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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来势汹汹,许幸足足在家躺了一个多星期。
期间李缘君在旁边看初一的《假面》,看着看着不时发出惊讶赞叹,看完之后还不停给许幸分析剧情,结合初一其他的书探讨他的写作风格。
“……我觉得他的行文真的特别冷静理性,然后又能用最简单的词汇勾勒场景,主要是构思啊,真的太棒了!”
李缘君越说越兴奋,“对了对了,他大年初一的时候发微博了!这次他说已经找到灵感了,新书夏天应该就能出来,我好想看!我跟你说,初一这个人也好有意思,他每次发微博都是农历的初一……”
您可别说了,快闭嘴吧。
许幸堵上自己耳朵,不想再听李缘君的滔滔不绝。
要不是这逼一直在她面前提初一,她感觉自己的病还能早好两天,现在可好,她的春节假期活生生被自己给躺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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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后再去上班的时候,许幸感冒刚刚痊愈,脸色有些苍白。
一大早,财务的夏清清就在发喜糖,见许幸过来,也笑呵呵地递了一包给她,“小幸,快来吃糖!欸,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前两天感冒了,刚刚好。”
她接过夏清清递来的糖,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夏清清下一句就道:“这样啊,那你这几天可别着了凉。对了,我过年的时候领了证,下周办婚礼,小幸你可一定要来啊。”
许幸愣了几秒,勉强应声,“一定一定……”
待夏清清满意地转身离开,她的脸色又唰地白了一层,如果刚刚是苍白的话,现在已经是惨白了。
她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她安安生生拿着两千块过到月底!
天可怜见,她才入职半个月,和财务的人打交道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这位夏清清小姐,她们统共就说过三次话,其中两次都是让她这个小新人跑腿买咖啡。
偏生这位夏小姐还不好得罪,听说是老板娘的嫡亲表妹,就是到他们这儿来混日子看电视剧的,男朋友好像条件也不错。
许幸一想到要去参加婚礼白花花送份子钱,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转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也和夏清清完全不熟却被通知参加婚礼的同事,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有钱人何苦为难小穷逼呢!
一整个早上,许幸都丧丧的,怨念颇重。
夏清清将抢钱公告在全办公室轰炸完一遍,还不忘在茶水间和同事闲聊,有意无意显摆她的大钻戒小香包,还有她和男朋友……啊不,现在是老公了,她和老公的冬日旅行。
“……我们这次去了沙漠,欸你们看我朋友圈了没,就是那个……”
许幸只听半句,就接杯水默默飘了出去,心里有点佩服其他几个还在听她吹牛逼的姑娘。
就夏清清放朋友圈那些照片,整个九宫格都找不出一张聚焦的,头发瞎几把飞,大红唇棉布裙漫天沙尘,不定位在国外,她还以为是北边帝都的雾霾又到了一个新高度呢。
吐槽归吐槽,回到座位,她继续工作。
春节过后,她马上要带一个新的小班,这个班的报名工作春节前已经结束,总共有五个小孩子。
她看了眼报名表,年龄最大的五岁,最小的竟然才三岁半。
三岁半给他报15888的脑力培训班,许幸也不是很懂意义到底在哪。
平心而论,她觉得他们培训班的作用大概只在逢年过节出去见人能让他速记一串数字或者扭个基础魔方。
想上个培训班就变成能参加奥数竞赛的神童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老师也是培训三个月就直接上岗的临时工。
临时工许小幸老师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还是在认真做准备的。
开课前,许幸照例和各位家长友好沟通,仔细研究教案,提前做功课。
开课当天,她特地等在门口迎接,力求表现自己温柔贤淑的一面,让家长们相信自己会好好对待这些可爱的小花骨朵。
迎接完四位家长,许幸抬手看了眼时间,微微皱眉。
三点半上课,三点二十了,怎么还没来。
她在门口又站了五分钟,在她回身准备回教室时,一辆银灰轿车毫无防备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身漆面锃亮线条流畅,经典盾徽和五个1的车牌号都彰示着这辆车的价值不菲。
许幸微愣。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辆车,除夕夜好像有送她回家啊。
看着男人下车,然后打开后座车门,从安全座椅上拎出来一个白嫩嫩的小萝卜头,许幸全程都是懵逼状态。
……?
卧槽,这该不会是康沉的孩子吧。
康沉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
康沉拎着路小柯的后衣领,漫不经心抬眼。
看到许幸一副惊吓过度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他复而垂眸,命令路小柯,“叫许老师。”
不!我不是你的许老师!我不要补交份子钱!
第7章 奥特曼
开年第一天上班,许幸就被扔了个红色炸弹,这会儿她已经被份子钱吓到魔怔,生怕再来一个,炸到她找不着北。
在她脑补得无法自拔的时候,一声软软糯糯的“许老师”终于唤起了她的良知。
路小柯天真地仰起脑袋,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喊完他还朝许幸笑弯了眼,露出一排小米牙。
这么可爱的吗?
康沉拎着路小柯上前,淡定介绍,“我侄子。”
许幸还未反应过来,康沉又补充道:“你学生。”
……?
她看了看康沉,又垂眼打量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很配合,小脸仰着,笑起来月亮眼显得特别明亮清澈。
许幸看见他笑,突然觉得自己那颗老心脏都要融化了。
她蹲下身,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脑袋,柔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萝卜头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思考,有几根短发随着他的动作,不安分地在头顶摇摆。
很快他又把脑袋歪了回来,古灵精怪地和许幸咬耳朵,“我叫迪迦!”
……?
她的学生是个奥特曼?我滴老天鹅呀。
迪迦小朋友刚说完悄悄话,康沉就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后拎了拎,嘱咐道:“好好上课。”
小迪迦抬头,似乎还从叔叔的眼里读出了“别作妖”三个字的警告。
马上就要上课了,许幸来不及寒暄,也来不及问出心里的疑问,只略略和康沉说了两句,就牵着小萝卜头往里走。
小萝卜头是她班上最小的一个学生,许幸好不容易将其与“路柯”这个名字对上号,终于想起,康沉好像有个小表哥就姓路,只比他们大一岁,高一个年级。好像还是……许悦的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到了许悦。
核对完信息,她很快收回心神,准备开始上课。
小萝卜头只有三岁半,又是康沉的侄子,许幸本来是想多留神照看他的,毕竟几岁的孩子都熊得很,一个没注意就有可能打起来。
小萝卜头看着还挺乖,应该不是顽劣分子,但他就那么丁点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说不定。
只是现实的发展永远都是那么出人意料,路小柯小朋友一脱离他叔的视线范围,就开始朝脱缰的野马方向发展,课堂纪律十分自由散漫。
许幸说着说着,这哥们就跑讲台上来了。
他还自作主张给其他四个比他大的小朋友安排了戏份:
“你要当奥特曼吗?我是迪迦,你当雷欧好不好。”
四岁的小男孩一脸无辜地看着小萝卜头,“我不认识雷欧……”
小萝卜头言之凿凿,“雷欧很厉害的,嗯……就是比迪迦差一点点,但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的。”
趁着小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恐吓道:“如果你不是雷欧,那你就是哥斯拉哦,哥斯拉你知道吗,是特别丑特别丑的大怪兽!”
“我不是怪兽!我不丑!”小男孩委屈巴巴地摇着头。
“那你就是雷欧啦!”
……?
为什么一个三岁的小朋友会说这么多话,还会收小弟,他是小妖怪吗?
许幸实在看不下去了,绕到后面穿过小萝卜头的胳膊,一把将他抱起,打算将他提回自己的座位。
可小萝卜头反应奇快,突然就戏精附体,扑腾着两条小胖腿,一秒进入哭爹喊娘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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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节课加在一起九十分钟,许幸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的疲累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想起了以前坐牢和狱友大姐一起剥玉米的时光。
女子监狱外面是高高的电网围墙,可头顶总还有一片狭小却看得见阳光的天。
晒晒太阳剥玉米,旁边还一大姐讲故事,真的没有追着熊孩子满教室跑这么累。
康沉一直没离开,就坐在楼下的咖啡厅,快下课的时候,他准时回到启真接路小柯。
路小柯似乎是师承变脸大法,一见他叔,就贞静贤淑得像个女孩子。
但康沉并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无视他,对许幸说:“以后路柯的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他爸妈最近出国了。”
许幸心力交瘁,上完两节课看上去苍老了十岁。她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你是刚刚见到我,才知道我是他老师吗?’
“他爸把老师联系方式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现在正在从事……教育行业?”
说到后半句,康沉意有所指。
“……”
许幸感觉,自己又问了一个很没水平的问题。她摸了摸后颈,作了然状,“这样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康沉略一挑眉,透过薄薄的镜片,他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早告诉你,让你换班?”
“……”
虽然她现在是这么想,但这一届的青梅竹马,都这样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帮他吃过胡萝卜的小伙伴吗?
一时之间,许幸觉得很气愤。
这种气愤一直持续到回家之后她和李缘君吐槽。
李缘君一边看作者论坛一边听,时不时还“嗯嗯啊啊”几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许幸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撞了撞她肩膀,“李招娣,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着呢。”李缘君又点进一个新帖,继续围观抄袭的撕逼大戏,随口问,“许小幸,你最近撞见你青梅竹马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啊?”
许幸没料到李缘君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有点没反应过来。
李缘君继续,“对了,你提他都提这么多次了,他现在在干嘛?我听着他怎么这么闲啊。不会是故意制造机会见面,想要追你吧?”
……?
许幸瞬间懵逼三连。
话说回来,她还真没问过康沉现在在干嘛,只知道他肯定混得不错。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许幸被问得有点心惊肉跳。
不会吧……高中那次被强吻,她是全程绷住在装睡的。
毕竟是初吻,她那会儿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还记得,康沉亲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离开,体育课结束后,他还人模狗样的和其他同学一起回了教室。
因为那个吻,许幸苦恼了很久很久。
她心想:康沉来给她告白怎么办?要不要接受啊?虽然他家境好长得帅人还高脑子也好使,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直都不是他这一款啊。
她苦恼着苦恼着,高一就那么过去了。
高二分班,她和康沉不再是同班同学。
到了高三,康沉拿了数联金牌,早早定好去国外念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幸一直觉得,康沉这逼怕是亲错了人。
她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异性缘。
按理说就她这长相,早八百年前就该脱单了才对。
可上学的时候,有些女生能让男生心甘情愿帮忙搬东西,有些女生能和男生称兄道弟。许幸和男生们却总是维持着一种无fuck说的普通同学状态。
念大一的时候,班上有个基于外貌对许幸产生好感的男生到女寝帮大家修电脑。
修完之后,那男生看到许幸在玩一个舞蹈游戏,于是上前和她搭讪,说自己也玩这个游戏。
许幸来了兴致,忙问人家是哪个区的,平时喜欢怎么玩。
男生报了信息,话里话外还暗戳戳地把自己给吹捧了一番,大意就是他的技术很不错,装备也好,还认识大佬。
许幸更感兴趣了,立马就让他表现两把。
男生欣然同意。
只是那两把玩得不怎么样,男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是笔记本不好操作,校园网还很卡。
许幸可不接茬,立马也玩了两把,把他虐得满地找牙。
她那菜逼技术还虐人家,其实也证明对方真的是在吹牛逼。
但当时许幸就处于一种“决不允许你在我面前吹牛,我必须戳穿你”的状态,还马不停蹄打开背包想用装备闪瞎对方的眼。
紧接着拉开好友列表,一列金灿灿的大佬名字,更是让男生哑口无言。
结果那男生大学四年再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一转身还找了个娇滴滴的女朋友。
许幸和李缘君去操场散步的时候,还见过那男生在篮球场打球,女朋友就在一旁给他递水,一脸崇拜地说:“你好厉害哦!”
许幸见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待普通男同学都如此残暴,认识康沉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事。
这么一想,她觉得康沉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费尽心思来追自己。
很没由来的,心情突然就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