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冤枉你!我还一口盐汽水喷死你!”
苏菫一饮而尽茶杯中的水,右脚踩上门前的小石墩,咆哮着对容诩吼道,“在荣宝斋的时候,小爷明明就问过你,你点头后小爷才竞价的!”
容诩凝眉想了想,对苏菫摇着头道,“虽然本王不缺这七十万两银子,但有还的还是要比没还的要好,小郡王再好好想想本王在荣宝斋到底答应你什么了。”
苏菫皱了皱眉,回想着在荣宝斋容诩同自己说的话。
——我想拍一两件物品,您看成吗?
——本王只是你名义上的九皇叔,小郡王想要做什么,本王自然不会反对。
——九叔叔没意见吧?
——小郡王高兴便好。
“你妹夫的!”
记起容诩对自己说的话,苏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容诩一开始就在对自己下套,从头到尾就没提一句他付银子的事,难怪当时在拍卖会上那么纵容自己往上加价钱。
想起自己当时那傻乎乎败自己银子的蠢劲儿,苏菫此刻心都在淌着血,扔了茶杯直接扑上前抓住了容诩前襟,就像一只被抢了竹子暴起的熊猫仔仔,“小爷要跟你丫同归于尽!”
当然,“同归于尽”只是苏菫单方面天真的想法,在苏菫伸手抓住容诩衣襟时,早就知道某痞子会恼羞成怒的容诩,抬起右手缓缓一点,苏菫便保持着双手伸直的动作定在了原地。
“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你说让本王说你什么好呢。”
容诩幽幽的叹息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欠条”吹了吹灰尘,放到苏菫手中,戏谑的道,“看样子小郡王是记起了本王的话了,七十万两小郡王是付现银还是以物抵债?”
自己大意落进了容诩陷阱中,苏菫就算再不甘心也得认了,僵硬着脸对容诩道,“小爷付铜钱!”
容诩挑了挑眉,伸手解了苏菫穴道,嘴角轻勾起,替苏菫担忧的道,“七十万两都付铜钱,就算本王要收,小郡王短时间内也收集不到那么多铜钱吧。”
得了自由,苏菫将欠条用力揉成一团捏在手中,对容诩重重的哼了声,“谁说小爷要付七十万两了!”
“难不成小郡王想赖账?”容诩挑眉问道。
“不!”
苏菫傲娇的昂起小下巴,双手环在胸前蔑视的看着容诩,“小爷也麻烦请王爷您好好回想下,那最后一尊银鎏金无量寿佛到底是谁争着拍价,最后抢在秦昭面前同荣宝斋付了银子的!”
对于苏菫的责问,容诩淡然的抿了抿唇,“是本王。”
苏菫一拍手,“那不就得了!”那小表情要有多嘚瑟就有多嘚瑟。
“但是——”
容诩轻轻勾起嘴角,“小郡王同本王赛马输了,这路上的费用可都是由小郡王一人承担的!”
“噗!”
听了容诩的话,一口瘀血卡在了苏菫喉咙处,苏菫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退了两步,伸出手颤抖的指着容诩,“算你狠!”
容诩勾唇微笑,“小郡王过谦了。”
“咱们走着瞧!”
强制压下心中迫切想一拳头冲容诩那极其欠抽的脸上挥去的冲动,苏菫从牙缝中蹦出这几个字,一甩袖,大步冲出了竹轩。
看着苏菫愤然离开的身影,容诩失笑的摇了摇头。
见苏菫离开了,墨七从竹轩里走了出来,对容诩恭敬地抱了抱拳,不解的道,“属下愚钝,主子故意让小郡王从宫里出来,不应该是有要事同小郡王说吗,怎么反倒将小郡王气跑了?”
容诩敛了敛笑容,眸光悠远的看着被风吹的飒飒作响的紫竹,薄唇轻启,“六部的事如今都压在她身上,小郡王整整有两日未曾出过玲珑殿了。”
墨七:“……”所以主子您是因为担心小郡王将自己闷坏了,才特意用了这么一个方法让小郡王出来透透气?!真的好用心良苦!
入夜,因为气温的逐渐升高,原本清凉的夜风带上了几分燥热沉闷。
玲珑殿。
正在绣着绢布的浅绿发觉殿里的烛光有些暗,看了眼殿外的天色,放下绢布将灯盏里的油芯挑了挑,殿里较之前陡然明亮了几分,转而见坐在窗户旁还在批改折章的苏菫,心疼的叹息道,“公子,现下都已经过了亥时了,您明日还得上朝,歇下了吧。”
听到浅绿的话,苏菫放下狼毫揉了揉隐隐胀疼的眉心,看到面前还堆着一大叠折章,遂对浅绿拂了拂手,“我没事,不必再侯着了,下去休息。”
知道苏菫是又打算熬夜了,浅绿对苏菫摇了摇头,坐下身拿起绢布道,“公子不休息,那奴婢便陪着您。”
“好。”
了解自家小婢女的性子,苏菫也不再多说,提笔继续批阅起折章来。
半月前,也就是苏菫和容诩在荣宝斋那日,得到九转玉龙塔的神秘人突然失踪了,九转玉龙塔也随之没了踪影,当时在二楼分别有五个不同的势力,在得知九转玉龙塔不见了后,为了防止对方先一步劫了九转玉龙塔,五个势力的人纷纷将整个荣宝斋围了起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信也传不进去。
而南宫原由于南宫星的事气的伤了身子,加之身体之前便开始衰退,一病便久病不起,又有一个耐不住寂寞的良人在南宫华离京后,给南宫原闻了催情香,一通翻云覆雨后,龙阳大损,南宫原彻底倒在了龙床上,靠汤药吊着命昏迷不醒。
一国之君重病在床的消息自然不可能传出去,而国不可一日无主,南宫华离京,容诩在从凉国回来的路上,南宫礼又在临安,留在京城里查司泽生死因的南宫笙自然极力争取着监国的重任,太子一党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让南宫笙掌了政权,一面急忙往扬州传信,一面同二皇党作斗争。
因为荣宝斋外层层紧紧的守了五拨人,南宫华收到密信已经是南宫原昏迷过去后,幡然醒悟九转玉龙塔不过是南宫笙欲夺权的计谋,失了先机的南宫华急忙快马加鞭的赶回帝京,不料在那五拨人中,有一方是北炎的人,南宫华在离开荣宝斋时泄露了身份,在路上被北炎人伏击,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南宫礼随之赶回京查出九转玉龙塔不过是北炎的计谋,但太子一党怎么可能相信,可没有证据证明是南宫笙所为,太子一党和二皇党斗的更厉害了,国事是久经积压,这时容诩从凉国回到了帝京。
容诩军功盛伟,又是皇子的皇叔,并且唯一交好的南宫礼不具备争储的条件,两党权衡利弊下,一起推举容诩成了摄政王,怕容诩一手遮大,放眼整个帝京,能和容诩身份一般尊贵的也只有苏菫这个小郡王了。
且苏菫失忆,在容诩离开帝京时,两人便结下了梁子,用来压制容诩权利是最佳的不二人选,在文国公的举荐下,苏菫便领了处理六部之职,也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怎么还没歇息?”
不知何时,秦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殿中。
“秦世子?!”
诈然听到秦昭的声音,浅绿一惊,急忙放下绢布站起身对秦昭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世子。”
在秦昭刚到殿外时,苏菫便知道他来了,这段时间秦昭都会来玲珑殿外站上一站,不进来,因此苏菫也没管,依旧批着折子,没想到这次秦昭竟然会进来,遂抬眼看着秦昭问道,“你来做什么?”
看到苏菫比之前更为瘦削的脸颊,秦昭拧了拧眉,走上前语意深深的对苏菫道,“外面都在传小郡王是我南梁的能臣,每夜都挑灯夜战,兢兢业业的处理政务,本世子好奇,特意过来瞧上一瞧咱们南梁这大能臣是怎么个勤勉法。”
听秦昭这么说,苏菫心知他没什么重要的事要找自己,遂将视线又放在了折章上,道,“世子如今瞧见了,可以离开了。”
见苏菫装作没听懂自己话,秦昭紧抿了抿唇,眸色微冷的看着苏菫,“苏菫,本世子让你领六部之权不是让你熬夜处理政务的!”
苏菫提笔在折章上批下一行字后,神色淡淡的瞥了眼秦昭,“事关民事,若我不处理,百姓怎么办,世子还是请回了吧。”
秦昭皱了皱眉,提步走到苏菫对面坐下,伸手将桌上的折章都挪到了自己面前,沉声对浅绿道,“去,再拿支笔来!”
“这……”
浅绿看了看苏菫,为难的站在原地。
没想到秦昭来这么一出,苏菫眸光沉沉的看着秦昭,“世子这是做什么?”
秦昭打开一折章,耸了耸肩,“小郡王兢兢业业的干劲儿深深感染了本世子,本世子情不自禁下就想同小郡王一同处理政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苏菫放下折章,清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厉色,“世子之前可说了,不在同我有一分瓜葛,世子现在这么做,不是在自打脸吗,且说了,世子无一官半职,也没有权利处理政事吧。”
见苏菫拿自己之前的气话来堵自己,秦昭眉心一蹙,想说什么但看到浅绿还在一旁,遂闭上了嘴,将折章全部抱在怀中不搭理苏菫。
苏菫:“……”
这段时间白天黑夜的连轴转,苏菫没那心思同秦昭多周旋,遂对浅绿摆了摆手,“去书房再拿支笔进来。”
“是,公子。”
浅绿应声疾步走了出去。
见苏菫妥协,秦昭得意的勾起嘴角,将折章放到了桌上,浅绿此时又出去了,便对苏菫解释道,“本世子当时的话不过是气话,七儿你怎么可以当真的!”
“本郡王什么时候同秦世子关系亲近到可以到说气话的层次了?”苏菫冷冷说道。
“苏菫!”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苏菫冷脸相对,秦昭站起身从怀中拿出一玉佩拍在桌子上,沉着脸对苏菫道,“本世子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别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到帝京来的!”
看到桌上刻有渊字的玉佩,苏菫眸色一闪,平静的道,“自然是以高阳长公主和淮南王嫡子的身份被皇舅舅迎回来的。”
“呵。”
听了苏菫的回答,秦昭冷哼一声,语气讽刺的道,“既然是高阳长公主和淮南王的嫡子,你一个女子怎么会成为淮南王府的小郡王!”
苏菫神色冷了冷,勾起嘴角抬眼直直看着秦昭,“这本郡王怎么知道,是皇舅舅主动找上本郡王又不是本郡王自己认的身份,桌上的玉佩自本郡王有记忆起便跟在了本郡王身上,说不定高阳长公主当年生的就是个小郡主,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这才对外面称是小郡王了。若世子觉得本郡王欺君罔上了,尽可去和皇舅舅说便是了。”
苏菫的话可以说是有恃无恐了,秦昭紧绷着脸,眸中带上了星点寒意,“苏七,你是不是觉得依照本世子对你的情意不可能揭穿你女儿身身份的事,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了?”
苏菫冷冷一笑,“瞧世子这话说的,世子和本郡王不过关系尔尔,何谈什么情意了。”
“关系尔尔?”
秦昭拧了拧眉,出口的声音几乎是沙哑撕裂,“苏菫,这话就算容诩对你再狠心,你也不可能对他说吧,本世子比容诩先认识你,是本世子先认识的你!”
苏菫皱了皱眉,撇过头将视线看向窗外,轻叹一声,“秦昭,容诩是容诩,你是你,我苏菫喜欢,挚爱的只有一个姓容名诩的男人,感情,从来不分前来后到,我不喜欢暧昧不清的关系,你明白我意思吗?”
“挚爱……”
苏菫的话无疑压垮了秦昭心中最柔软的一根弦,秦昭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声音沙哑的对苏菫道,“所以你可以和南宫礼关系亲近,可以和月白关系亲近,可以和司泽生关系亲近,可以和凌奕关系亲近,唯独对我,就因为我喜欢你,你一心只有容诩,所以才这么抗拒我的接近?”
“是。”
苏菫沉沉点了点头,转过头紧紧直视着秦昭眼睛,沉声道,“既然世子都明白,今日的情况以后便别再出现了。”
“苏菫。”
秦昭颓然的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你说我是说你对容诩太过情深意切了点还是对我太过薄凉了些?明明知道自己和容诩根本就没有丝毫在一起的机会,却宁愿以死冒险一试,明明知道只要你稍微对我说一点假话,我就会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你,可你宁愿自己苦苦挣扎,也不想让容诩欠我分毫。”
“世子请回了吧。”苏菫眸色平静的说道。
深深看了眼苏菫,秦昭苍白的脸上转而缓缓勾起了一抹淡笑,只见他点了点头,对苏菫作了一揖,“打扰小郡王了,秦某告辞。”
说完,眼中再没有一点留恋之色,决然转身离开。
见秦昭身影消失在殿外后,苏菫揉了揉胀疼的眉心,对空中沉声喊道,“出来吧。”
“啧啧啧,好一出痴男绝情女的凄美故事,看的本尊是情不自禁的想拍手叫好啊!”
一银发垂地的妖冶男子在苏菫话音落下后,出现在了殿里,不是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的西凉沢是谁。
第五十一章 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本郡王的故事再精彩也没有国师大人的故事精彩。”
苏菫冷冷扫了眼西凉沢,“本郡王的侍女不知国师大人将人带到哪里去了?”
西凉沢拂了拂银色长发,径直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不甚在意的道,“小郡王,噢,小郡主说的侍女可是拿着一支毛笔,长得还算秀丽的一个小宫女?容本尊想想,本尊将人放哪儿去了呢?小郡主不妨猜猜。”
苏菫冷冷看着西凉沢没说话。
见苏菫不说话,西凉沢觉得没趣,提起茶壶倒着茶道,“好了好了,本尊没对你那宝贝侍女做什么,现在就在房里睡的可香了呢。”
苏菫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折章,淡淡问道,“不知国师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西凉沢浅浅押了口茶,发现是凉的后,妖冶的脸紧紧皱了起来,“不是本尊说小郡主的,你这殿里的茶都凉了也不让宫女进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