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她想尽力表现得大方一点,但那紧张得蜷起的左手还是出卖了她:“是我,林队长,我打听到你住在这,有事想求你帮忙。”
叶明晓皱眉:张建立的女儿会有事求她?
叶明晓有些微妙的荒谬感。
她局促地道:“能进去聊聊吗?”
叶明晓没马上答应:“你想聊什么?”
对张建立这个殉情而死的女儿,她印象极深,才会在机场上隔着很远就把她认了出来。怕她有什么误会想不开,她便多了那一句嘴。
但她接下来说的话令叶明晓小吃了一惊:“你那天说,我丈夫还活着,我想找你打听打听,他在哪?”
她竟然不知道邵峰住哪间医院?这怎么可能?张建立可是陆军司令!
不,等等!听她的意思,邵峰活着的消息还是叶明晓告诉她的,张建立他——
“你父亲没告诉你邵峰的消息?”
张娅有些难堪地咬了咬唇:“不是,我爸爸说,我丈夫战死了。可我不信,所以我来找你了,你一定知道是不是?”
叶明晓更觉得荒谬了:“他说邵峰死了?烈士是要注销身份,申请抚恤金的,死后在烈士陵园入葬,没死的话,陵园管理处根本查不到名字!他怎么瞒过你?”
张娅瞪大眼睛:“什,什么?”
她的表情太无辜了,叶明晓不得不猜测:“这些事你都不知道?”
张娅红着脸道:“我平时很少出门。”
她正要说话,视线忽然一定。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小跑向她的别墅。
张娅似有所觉,转头一看,着急起来:“林小姐,请你快告诉我吧!”
那群人中领头的那个眼睛一亮,叫道:“张小姐,你家里人都在急着找你,快跟我们回去吧!”
叶明晓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群人,打开门,一把拉张娅进去:“进来说。”
赶在那群人冲进屋前,她“啪”地拍上了大门。
外面几个人面面相觑:“班长,怎么办?”
“班长”也傻了眼:刚刚在外面还好说,现在人进了屋,他们怎么把人弄出来?那里面的女人明摆着知道他们的来路,却不鸟他们啊!
他掏出手机,有点烦:“我先打电话问问吧。”住在这里的人,有几个没有背景的?他得先打听打听,免得为上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外面那些人在想办法的时候,屋里,叶明晓已经把她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我背他出来的时候,他绝对活着,并且没受很大的伤。但他被强烈辐射,把他送上直升机后,我就不知道他去哪了。”
张娅追问道:“那他去哪间医院了?为什么我爸爸不告诉我?”
叶明晓欲言又止:张建立不告诉她,很可能是因为邵峰的情况太过糟糕,连他也不认为他有活下来的希望。
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
他变成了超级感染者。
张娅很敏感,她可能不知道叶明晓想到了什么,但几乎她的情绪刚一起了变化,她的声音里便带了哭腔:“林小姐,你知道的对吧?求求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能没有他的!”
叶明晓不能不认真对待张娅的最后一句话。毕竟,前世她已经用性命证明过一次。
“即使他变成了你无法接受的样子,你也没有问题吗?”
张娅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没有问题,他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丈夫。林——”
叶明晓拿出突然在包里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是一长串陌生的号码。
她接起电话:“叶,林婉清,我女儿怎么会在你那?你想干什么?”是张建立的声音。
叶明晓看了眼一脸紧张的张娅,声音冷硬:“不关你事。”说完这句话,她不管对面人的反应,径直挂断了电话。
“是我爸爸?”张娅听到了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整个人忍不住往后挪了几下,看她的目光也警惕了一点。
叶明晓没直接答她,她说出自己的猜测:“根据我的估计,他应该被隔离起来了。而且,那座隔离医院规模不会小,安保级别也不会低。”
如果邵峰变成了超级感染者,那么,他们那些同样受到强烈辐射的战友也有可能……
别墅的门铃也被人按响了,还有大声的敲门声:“林队长,麻烦你开个门!”那群便装的小伙子开始叫门了。
叶明晓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开始打保安电话:“我门口有人不肯走,麻烦你们来处理一下。”
打完电话,她的衣袖突然被张娅一把抓住:“叶小姐,我能不能在你这暂时呆一会儿?我一出去肯定会被他们抓走,这样,我爸爸就不会让我出门了。”
她见叶明晓没出声,不由双手合十,看着她,祈求道:“我不会烦你很久的,等那些人都走了我一定会走。”
真不知道张建立那样心计深沉的老狐狸怎么把女儿养成了这副单纯天真,容易轻信人的性子。
“好吧。那你有什么打算吗?”她问道。
…………
A国
“还没查到那个华国预言了天外辐射的人吗?”
“我们有几个怀疑对象——”
“不要跟我说这个,从去年到今年,你们已经怀疑了大半年,怀疑过很多人了!再没有进展的话——”
“其实我们早就有了一个重点怀疑对象,只是——”
“谁?为什么不早说?”
“岳晋尘。”
“谁?他?这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怀疑到他头上,这太荒谬了!”
“您也觉得荒谬吗?那我们——”
“不不不,现在的情况,只要有一点可能,我们都不能放过。现在国内的形势已经靡烂成这样,没有时间给我们调查得太清楚了!”
“您的意思?”
“通知我们在华国的人,用尽一切代价,控制住岳晋尘,问出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可您不怕——”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照我说的做!”
“是!”
第106章
A国
黑暗, 是另一个狂欢的开始。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疯狂的撞门声中, 屋中, 原本分散在各处躺下的人们一声没吭,他们摸着黑默契地各就各位, 只等着那一声“嘭”!
“嘭!”, 脆弱的门板终于倒了下来!
门外的暴徒游移着, 没有马上进门,直到屋里一声女孩的尖叫响起。
“哈!我就说这间屋里全是一群弱鸡吧!”领头的家伙松了口气,跟同伴大摇大摆跨进门, 没走两步, 不知踩到什么,突然打了个趔趄!
他一下没掌握好平衡, 双手滑着桨将几个同伴也推倒了。
“他妈——”
“砰,砰, 砰!”三下连击,几个魁伟大汉还没弄清袭击的人是谁,便倒地不起。
举着棒球棒的年轻小伙子冲上去照着每个人脑袋补了几棒,直到确定这些人再也不可能站起来后, 又踢了一脚, 嘴里骂骂咧咧的:“TMD,就这群瘪三也敢来抢老子!”
“要不是你自己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怎么会有今天的祸上门?”黑暗中, 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片刻后,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和愤怒:“你这又是要干嘛?”
年轻人的手在几具尸体身上揩了揩,他将搜到的东西揣进兜里,漫不经心地道:“我就看看这些人身上有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顿时嫌弃地道:“连死人的东西你都要扒?晦不晦气?我平时亏待你了吗?你给我放回去!”
小伙子灵活地躲过父亲的手,怒道:“我没偷没抢的,你管得着嘛!对了,”他扔给中年男人一样东西:“我们的枪快没子弹了,用他们的吧。”
朦胧的月色透过窗帘,正好照出他脸上的一抹闪躲之色,中年男人忽然明白过来,抢上前急问道:“你在搜那个毒贩子身上有没有毒品,对不对?你还在惦记着吸毒!”
年轻人将另一只手枪别进腰间,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闪身进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别烦我,睡了!”
“你别走,你说是不是!”中年男人绕过沙发,想拦住儿子,却晚了一步,“砰”的一声,儿子的房门擦着他的鼻尖关上了!
“你——”
中年男人愤怒地举起拳头,耳边却先听见几声“笃笃笃”的敲击声,回头一看,倒掉的门板被抬了起来,妻子不知什么时候找来一把锤子,正扶着钉子,有点笨拙地往里砸。
“你怎么在做这个?”中年男人急忙走上前去想接过来。
“你们父子俩吵得惊天动地的,我不做怎么办?等那些活死人冲进来吃了我们吗?”妻子躲开他的手,淡淡道。
“你,你是在怪我?”中年男人有些苦涩地问道。
“那些尸体,你准备怎么处置?跟前两天一样扔下楼吗?”妻子避开了他的问题。
放在几天前,一家人完全不敢想象把杀人抛尸当作吃饭喝水一样的事在闲聊讨论,但是现在……外面都这么乱了,还是保证自己先活下来再说吧!
中年男人定定神,正要回答,脸色突然一变:“囡囡,你在干什么?”一个错眼不到,小女儿竟摸到这些被打成烂羊头的尸体旁边,不知在玩什么。
他冲上去一把抱起女儿,小姑娘举起红通通的小手,咯咯笑着跟爸爸邀功:“爸爸,你看你今天教我的字我都会了。”
中年男人定睛看去,只见地板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红色的,幼儿的涂鸦!那些涂了满地的,鲜红色的血迹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黑红色。
乍一看上去,它们就像恶魔的咒语一样,爬满了整个地板!
中年男人颤抖着伸起了手:“谁让你玩——”他的目光与小女儿纯稚的眼神对上,那一巴掌,怎么挥也挥不下去了。
但小女孩读懂了他眼中的厌恶恐惧,她尖叫着挣扎下来,躲到母亲的身后:“妈妈,爸爸好可怕!”
妻子没管父女间的小矛盾,她将最后一颗钉子钉入木门,转向中年男人:“明天,你去打听打听撤侨的事吧。”
中年男人像被电了一样:“撤侨?你想回国?”他惊慌地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你不知道我们怎么出来的吗?不行!”
回国?他欠了那么多债,现在这些钱都分散在各海外帐户中,以现在局势来看,明显钱暂时是拔不出来了,而且就算拔出来了,他也填不上那么大的窟窿。现在跟他说回去的话,跟让他去监狱有什么区别?!
“不行?”妻子轻轻重复了一遍,突然推开他,猛地爆发了:“不行?你自己看看,我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你说不行,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孩子?!”她抱起小女儿,举着她的小手逼他看:“昨天我们刚杀了两个人,现在屋里又有三个刚刚亲手被我们杀掉的活人。还有,你的儿子已经吸毒了,你想让女儿也变成变态杀人狂吗?你说过,出来后我们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这就是你给我过的好日子?!啊?!!!”
中年男人面色雪白:妻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扎在他的心窝,他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听她愤怒地道:“你不去是吗?那好,明天我自己去!我受够了!”
她弯下腰,像个男人一样开始拖动尸体:“趁天黑快点把这些尸体处理掉,不能扔太近,免得跟上次一样,被那些活死人堵在公寓门口,害我们都出不去。”
妻子自说自话地就决定了这些事,中年男人焦急地跟上去,冥思苦想,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阻止:“你听我说,撤侨肯定要在海边,我们这里是内陆城市,你想走也不一定走得了。而且这些天一直没有撤侨的消息,网络和电视都没听说过。我觉得与其你想这个办法,还不如我们再打听打听哪里比较安全,找机会投奔过去。”
妻子咬了下嘴唇:她刚刚的爆发只是情绪的宣泄,说到具体该怎么做,毕竟她只是个家庭妇女,哪有经常在外奔波的丈夫有主意?
中年男人知道有戏,更加卖力地开始劝说:“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打听安全区。”
…………
华国,平京也在进行一场有关撤侨的会议
“跟A国沟通过了,他们说暂时不需要援助,而且也拒绝配合我们的撤侨计划。”
“这不是死鸭子嘴硬吗?这个时候逞这种能有什么意思?”
“他们是怕自己像M国一样,感染者清剿完毕后直接被瓜分了领土吧?”
这个时候,说话敢这么直接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既然张将军这么了解A国,不如你来分析一下现在的局势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样?”盛泽兴淡淡地问了一句。
张建立舔了下嘴唇,不作声了。
盛泽兴调转视线,听刚刚说话的人接着道:“当然,A国的局势远不到M国那么恶劣,但这次他们元气大伤,如果我们没估计错的话,他们应该会再次掀起新的战争转移国内矛盾。”
“虽然每次都这样,这些国家自己国内出了大问题就对外宣战,但这次情况不同吧?这不是社会矛盾积累导致的结果,而是恶性传染病。”有人质疑道。
“本质上是差不多的,”那人不慌不忙地道:“人们不会想这么多,他们只会觉得,这次的事件是政府管理问题,而且据我们收到的消息,A国那些出现感染者的城市很多都陷入了无政府状态,一旦这些暴徒杀出重围,他们将会是A国社会最大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