我相信你们是一个人了。”
倘若仅仅只是秋水君……这种话,该是说不出口的吧。
现在竟也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的如此流利,若说没有北冥的功劳,难以置信。
***
灵崆在北海做客半月后,阿镜得了凤明的来信一封。
信上言简意赅:“速来,十万火急。”
灵崆看了大笑:“真的被劫财劫色了么?也许是这压寨人夫终于受不了灵犀的压榨了,活该!”
阿镜到底是担心,便同秋水君商量启程。
两人御风而行,不过一日,便到了凤明所在的小郎山。
只不过当看见眼前场景的时候,却让灵崆大惊失色。
凤明高坐在山寨的交椅上,这般气势,简直是把匪寨的椅子当成金銮殿的龙椅了。
座下,是毕恭毕敬的“灵犀”,十分的卑躬屈膝,嘘寒问暖,唯恐伺候的不周到。
灵崆正进门的时候看见这一幕,惊得一头撞在高高的门槛上。
晕倒之前灵崆举着颤抖的爪子叫道:“你、你这贱蛇,真给我们灵字辈丢脸!”
凤明看见阿镜跟秋水君,立刻跳起来热情迎接。
秋水君挡在这位帝君跟前儿,免得他去拥抱阿镜:“殿下召我们来,有何急事?”
凤明象征性的在他肩头拍了拍:“国师,数年不见,你的修为更加精进了,恭喜恭喜!”
阿镜见他春风满面,在此处也同样是称王称霸的,心中暗笑。
凤明笑道:“镜儿丫头,我给你找了个好东西,特让你来看看。你若喜欢了,可别忘了我。”
阿镜问道:“是什么好东西?”
灵犀正仇视地瞪着阿镜,凤明道:“蛇蛇,你去看看那熊孩子在哪儿。”
灵犀闻听,欢天喜地领旨:“我去把他找来。”
阿镜听到凤明叫灵犀的称呼,打了个哆嗦。灵崆在门外才幽幽地爬起来,突然灵犀从里头兴冲冲跳出来,一脚踩在灵崆的肚皮上。
灵崆的两只眼睛都要弹飞出来,灵犀则吓得跳开:“什么东西?”眼见是只猫,想也不想,一脚踹飞过去:“滚!”
灵崆猫在空中,气的又要昏死过去。觉着自己之前对这混账的同情简直都喂了狗。
阿镜看的又是好笑,又有些百感交集,追问凤明到底要自己看什么,凤明只不回答。
秋水君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却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趁着阿镜不注意,便问道:“你是找到了谁?”
凤明笑道:“国师不愧是国师!”
阿镜正走到屋门口,往外张望,远远地看见灵犀领着个人走了来,身形矮小,果然是个年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
阿镜本是笑着的,但当看清楚那孩子的样子,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那小孩子蹦蹦跳跳上台阶,如今虽是春暖花开,地却仍凉,但他却赤着双足,左脚踝上系着两颗银铃,随着走路,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孩子跳上最后一级台阶,抬头跟阿镜目光相对,粉妆玉琢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细微的诧异。
他仰头看着阿镜,仔细端详:“你……看起来有点儿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阿镜瞪着他,终于缓缓俯身。
抬手在他的额头轻轻抚过,阿镜眼中含泪,却微笑道:“好久不见了,兰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