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满有些哭笑不得,娘啊,你这夸得有点过了头吧,人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哦。
类似这种夸赞自家人女儿的话,顾怀瑾以前也曾听过,尤其在小小时候考中了秀才,还拿了案首。那个时候他春风得意,踏入家门的人无数。未曾想他爹一遭难,一切如同过往云烟,瞬间全无。原本舔着脸的人,见到他躲都来不及。
“那很能干。”顾怀瑾肯定道,若是从前,这点小事根本不予理会。
高氏闻言大喜:“可不是吗,我这闺女绝对是家里一把好手,娶回去……”
“娘!”蔡小满连忙出言打断,这些话说得也忒露骨了,没看对方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高氏却完全没有察觉,话到嘴边又被迫咽回去,很是不痛快的皱了皱眉:“叫我做什么?”
这个时候蔡小满又不好明说什么,正寻思着找什么借口,突然一个黑影飞了进来。那速度叫个迅猛,来势汹汹。
蔡小满下意识连忙张开手往高氏面前一挡,手一挥,把那‘暗器’给甩到了一边柱子上。
“砰——”的一道闷声,就再没动静。
☆、第 18 章
在场之人定睛一看,看清楚那飞来之物,脸色各异,十分精彩。
原来那暗器竟然是一只大公鸡,现在被蔡小满这么‘轻轻’一甩,砸到柱子上就没了动静。谁也没有上前查看这鸡是死是活,完全被震惊住了。
这得多大的力气,才会把一只好几斤重,速度很快的鸡拍晕或者拍死在柱子上?这柱子距离肇事者可是近一丈远。最关键是肇事者还是手轻轻那么一扬,那只鸡就‘砰’的一声被甩飞了。若是用尽全力,这只鸡会不会穿过墙壁飞到街上去啊?
顾怀瑾的眼神扫向蔡小满的手,小手白皙圆润,手背上还有窝窝,瞧着很软很好捏,跟棉花糖似的。这样的一双小手,怎么看也不像是带来如此力量的。手上更是没有一丝痕迹,好似甩的羽毛不是几斤重的鸡。
高氏脸都白了,原本还想继续夸赞蔡小满贤惠温柔体贴善良等等品质,现在彻底歇了心。脑子里一直在无限循环,完了完了,嘴边的鸭子飞了,要当状元的女婿也没了。
如此彪悍的媳妇儿,谁敢要啊!稍一不留神,就被弄死了啊。
蔡小满也没法淡定,她虽然很清楚自己自己的力气很大,可是并没有测试过。只是劈柴挑水的时候,会大概什么情况。刚才猝不及防,所以也不注意控制力道,哪里想到会有如此震惊的效果。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样的力气要是放在上一世,稍稍一培养弄个举重世界冠军之类的,肯定不在话下啊。
那瞬间,她甚至觉得这么一把子力气用在厨房里,好像有那么点浪费。
蔡老根是第一个从这凝固的场面动起来的人,他走到那只鸡跟前,扫了一眼道:“这不是上次我们送来的那只公鸡吗?”
“也,还真是。顾秀才你怎么还留着没吃掉,这鸡我们养得好,吃了大补的。”高氏回过神,走上前打量了一眼,立马认出了这是自家之前养了一年的公鸡。当时他们扔进来了一只公鸡和一只老母鸡,自家养的鸡哪怕混进鸡群里她都能认得出来。
顾怀瑾抿着唇没说话,眼神有些躲闪。
“哎呀,顾秀才,您也太客气了,你是为了救我们小满才病了,送这些礼是应该。我就说咋你的气色瞧着不大好,原来没吃这些鸡补补啊。”高氏拍着大腿,心底很是不赞同。
她虽说没在这屋子里晃悠,可凭借她多年的眼里,还有之前得到的消息。这顾秀才家只怕日子过得颇为清苦,之前都那样了,有鸡也不知道杀了补补。
面子再重要有身子骨重要?况且又不是乞讨来的,是别人的谢礼,是对人品的肯定。脑子这般死板,高氏甚至觉得其实小满不能嫁过去也挺好。
如此不灵通的人,以后日子只怕不好过,小满嫁进来也不得劲。
这么一想,高氏心底的那点遗憾,顿时消散了差不多。
顾怀瑾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鸡问道:“它是死了吗?”
“已经死了,一会正好拿去炖了,长这么大肉正好吃,再过一段时日那肉就老了。”蔡老根上前轻轻踢了一脚,那只鸡一点反应也没有。
顾怀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高氏以为他心疼这只鸡。
“这鸡养着就是为了杀着吃,今天正好赶巧了。”
顾怀瑾的表情依然不太好,一直盯着那只死透了的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还有些郁闷?
蔡老根见状,心底有些不得劲了。
这是个啥意思,怪她家小满把这只鸡错手杀了?这又不是故意的,要怪也怪这只鸡太冲动,你这么快冲进来干嘛,把人生生吓了一跳。她家小满是孝顺,以为有人要害她娘,这种孝举应该大赞才是!
再说了这鸡本来就是拿来吃的,早杀晚杀都是杀,吃肉的时候不在意,这个时候就瞧不惯了,这就太没劲了。
高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这是几个意思啊?还要怪他家小满杀生不成?
天下父母多是如此,自家孩子可以打可以骂,别人要是说点不好,就能火冒三丈,完全没法理智。
两人都是特别护短的,要不是还惦记着顾怀瑾是蔡小满的救命恩人,早就冲上去问你这是啥眼神、啥表情了,非要弄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蔡小满却明白了过来,道:“顾秀才,你若是不嫌弃,借用一下厨房,让我把这只鸡处理了吧。像您这样的人,肯定不沾染这些事的,与其到时候找别人,还不如现在让我来。”
蔡老根和高氏枉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顾秀才和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又不一样,瞧着就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虽说现在似乎落魄了些,以前日子必是过得不错,家中琐事不用着手亦是正常。而穷人孩子早当家,杀鸡这种小事小虎这么大的小子都能做了,哪里想着顾小秀才不会。
顾秀才的母亲夏氏瞧着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怕是看到杀鸡还会哭,也不可能做这事。如此一来,送鸡岂不就是给人送难题了吗?
“对,对,这种粗活就让小满去做吧,她手艺好,肯定不会糟蹋了这只鸡。”高氏连忙道,心底想着有这一出怕也是天意,正好让顾小秀才亲眼瞧瞧小满的能耐。
刚才他分明不太相信,这些吃食是小满做的,如此一来正好能够表现一下。
在高氏女婿候选名单里被删除的顾怀瑾,名字再次出现了。
“这……”顾怀瑾有些犹豫。
“小满手脚特别麻利,弄得又快又好,你在外头找人可做不得这么好。”高氏赶紧道,拉着蔡小满就往外走,“厨房在哪儿,现在伺候了正好晌午就可以吃了。”
这宅子虽然比较宽,却也不是庭院深深,高氏不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厨房。一看厨房里的样子,顿时傻了眼。
这厨房里叫个邋遢,好像被大风吹过一样,锅碗瓢盆到处乱放。还有不少没清洗,堆积在那里。地上还有不少碎片,也没来得及打扫。
莫看高氏五大三粗的,家里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在整个南三巷都是出了名的。大家都说一进这蔡家,就觉得不一样,干净、舒服,特别有一个家的样子。
她看到这一幕,额头的青筋都在跳了。
“这咋弄成这个样子啊?!”
顾怀瑾白皙的脸蛋微微发红,他从前只管读书,完全不通庶务。如今奴仆全尽散去,全都得自己动手。原本慢慢学着做亦可,可是母亲却总拦着不让。
她说他是家里的读书人,怎可自甘堕落做这些粗活。他如何说都不同意,甚至还哭着说对不起他的父亲,命苦之说又开始念了起来。娘亲的身体本就不好,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能趁着她不注意偷偷摸摸。
每次被发现,又是好哭得快抽过去。他倒是不怕被骂,就怕娘亲伤心。
而他娘自己也是从小娇养着的,哪里会做这些,身子骨还不好。钱财也快全都散尽,生计都快成了问题,根本没有余钱请人。
他也曾想着给人抄书,或者寻些什么事做,可娘亲依然不许。自从父亲出事之后,他娘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原本善良温柔甚至带些天真的女人,变得每天都哭丧着脸,怨老天为何如此不公,怨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忐忑,整个人变得十分阴郁。
他知道这般不好,又无可奈何。只能更加奋起读书,好歹让她心里舒坦些。只是这家里就有些顾不上了,弄得脏乱不堪。
原本就觉得不妥,现在被人指出更是羞愧难当。
高氏没多说话,直接撸起袖子准备开干:“天上的文曲星怎么能住这种地方,你放心,我一会就给你收拾整齐了。”
“使不得!”顾怀瑾连忙阻拦。
蔡老根把他拦住:“街坊邻居本就应该互相照顾,更别说你还是我们家小满的救命恩人。你就让我们表达一下心意,莫要再拒绝了。”
顾怀瑾抿了抿嘴,最终没有再拒绝这份好意,拱手道:“多谢。”
“我们这点算个啥,你可是救了我丫头的命!”高氏笑道,一边利索的开始收拾。虽然对这个地方不熟悉,可是平日活干多了很清楚该怎么入手。拿什么东西也不需要问,就这架势,问了还不如自个找呢。
厨房里的活交给高氏就足够了,蔡小满则去收拾那只被她不小心甩死了的鸡,结果发现这厨房凌乱不堪就算了,还真是要啥没啥啊!
☆、第 19 章
这对母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蔡小满原本看到厨房的情形,已经猜想到没有什么调料,却没有想到你会惨成这样。
水缸是空的,柴火也就那么几根,这两样没有,她连鸡都没法烫了去毛啊。
“这几日柴火和水用得多了些,之前与人约好,傍晚时候才会送过来。”顾怀瑾见蔡小满一手提着大公鸡,站在那微微皱着眉头,这才想起了什么。
他很是窘迫的站在那,心底又羞又愧。日子过成这般,着实令人笑话。
“你还是先放着吧,我到晚上自个料理。”
蔡小满轻轻的甩了甩手上的鸡,一脸不信任的看了他一眼:“你会弄?”
还真不会。
顾怀瑾羞愧,他从前看到的鸡都是做好的,活着的那也是斗鸡,哪里知道如何把这模样的东西,做成美食。百无一用是书生,古人诚不欺我啊。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顾秀才是什么人,他的心思可不能放在这种杂事上。”高氏没好气瞪了蔡小满一眼,又不解道: “送水?你这宅子里头不是有井吗?”
阳城里百姓群居的地方,若是不靠河的地方都会打一口井,方便大家的使用。距离自家有多远,这就纯看运气了。
所以会有专门的卖水人,家里头境况比较好的,就会直接买水,让人送上门,省得自己还得跑大老远去挑。
蔡家的运气就属于不怎么好的,最近的井也得走好一阵。不过家里都是大力士,专门去让人做了超级大的水桶,一次就能填满大半缸的水,倒也不愁用水问题。
而像顾家以前有钱,自个掏腰包,在自家打了一口井。当时顾怀瑾没有回来的时候,附近的人家没少跑过来蹭水的。
他们家若是窜小道,距离顾家并不远,比起公用的井要近得多。高氏之前就打过这里的主意,蔡老根没同意。不管如何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冒然闯入,实在是不妥。不管别人咋样,他们知道不对就不能去做。高氏虽然不以为然,却也没再打这里的主意。
现在顾秀才说他们家的水还得买?这可真是……钱多了没处花啊!
自家的水不更好吗,谁知道挑过来的水,会不会有人往里吐口水?当然就是这么一说,可放着家里的井不用,还花钱买,这脑子绝对是被门夹住了啊。
顾怀瑾这下更是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了,他难道说他娘不让他提水,觉得这不是他该干的活。而她自己又提不动水,所以就只能买水这种话吗?
他自个都觉得矫情得厉害,难以启齿。
若是从前的光景就罢了,如今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还讲这些,不必别人说,他也觉得荒唐至极。
娘亲现在的身子骨又不能受刺激,她到现在仍不愿相信家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他只能明面上依着,暗地里自个偷偷干活。娘亲只看有人送来,并不看总数,也不会去计算一天会用多少,也就不会怀疑什么。
今天也是碰巧,刚好什么都没了,被瞧个正着。
顾怀瑾抿着嘴不说话,下嘴唇都快被咬出牙印。之前一直摆着小书生的模样,如今倒是瞧着很是孩子气。之前的清冷也散去了差不多,虽然硬撑着,可瞧着不仅不觉得疏离反倒觉得有些可怜。
高氏心底叹了叹,这孩子虽说很聪明,做学问很厉害,可到底也才十岁出头,以前日子过得又好,现在带着一个不经事的母亲,家里不成样也能想得通。
她之前见过夏氏,也和她打过交道,大致也知道她就是娇小姐一个。习惯别人伺候的,哪里知道怎么掌家。
也不知道这些年这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从前夏家可是风光得很,怎么如今落魄到这般地步。
所幸这顾怀瑾是个争气的,以后还是能再兴旺起来的。
“小满,你去把水缸给灌满,我去集市先买些柴火。”高氏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就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