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翊不看好这个假设:“杨母瞒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冒着失去杨东的风险,告诉杨东他的生母另有其人。”
左宁薇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杨母真是个忍者神龟,心大到能将丈夫与其他女人所生的孩子当亲儿子抚养长大。这种胸怀,可没几个女人能做到,儿子就那么重要吗?就算想要个孩子,那去收养抱养其他人的孩子啊,反正一样跟她没血缘关系。”
贺翊同样也不理解杨母的脑回路,不过不妨碍他猜测杨母这么做的原因:“应该是怕杨雪松跟她离婚吧,这个地方的女人,可以没学识、没容貌、没品行,没财产,但不能生不出孩子,尤其是儿子。她不能生,若又不能容忍杨雪松跟外面的女人生,杨雪松很可能会抛弃她。”
也只有这个猜测能说明杨母为何会这么忍辱负重了。可她是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怎么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竟然认同这种女人不能生育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和意义的扭曲三观。
左宁薇唏嘘不已,叹气道:“走吧,去看看杨东那边怎么样了!”
见左宁薇垂头丧气的模样,贺翊反手拉住了她,目光沉沉地,里面蕴含着左宁薇看不懂的幽光:“你很想帮杨东查清他的身世之谜?”
“当然,你有办法?”左宁薇狐疑地看着他。他刚才明明还说不行的。
贺翊指着她:“是你,不是我。”
“我?”左宁薇当他在开玩笑,“我要有办法就不会问你了!”
贺翊忽地低下头,柔软温热的唇轻轻地贴在了左宁薇的嘴角边,轻轻一啄,像微风拂过般,又飞快地离开了。
左宁薇脸顿时涨得通红,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贺翊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狐狸:“你想帮杨东,吻我一下就可以了。”
左宁薇被他话里的内容所吸引,又瞧见贺翊贴在裤缝,紧紧握住的拳头,明白他其实也不如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和淡然。心里的那点羞涩便淡了许多,只是脸仍旧红通通的,有些羞赧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我接吻后,你只要跟杨雪松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就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不过据说时间很短,你一定要集中意念才能找到你最想看到的事情。”贺翊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左宁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血色褪去,恐慌在心底蔓延,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另外一个人知道了,她有种被人扼住脖子的感觉。
瞧她慌得六神无主,贺翊便知道自己的话吓住了她,连忙上前握住她的肩解释道:“宁薇,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以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我以为咱们现在怎么也算朋友了,没想到你还是不敢相信我。”
左宁薇苦笑,这跟信任没关系,她不信任自己的父母、兄长、好朋友吗?当然信任,但她仍旧不敢将这份“与众不同”吐露丝毫。不确定他们能否接受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秘密一旦被第二个人知道,这秘密就将不是秘密,迟早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届时旁人会怎么看她?怪物?
左宁薇不知道,她只明白,她赌不起。所以一开始,她就准备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谁都不会提起,哪怕是她将来的丈夫,孩子。
可现在贺翊告诉她,他早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弄得她好像一个笑话一样。
贺翊见她久久没回神,有些后悔这么揭开了此事。叹气道:“咱们将今天的事都忘掉,以后谁都不要提!”
不提就能装作不存在吗?左宁薇收敛起混乱的心绪,抬起头看向贺翊:“你怎么知道的?”
“贺家祖上有这样的记载,不过只有找到了自己意中人的男丁才能翻看。所以除了我,还有我爷爷和奶奶应该也清楚这件事,毕竟他们是过来人。”贺翊如实回答道。
左宁薇知道不是自己无意中露出了破绽,引起了贺翊的怀疑,再想到贺翊的奶奶也这么过来一辈子都没被人发现,当怪物关起来研究,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思考此事。
“接吻能促进它进化,那其他方式呢?”左宁薇到底还是做不到跟一个男人站在医院的走廊尽头肆无忌惮地谈论起两性的私密关系,只能模糊的一笔带过。
贺翊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跟着腾起一团红云,不大确定地说:“应该会有变化,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清楚,书上没有写,我奶奶应该知道。”
拿这种事去问贺翊的奶奶?光想左宁薇就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她瞪了贺翊一眼:“你可别乱来啊!”
这眼神落到贺翊眼底更像是抛媚眼,他心底的担忧卸去,很好,宁薇并未因这件事与他生分。于是他相当顺从地对左宁薇说:“好,我都听你的。”
这话说得左宁薇耳朵都开始发热了。她赶紧转移话题:“那我现在就去找杨雪松。”
“等一下。”贺翊拉住她,指了指自己的唇,“你觉得刚才那个是吻吗?”
左宁薇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说:“怎么就不……”
“算”字还没出口,迎面一道黑影压了下来,将左宁薇的未尽之语都吞进了肚子里。
***
“宁薇,你的脸怎么红红的,不会是发烧了吧?”风岚看左宁薇的一张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不禁有些担心。
左宁薇哪好意思说啊,连忙摆手,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的事,对了,市医院血送来了吗?”
风岚摇头:“还没有呢,听说在路上。”
“哦。”左宁薇点了一下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偷偷落到坐在墙角的杨雪松身上。她该怎么想跟杨雪松接触呢?
双方现在已经撕破了脸,估计她还没走近杨雪松身边,杨雪松就会戒备地站起来。
左宁薇琢磨了一会儿,目光落到蒋设手里拎着的水和面包上,一个念头立即涌上了她的心头。
“我喝点水。”左宁薇借口要喝水,将袋子从蒋设手中要了过来,然后先走到杨母身边,语带关切地说,“阿姨,喝口水,吃点东西吧,别熬坏了身体,不然等杨东醒了,看见你病倒了,一定会很难过,很自责的。”
杨母本来就是有点软弱的女人,左宁薇主动对她示好,又提起了杨东,她犹豫片刻,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接过了水和面包。
左宁薇如法炮制,又将这一招用到了杨雪松身上。不过杨雪松就没杨母那么好搞定了,他阴沉地瞥了左宁薇一眼,别开头:“拿开。”
左宁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也只能假装没看到杨雪松的冷脸,继续好言好语地劝道:“叔叔,就算不想吃东西,也喝点水吧,你都大半天没喝水,嗓子都哑了。”
“关你屁事,给老子滚!”杨雪松凶戾地横了左宁薇一眼,抬起胳膊就将她手里的矿泉水给打翻了。
矿泉水咕噜咕噜滚到了一边,但左宁薇完全无暇多顾。因为就在杨雪松裸露在外的胳膊打到她的手背上时,一副惊人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土墙做成的破旧茅草屋里,地面堆着一片干草,一个跟文心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穿着一件发黄文化衫,脸上布满泪痕和绝望的少女被拴在靠近干草的一根木桩上,嘴里塞了一团毛巾。
门忽然被推开,身材还没发福,显得有些干瘦的杨雪松走了进来,开始撕扯那少女的衣服,不顾她眼神中的哀求,欺身压了上去。而门口还有一道残影,左宁薇集中精力望去,竟然是年轻时候的杨母。
真相呼之欲出,恶心得左宁薇胃部发酸,再也忍不住,大吐特吐起来,连胃酸都给吐了出来,吐了杨雪松一身。
气得杨雪松暴跳如雷,怒喝道:“你这女人故意的吧,老子收拾你!”
左宁薇憎恶地盯着他:“败类,禽兽不如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敢骂老子,找打!”杨雪松提起巴掌,正欲扇下去,手却被人逮住了。
杨雪松回头一看是贺翊,立即冷笑道:“姜大,姜二,死哪儿去了……”
他的话刚说完,楼梯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几个西装革履,打扮得精神奕奕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对贺翊道:“贺先生,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们,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啊!”
杨雪松见对方径自走到贺翊面前,还一副亲热至极的模样,心里一突,忙道:“郝县长,你怎么来了?这是……”
横水县就那么大,对于杨雪松这等人物,郝县长怎么会不熟悉呢,但他今天却表现得很生疏,还半是调侃半是嘲讽地说:“杨老板好大的威风!”
说罢,扭头看向贺翊和稀泥:“贺先生,听说杨老板的独生爱子进了医院,他是爱子心切,太过担忧,心里憋了一团邪火,所以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得罪之处,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贺翊客气地朝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郝县长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人群后面的方庆。方庆给他比划了一个手势,贺翊顿时明了,这位郝县长是方庆请来救场的,至于代价,无外乎是投资之类的。
他微不可见地冲方庆点了下头,正准备将这位县长打发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他立即扭头就看到令他惊恐至极的一件事。左宁薇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第七十一章
左宁薇缓缓睁开眼, 入目的是苍白的墙壁,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毫无疑问,她还待在医院里。
左宁薇扶着墙壁坐了起来,发现她正躺在一张病床上。这间病房有两个床位, 隔壁那个床位没有人,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床头右侧的柜子上传来一阵诱人的香味。左宁薇侧头看去, 柜子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盒, 饭盒没盖很严实,丝丝缕缕的香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她摸了摸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好像还真有点饿了。左宁薇这才想起,因为今天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 她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颗粒未尽,难怪连胃都受不了了,开始抗议。
虽然知道饭盒里的食物应该是给她准备的, 但在没确定是谁准备的之前,左宁薇还是不打算擅自动这饭菜。她揉了揉肚子,掀开白色的被子,准备下床, 门忽然被推开了, 贺翊又提了一个精致的食盒过来, 上面还有某酒楼的标志。
“再歇会, 医生说你太疲惫了, 需要好好休息。饿了吧,先吃点东西,这是风岚给你买的鸡汤。”贺翊将先前放在柜子上的保温盒打开,却将酒楼的食盒丢在了一边。
左宁薇接过他递来的碗,小口小口的抿着,温暖的鸡汤窜进胃里,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紧皱的眉也因为身体上的舒服而舒展开来。
等她喝完,贺翊接过碗准备再给她添一碗,左宁薇连忙摆手制止了他:“不用了,我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文心呢,叫她过来,我有事要问她。”
“让文心过来!”贺翊将碗放到一边,拿出手机给方庆打了个电话,然后心疼又无奈地看着左宁薇,“是我错了,我不该出这个主意。”
左宁薇抿着唇,眼神里一片冰冷:“关你什么事,是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做的孽!”
一想起刚才接触到杨雪松时看到的那一幕,左宁薇的胸膛就气得一起一伏的。如果杨雪松和柳凤现在站在她面前,她恐怕会忍不住跳起来扇这两个人渣一耳光。
从左宁薇又是呕吐,又是晕倒这么大的反应,贺翊也猜得出来,这次杨雪松做的孽不小。他轻轻拍了拍左宁薇的手:“究竟怎么回事?告诉我。”
左宁薇眼眶蓄满了泪水,闭上眼说:“我看到年轻时的杨雪松囚禁强暴了一个跟文心有七八分相似的姑娘,而柳凤当时就站在门口,她竟然没有阻止,她竟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
这也解释得通,杨雪松两口子看到文心时为何反应那么大,而且还想出百般花样,逼着杨东和文心分手。
看到晶莹的泪珠从左宁薇的双颊上滚落下去,贺翊下意识地伸出手,温热的泪珠滚落到他的手上,烫得他的心都开始疼了起来。贺翊伸出手臂,揽住左宁薇的肩,轻拍着她的背:“想哭就哭吧。”
左宁薇伏在他的肩上低泣起来,眼泪滚进贺翊的脖子里,浸湿了他衣领,灼得他脖子上那一处皮肤都开始疼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左宁薇,眼神里的心疼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暴戾和阴狠,杨雪松这种禽兽败类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啊,对不起……”文心推门而入就看见贺翊和左宁薇相拥坐在病床上,她的脸立即爆红,吐了吐舌头,“我不打扰你们了,待会儿再来。”
“站住,进来把门关上。”贺翊语气不善地叫住了她。
好凶哦。文心看着他板着一张脸,心里有点发憷,右手在左手背上挠了挠,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站在离两人半丈远的地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宁薇姐……”
左宁薇有点不好意思,她刚才竟然没控制住,趴在贺翊身上哭了,还被文心看了去,真是丢人。
吸了吸鼻子,左宁薇抬起头,冲文心笑了笑。
文心这才发现左宁薇原来一直在哭,心里的那点八卦念头立即飞了,她眨了眨眼,担忧地看着左宁薇:“宁薇姐,你哪儿不舒服啊?”
左宁薇抬起头,一下子就撞入文心单纯善良的关切眼神中,心中一痛,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她还“看到”了一双跟这极其相似,但却充满了痛苦、无助、绝望的眼睛。
“宁薇姐,你怎么啦?”文心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大自然地问道。今天的宁薇姐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哦。
左宁薇回过神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看着文心说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杨东怎么样了?”
提起杨东,文心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他进手术室了,这场手术要好几个小时,叔叔阿姨、蒋设和风岚姐都在那边等消息。”
“哦。”左宁薇按住自己的额头,“我脑袋有点晕,可能暂时还没办法过去,文心,咱们加个微信吧,有什么事我在手机上问你。”
文心不疑有他,掏出手机跟左宁薇相互加了好友。
一加上好友,左宁薇立即进入了她的相册,一张一张的扫过,在翻了二十几张之后,左宁薇终于找到了文心与她母亲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