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络缤
时间:2018-04-15 12:48:05

    蔡小虎做了个鬼脸,就赶紧缩到了蔡小满的身后。
    都说最小的最是被宠,在蔡家就没这回事。蔡小虎也不过六岁,被打的次数比哥哥姐姐们加起来的还多。他要不是被蔡小满护着,屁股早就开花了。
    庆丰楼的店小二非常有眼色,看到他们一家子从马车上走下来,立马就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里面请,今儿有最新鲜的大闸蟹,绝对是阳城顶尖的。”
    虽说蔡家一行人穿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可比起其他客人还是显得颇为寒酸。店小二却并未因此看轻有所怠慢,笑语盈盈的招呼着,让人心底熨帖。
    这态度也让蔡家一行人没有那么拘谨,毕竟是第一次来这么奢华的地方,心底都有些犯怵。
    “给我们找靠窗的大桌子。”蔡老根是最淡定的,他之前因为养的小玩意,曾被人请到这里吃过一顿。那时候他就想,有机会一定要带妻儿过来吃一顿好的,见见世面。
    “好咧,客官这边请。”店小二跟只鱼似的在人群中自由穿梭,一边带路一边还为蔡家一行人开路,让他们不会被来往的人碰到。
    一入座,肩上搭着白布条,手里拿着菜谱的堂倌连忙迎了上来,迅速的擦了一遍桌子,一边倒茶一边询问道:“几位客官,要来点什么?”
    蔡老根是家里唯一一个识几个字的,他拿着菜谱像模像样的看了一圈,抬头扫了眼妻儿:“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爹,我要吃上次你说的乳炊羊。”蔡小虎嚷嚷道,激动的都站了起来,生怕自己的意见被忽略。
    “坐下!”蔡老根拿起桌上的筷子,直接抽了他的手背。“还有没有规矩,平日怎么教你的,咋咋呼呼的像什么话。”
    蔡小虎撅着小嘴,缩成一团坐回椅子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还不忘望着自家老爹,可怜巴巴的低声嘀咕:“爹,你千万别忘了啊,羊,要吃那个羊,你之前说过带我们吃的。”
    “忘不了,你这小子让你干点啥从来不长记性,对吃的倒是上心得很。”蔡老根没好气开口,他上次来的时候都是一年前了,回来的时候不过提了一句,这小子竟然就记得这么清楚了,他自个都快忘了这道菜了。
    “三姐也喜欢得不行,一直想要吃呢,对吧,三姐?”蔡小虎跟从前一样,把蔡小满给推了出来。
    蔡小满笑了笑:“爹,我们都不懂,你看着办吧,这里不管什么肯定都好吃。”
    这家店看着就不便宜,她以前不懂事喜欢什么就让老爹买,现在脑子清醒了,可就不能如此了。他们只是普通人家,这家店明显超过了他们的消费水平。不过是因为情况特殊,才会来这么一次,可也不能太狠了,否则后头家里可是要吃土了。
    蔡小虎闻言,撇了撇嘴没再吭气。三姐开了窍就不太一样了,以前他这么说,肯定就会一口应下的。
    “成,今天我们就吃点平日吃不到的。”蔡老根声音都温和了不少,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住蚊子了。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秦氏抿了一口茶,眼珠子转了转,心底暗想:小姑子原本就很得公爹喜欢,如今不傻了,还这般会说话,只怕以后在公爹眼里更是谁都比不过。
    “洗手蟹、乳炊羊、荔枝腰子、葱泼兔、鹅鸭排蒸、紫苏鱼、金丝肚羹……”
    扫了几眼菜谱,蔡老根就开始报菜名,前几样大家听着还一脸兴奋和期待,尤其是蔡小虎,直接蹦起来拍手。可他跟说书似的停不下来,除了不懂事的蔡小虎其他人全都给吓住了。
    高氏暗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睛不停的眨:“他爹,够了够了。”
    “这还没几样呢,咱们家这么多人,个比个能吃,太少都不够塞牙的。”蔡老根不以为然道,还要继续开口被高氏直接捂住了嘴。
    “就先这样吧。”高氏朝着堂倌干笑,蔡老根还想说什么,被她厉眼瞪了回去。
    若不是怕丢面子,她早就吼起来了。
    堂倌好似没看见他们的动作,笑眯眯的退下了,站在厨房门口开始一字不差的报菜名。
    “你这是做什么!这样子像什么话。”蔡老根从高氏手底下挣脱,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悦。
    高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地方,那价钱多贵啊,差不多就的了。你点这么多,回头我们全家吃糠野菜啊!”
    “我心里有数。”蔡老根不以为然道。
    这态度让高氏更加担忧:“你不当家,不管家里啥情况……”
    “好啦好啦,又不是天天吃,今天不是高兴吗,吃点好的庆贺庆贺。”蔡老根知道自个婆娘一旦开始那就没完,连忙出言打断。
    “既然来了,就吃个痛快,扣扣索索的不尽兴还不如不来。你这些年跟着我吃了多少苦头,为了我家那点腌臜事受了多少委屈,吃顿好的怎么就不行了?我知道你省着都是为了这个家,可我挣钱也是为了这个家,今儿啥都别想,就好好品品这里的味道。现在小满好了,咱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红火的。”
    高氏听到这话,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用衣角拭着泪水,这些年的委屈、辛苦瞬间都散了。
    作为女人一辈子忙碌为了个啥,还不就是为了这么几句话吗。蔡老根平日闷不吭声的,可一开口就能说到人心里去。
    “你这老头子,尽是会挑好听的说。”高氏心底熨帖,可嘴里依然嗔怪道。
    蔡老根嘿嘿笑着,老两口对视一眼,那模样好似刚成婚的小夫妻似的。
    小一辈们见此也不由莞尔一笑,各自反应不同。
    秦氏看了一眼身边只会傻乐呵的丈夫,心底百感交集。自家男人啥都好,就是太过于老实了些,循规蹈矩的,一眼就能看穿在想啥。
    快到适嫁年纪的蔡小雪,暗地揪着自己的帕子。她知道这些日子她娘已经开始帮她相看,想到未来不知道嫁到谁家,心底难免有些惶恐。看到爹娘这么多年,感情还这么好,心底又是憧憬又是担忧,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运气,未来也能跟爹娘一样,一辈子恩恩爱爱的。
    “爹,那我还能点东西吗?”蔡小虎眼珠子转啊转,等了还一会终于忍不住出声。
    手上托着各色小盘,在堂中穿梭的男子灵敏的听到了这句话,连忙凑了上来道:“小哥,要不要来点果干啊,我这有现炒的白果、栗子、枣圈、桃圈、橄榄、芭蕉干……”
    那男子噼里啪啦的报了一堆果干名,舌头叫个溜就不带卡壳的,把人听得忍不住想要鼓掌,这口条有够顺的。
    蔡老根大手一挥,蔡小虎忙不迭点了好几样小吃,生怕一会反悔。高氏心疼得紧,一盘就那么几粒,可是要十五文呢!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出来,愣是没吭一声。
    “大家想吃什么小食,直接招呼这些人就行。”蔡老根道。
    蔡小满想了想,也点了几样招牌点心。这家饭馆在阳城是拔尖的,点心的制作水平应该也是上等的,她想了解一下这里大概是什么情况。
    她前世虽然对美食并没有太多热爱,可是依然不想放弃这门手艺,毕竟她也倾注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因为它们让她生活变得更加富足,精神上也得到很大的满足。
    “还没吃饭就吃点心,一会当心肚子装不下了。”蔡小雪道。
    蔡小虎噗嗤笑了起来:“二姐,三姐的肚子怎么可能有装不下东西的时候。只要咱们有钱,她能把这酒楼都给吃空了。”
    “胡说什么呢!”高氏瞪了他一眼,一个女孩家好吃能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蔡小虎吐了吐舌头,心底不以为然,他明明说的是大实话。蔡小满失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世厌食,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这一世她的肚子直接成了黑洞。如果这里可以开直播,她直播吃东西,怕都能圈不少粉。
    “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她拈了一块雪花酥塞进蔡小虎的嘴里,蔡小虎顺势抿了抿嘴,顿时眼睛一亮,就跟夜空的繁星似的,果然是庆丰楼,这点心味道也太美了吧!
    “好吃!”他忙不迭吃完一块,又向另一块进攻。
    蔡小满笑了笑,又拈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咀嚼了几下顿时怔住了。
    ☆、第 6 章
    雪花酥的香脆清甜的味道瞬间在蔡小满的嘴里炸开,眼前如同放烟花一样,绚丽无比。
    香、脆、酥、甜,将四种味道发挥到了极致,吞咽下去,嘴里还回味无穷。
    这并不是让蔡小满最为惊诧的,雪花酥的味道虽好,却也不至于让她忘乎所以。让她想不到的是,她品尝的时候,脑子里竟是呈现了如何制作的全部流程。每一个细节都非常的清晰,好像亲眼看到糕点师傅在她眼前制作一样,而且还是传授解惑的那种。
    从前她虽然品尝食物的时候,也能大致猜出食物的材料和流程,却也没有这般的清晰明了。烹饪烘焙是门学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即便拿到完整的菜谱,你严格按照里面所说的做,不同的人还是会做出不同的味道。
    里面包含着很多小窍门,稍有不同,那味道就差距甚远。
    如此详尽的演绎,比镜头下还要细致得多,能清晰看到里面的诀窍关键所在。她能轻易的知晓这些美食会在这样的手法下,会产生什么样的味道。每一个步骤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都会在脑子里形成,如同显微镜下看细胞形成一般详尽。
    对食材本身以及在各种烹饪手法的作用下,还有和其他食材搭配的情况下,每一种融合和碰撞的变化,都能清晰的熟知。也就更加能知晓一味是怎样形成。
    她之前就发现她这一世对食物的味道更加敏锐,可因为是熟悉的味道,所以也没有想太多,如今才知晓有多么的不同。
    比如这个雪花酥,味道很好却不是顶好,糕点师在撒白糖的时候,时间早了大概十秒,所以有一丝淡淡的焦味,使得满分作品,被扣了一分。
    她本来就是个优秀的厨师,如今有了这样的领悟和敏锐度,对食物的掌控能力将会更上一层楼。她不仅仅可以完美的复制她所品尝过的食物,还可以加入自己的想法,做出改良版和制作出新东西来。
    创造力对于一个厨师来说非常的重要,从前这是她的短板,现在完全有可能克服掉,让她的厨艺更上一层楼。
    蔡小满不过是吃了一口雪花酥,脑子里已经有了新的想法,蠢蠢欲动想要回去试试。
    “小满,你怎么了?”蔡小雪用手在蔡小满面前晃了晃,有些担忧的问道。她这个妹妹一遇到吃的就走不动路,每次吃东西都跟抢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捏着个小糕点发呆了大半天。
    其他人也感觉到她的异样,纷纷担忧起来,生怕之前落水昏睡有什么后遗症。
    蔡小满这才回过神来,迅速把手里的糕点吃完,笑道:“太好吃了,我怕吃太快品不出味来。”
    大家伙顿时笑了起来,他们也是这般想的。吃一口少一口,这些可都是钱啊。
    “瞧瞧你们这点出息,咱们家以后越来越红火,不会只来这么一次的。”蔡老根心底不是滋味,作为一家之主,带妻儿们吃顿好的都这般稀罕,这也忒没用了些。
    蔡小虎第一个蹦起来,嘴边还有沫子就那嚷道:“爹,真的啊?我们以后还能来,啥时候啊?过几天中秋行不?”
    “吃饭的时候少说话,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高氏没好气训斥,虽然自家男人的想法让她很是感动,可心也在滴血。吃这么一次她还能撑得住,再来几回就得带着药过来了,省得厥过去还得火急火燎找大夫。
    “就算不来咱们可以自己做啊。”蔡小满笑道。
    秦氏摇了摇头:“这种味道,咱们哪里能做得出来哦。”
    “试试才知道嘛,万一能做出来,可不就天天能吃到了。”蔡小满一派天真模样。
    高氏笑道:“难得我们家小满不仅仅会吃,还想要去做。成,你要是想做,娘绝对支持你。你需要什么,跟娘说一声就成。”
    这个闺女如今快十岁了,之前因为缺了一个弦,所以也没教她什么东西。她力气大,只怕针线活什么的是没法指望了。也不求她能有一手好茶饭,只要能在厨房帮个忙,也就不怕饿着了。
    她着闺女这么爱吃,要是以后嫁人了不会做,其他人哪里乐意伺候。若是不会做,那岂不是要挨饿。
    蔡小满不知道高氏已经想得如此之远,知道自己能去厨房折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也有人不以为然,秦氏暗暗撇了撇嘴,很是不看好。她这小姑子一向只会吃,厨房的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哪怕现在是开了窍,也就是不傻了,本性难移。只盼小姑子别太胡闹,否则不知道要浪费多少食材。
    这边的点心才刚吃了一块,第一道菜就上桌了。
    “客官,你们的洗手蟹来咧。”
    堂倌胳膊上摆着二十几个碟子,上面都摆满了各色食物,看着很悬乎实际稳稳当当的。他把洗手蟹放下,又转到其他桌去,堂里好几十桌,愣是没弄错一处。
    这里的堂倌都是连轴转,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见一丝慌乱。什么时候该上什么,都分配得井井有条。态度都非常的好,没有谁敢懈怠和怠慢。
    “他们好厉害啊。”蔡小虎瞪圆眼,佩服不已。
    蔡老根扫了一眼,趁机教育道:“若是没点本事,哪里能挣到钱。这要是错一个,被骂不说还要被扣工钱。你要好好读书,否则你这毛手毛脚的性子,非要饿死在街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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