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经理不给许幸找出破绽的机会,很快便一拍脑袋,做出刚想起什么的表情,“哎哟!康总,许小姐,这可真不好意思,有个客人预约了今天来了解课程,这到点了,我差点给忘了。你们继续锻炼啊,我先失陪一下。”
本来也没叫你陪啊……
许幸看着郝经理来去一阵风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头,她才想起康沉还在这儿杵着。她扶靠着椭圆仪一边,问:“你是这家健身房老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忘了。”康沉双手环抱,略略坐在动感单车上,轻描淡写应了一声。
……?
忘了?
大哥,找理由能不能用点心啊!你现在满脸都写着“我随便敷衍一下你”也未免太看不起大龄贫穷少女的智商了吧?
许幸干瞪着眼,很气。
***
在康沉的监督下,许幸在健身房锻炼了整整一个小时。
离开的时候,许幸感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都被拉伤了一遍,这卡就是值三万八她都不想来活受罪了。
一边穿外套,她还一边神神叨叨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康沉的运动量比她大上一倍,这会儿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
她更气了。
偷偷白了康沉一眼,在康沉抬头的瞬间,她脸上又挂满了“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
两人一起往外走,走到前台时,许幸突然拉了拉康沉袖子,和他商量,“对了,康沉,你既然是这家店的老板,能不能通融下,让我把卡给转了啊?”
“你这么缺钱?”
“对啊。”许幸很实诚地点了点头,穷得朴素又坦荡,“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撞了卓小晴的车给她赔了三万块嘛,我又没钱,而且这过日子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我都从我朋友手里借五万块了,要是能把这卡转掉,就能还她一点点了。”
康沉:“你现在还住在你朋友家,她应该没指望你能还上吧。”
许幸就很不服气,“她不指望那是她把我当朋友,但我不能因为她把我当朋友就真不还啊!”
康沉语气不明,“看不出你穷得还挺有骨气。”
许幸和他对视三秒,瞬间就想到了他撞坏的车,送给她还没穿热就被偷的西瓜粉鞋子……突然心虚。
对不起,我并没有什么骨气,我赔不起。
她抓了抓头发,又使了一招转移话题大法,“对了,那个你前几天来回捎我,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吃完饭还可以看个电影什么的。”
许幸不经大脑思考地蹦出了一串和李招娣出门时的标准行程,话说出口,就觉得一男一女看电影好像不大妥当。
可还没等她收回后一句,康沉就开口答应,“可以,不过最近我不在星城,等下周吧。”
“那你去哪?”许幸下意识问。
康沉看她一眼,正准备回答。可许幸从那平淡的一眼中活生生脑补出了“who are you”的嫌弃,于是忙补充,“啊……那等你回来有空了,我再请你吃饭好吗?那个,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说完,她急匆匆往外走。
***
接下来的一周,许幸没有再见到康沉,路小柯那小妖怪也是保姆阿姨送来上课。
许幸还在想,上次康沉去雍城,那路小柯谁来带,没成想路小柯竹筒倒豆子似的自己给交代了。
原来,路小柯的外公外婆就是星城人,可两老年纪大了带不动小孩儿,只有康沉有事的时候,才会把他送去外公外婆那里。
可以看出,在外公外婆家呆着的路小柯,明显比平日还要作威作福。
每上完一节课,许幸就感觉自己被折腾得老了一岁,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寿终正寝了。
***
周五这天公司有聚餐。
本着蹭一顿是一顿的原则,许幸对参与公司活动一直抱有极大热情,即便她今天又被那群小妖怪整老了一岁。
给李缘君发了个晚回的消息,她收拾包包,蹭上小周老师的车,一起去聚餐的烤肉店。
刚一下车,就见财务部几个同事从旁边的雷克萨斯下来。而雷克萨斯的车主正是扔过红色炸弹的夏清清。
夏清清女士结完婚休完婚假,大家都以为她要走人了,可没想到她马不停蹄地就怀了孕,现在月份还小,估计再过不久她老人家又要光明正大回家休产假了。
办公室里暗暗讨论过,大家认为,就是因为这一小撮进公司没干过几天正经事就结婚生子蹭一波带薪长假再麻溜辞职的女人搅浑水,女性在职场上才很难得到公正对待。
对这一观点,许幸没太大感触,因为她坐过牢,在职场上本就注定不会有公正对待。
都是刚刚下车,许幸没多想,和坐夏清清车过来的几个财务部同事笼统打了声招呼。
不知为何,她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尤其最后下车的夏清清,许幸能感受她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敌意,丝毫不见当初从自己口袋里抢份子钱的喜庆。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拔钱无情”吧。
很快,小周老师停好车,也从驾驶座下来了,两人跟在财务部几个同事后面一起往里走。
到预定好的包厢,许幸和小周老师还未落座,夏清清就很突然地开口,调侃道:“小幸,你今天怎么坐周周的小polo啊,男朋友没送你吗?”
许幸微愣。
姐,你这样随便给我安排戏份不太好吧?
夏清清见许幸的表情,扯了扯唇角,半是开玩笑半是嘲讽地说:“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小幸你男朋友开保时捷啊,怎么也不带给大家见见,什么时候会有喜讯啊?男人年纪大点靠谱,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嘛,还是小幸你眼光好。”
???
许幸终于听出来夏清清话里的不对劲了。
雍城,保时捷。这是说的康沉?
可是,年纪大靠谱,四十一朵花又和康沉有什么关系?
许幸懵逼的这会儿,夏清清已经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她男朋友的长相身材,而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听雍城那边的同事说”。
在夏清清的描述里,那个开保时捷送许幸去雍城学习的男人是个肥头大耳地中海,油腻得随便挤挤就能直接炒菜了。
许幸傻站在那儿听夏清清说完,基本是了解了谣言的传播过程。
雍城那边的老师估计是撞见她上康沉的车了,但她们没有看到驾驶座里到底坐了个什么妖魔鬼怪,于是就自己造了一个出来。
女人的嫉妒心理以及“我听说”、“你听说”在广为传播的过程中莫名其妙就被添油加醋描补成了多个版本。
到夏清清这儿,基本已经坐实她被油腻中年大叔包养的事实。
工作久了还没被炒鱿鱼的人不一定是业务能力突出,但一定不是个傻子。
夏清清这一番意有所指的描述说出来,大家心里都已经有底,会掩饰的人还能不动声色,不会掩饰的已经偷偷瞄了许幸无数眼。
许幸非常淡定,她原本想解释保时捷车主不是她男朋友也不是她金主,可听完夏清清的胡编乱造,她心生一计。
既然有人把地中海大叔都说得这么活色生香了,她不好好顺水推舟一番,怎么能体现她超凡脱俗的装逼功力,顺便气死这个坑她份子钱的职场摸鱼小能手呢。
见夏清清脸上还是那副“尔等屁民都是傻逼,不会有人比我混得更好”的嘚瑟样,许幸撩了撩头发,故作惊讶道:“哎呀,我男朋友的司机送我去雍城,被那边的同事看到了呀。”
霎时,包间一片安静。
第17章 小时工
这顿烤肉大家吃得心不在焉,尤其夏清清,早就脸色不好地找借口去洗手间,一去不复返了。
只有许幸像个没事人似的吃得欢腾,时不时还给旁边的小周老师夹五花肉,“来,你多吃点,你怎么得了哦,比我还瘦。”
小周老师无语凝噎,不得不佩服许幸强大的心理素质。
趁着没人注意,她在桌下扯了扯许幸衣角,压低声音问:“你还吃得下去?”
“为什么吃不下去?”许幸侧过去和她咬耳朵,“夏清清那货上次还坑了咱们份子钱呢!你这么快就忘了?她不高兴咱们就应该高兴啊,还不快吃!这家店可贵了,也不知道老梁抽什么风请大家到这儿聚餐,有这顿没下顿你还不抓紧!”
“……”
这样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小周老师终于开始正视盘子里的五花肉了。
***
由于今天聚餐一开始就发生了一场大型打脸事故,席间便免去很多推杯交盏,进行得很快。
往日聚餐结束还要去唱K,今天大家都很默契地各种找借口不去参加,饭后娱乐活动理所当然地被取消了。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夏清清终于从洗手间回来。
她补了妆,勉强遮住脸上满满的丧气。
许幸手机正好在这时响了下,她打开看,是康沉发来的微信,微信里说:“我已经回来了,还没吃饭。”
这是想让她今晚请吃饭吧。
可现在已经七点一刻,他们这儿都吃完一波了,这哥们是不是对正常人的饭点有什么误解?
她正打算如实回信,就听夏清清问:“小幸,你在和你男朋友聊天吗,他是不是要来接你啊?”
这位坑钱小能手原来还贼心不死。
许幸念头一转,忽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略带扭捏地说:“是啊,我都说了这会儿有点堵车让他别来,我坐小周老师的车走就好,可他非要来。”
“……”
刚刚补上的阿玛尼粉饼也遮不住夏清清那一脸猪肝色。
许幸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桌下盲打键盘,速度飞快,“你来枫林烤肉,长风路这一家,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大家各怀心思,又坐了一刻钟,老梁结完账,大家都还不肯起身,非要坐着尬聊,显然都想一睹许幸那位保时捷男友的风采。
许幸镇定得像是真有男朋友,头不晕心不慌,心理素质一等一。
等到康沉发来“到了”两个字后,她那颗安眠的小心脏才开始活蹦乱跳。
她拿着包包起身,一脸为难,“那个…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你们慢慢吃,我得先走一步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同事连忙跟上:
“我也要走了,我儿子还等着我回去给他签字呢。”
“对对对,我还得去交下物业费,再晚物业都要关门了。”
还有“要去超市”、“要看电影”等一系列不走心的理由纷纷涌出,尬聊甚欢的场子说散就散。
几个领导走在前头,许幸和小周老师随后,其余同事也全都跟了出来。
许幸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心里只惦着一件事:不能让这些同事和康沉搭上话!!!
猪都知道他们一开口肯定就问:“小幸男朋友,你好啊。”
这次她可是把人给骗过来的,人家怎么可能配合她完美演出!估计康沉这逼还以为自己要请他吃烤肉,届时听到这么一声不着调的招呼,直接来一招“好你麻痹who are you”,她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一行人往外走,周围的同事都在说说笑笑,许幸一声不吭。当玻璃门感应开来,她的视线就像雷达一般扫向路边。
两点钟的方向,五个1车牌,保时捷!
许幸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离队伍窜了过去。
同事们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停步,望向许幸的方向。
只见许幸停在保时捷前,保时捷驾驶座下来个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的年轻男人。
距离略远,男人的脸看不大清,但显然和夏清清口中那位中年发福秃顶油腻的大叔完全不是一个人,大家心里都默默偏向了许幸的“地中海大叔是司机”说法。
夏清清捏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周围泛白,却还不死心地冷冷嘲讽道:“没准送她去雍城的是正主,这位才是司机能。”
夏清清话音刚落,就见许幸绕到驾驶座那边,帮男人整理了一下领口。
“……”
“……”
众同事默。
你和你家司机是这种能大庭广众整理领口的关系吗?
空气中仿佛传来了清脆又接连不断的啪啪打脸声。
而在车的那一边,对话是这个样子的——
“你干什么?”
“你领子上好像有一只虫,我帮你拍掉了。”
“不是要请我吃饭?”
“啊……那个,我有点急事,我闺蜜出门的时候好像忘记关火了,让我回去看一下。”
“你使唤我当司机?”
“不敢不敢!这不是顺便嘛,我回去看了火,可以请你吃泡面呀。”
“……”
康沉沉默上车,许幸趁机回了个身,跟同事们摇手示意再见,然后迅速钻进车里。
等到车子启动,许幸终于松了一口气,满脸写着“逃过一劫”四个大字。
康沉看了眼后视镜,突然问:“你做什么了?”
许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秒速反驳,“我什么都没做!”
“……”
那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很心虚”的样子当然逃脱不了康沉的法眼。等红灯的时候,他看了眼许幸,弯了弯唇,“最好是什么都没做。”
他唇角温和,声音温和,许幸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马上转移话题,“对了,听说路小柯这几天都住在外公外婆家,你什么时候去接他回来?”
“不接了,他爸妈明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