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熊猫那些年——非我的树
时间:2018-04-17 13:49:56

昭示着这个湿热夏季的尾梢,20xx级最后一位熊猫宝宝出生。
 
刚出生的熊猫幼崽全身粉嫩嫩的,握在掌心比人的一根手指大不了多少,牙齿和眼睛都没有长出,依靠本能张着嘴,寻觅乳汁。对于小小的它来说,世界上唯一有安全感的地方是母亲温暖的臂弯。
 
在饲养员眼中,肉圆表现得出奇老练,丝毫不像是初人为母。它会不厌其烦地舔 弄小宝宝,将小宝宝放在合适的位置,让它轻松吮吸奶水。
 
另一方面,肉圆远高出其他熊猫妈妈的警惕性让饲养员有些头疼。除了呱呱落地之时曾离开母亲,其余的时间心愿宝宝都是在母亲的怀抱中渡过,肉圆像是全世界最敬业的守卫者,没有丝毫懈怠地守护着她的孩子。
 
饲养员为肉圆准备了香甜的蜂蜜水,肉圆抱着盆盆,粉嫩的舌头游蛇般自在畅游甜蜜之中,蓬蓬脸开心地发颤,饶是如此,几乎每隔十秒,肉圆的视线便会落在小宝宝身上,见它无恙,便又继续埋头,如此反复。
 
饲养员想了很多办法,诸如把竹子放在只一栅栏之隔的隔壁房间,等待肉圆起身吃竹时带走小宝宝做身体检查。可是肉圆被美味吸引的同时不忘叼着小宝宝一同前往。
 
无奈之下,饲养员只好等到肉圆熟睡后,冒着被袭击的风险将小宝宝暂时偷出来。一名饲养员将心愿小宝宝用毛巾裹上,放进小箱子里,快步提到育婴室。另一名饲养员留在现场观察肉圆何时苏醒。
 
心愿小宝宝出生后第一次身体检查终于顺利进行。育婴室里有十几个同等大小的恒温箱,里面睡着同一届的其他熊猫幼崽。大些的身体上已经长出薄薄一层绒毛,黑眼圈初具雏形,小爪还是光秃秃粉嫩嫩的。
 
在这间小小的育婴室里,一群看似幼小脆弱实则蕴藏无限生命力的生灵努力追随时间的脚步长大。
 
饲养员将心愿小宝宝送回去时,肉圆还没有醒。小宝宝躺在水泥地上扯着嗓子哭号,肉圆惊醒后急忙将它揽进怀里,温柔舔 弄。那是母亲与尚未睁眼看世界的孩子独特的交流方式。
 
第十天,小宝宝的黑眼圈、黑肩带还有小巧的黑耳朵已初具雏形,稀疏的白色绒毛在粉嫩的小小身躯扎根,像是在糖霜里打个滚,长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胡子。
 
第三十天,细长的黑白毛挤挤挨挨覆盖全身,自出生起便开始编制的熊毛大衣终于完工,那可爱的粉嫩身躯难以再见。
 
第四十天,心愿第一次睁开眼睛,这个世界以缤纷色彩迎接它。蓝天、白云、绿树还有妈妈温柔的面庞。
 
唯独没有人,那些陪伴心愿出生、慢慢成长的人们在这一刻选择道别。他们将会换一种方式陪伴,以沉默的爱。
 
在心愿宝宝出生三十日后,它和母亲被运离熊猫园,来到野化培训圈。精密的铁丝网圈出接近2000平方米的自然山林。
 
这里没有粉色边框的培育箱,没有终日不灭的白炽灯,没有擦得锃亮的小奶盆,这里没有人类的痕迹。
 
东升西落的太阳,满天布阵的星斗,高可参天的大树、成群飞过的山鸟、深深草丛下数不清的昆虫以及蛰伏在丛林深处未知一切,构成心愿眼中的世界。
 
冒险乐园,自由天堂。
 
心愿还小,母亲时刻将它带在身边,它像母亲的小尾巴,跟着它跌跌撞撞看世界。
 
刚学会走路的心愿对它所出的世界充满热切的探索欲,跌倒又爬起,灰扑扑也不在意。肉圆极少干预心愿野心勃勃的挑战,只要不超出它的视线范围即可。
 
心愿喜欢山间的溪水,甘甜舒爽,在溪水里打个滚,熊毛里吸满了水,在奔跑时风会将他们击碎,化作四散的小水珠,划过草叶,润湿泥土。
 
晚间,当天上挂起闪烁灯盏时,妈妈肉圆趴着,腹部着地,胳膊枕在脸下,抵着下巴,唇角自然上扬,不知望向何方。心愿紧贴妈妈坐着,身体微微后仰,熊爪撑着身后,仰头望天。
 
天上的“灯盏”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那是心愿另一个野心勃勃的目标,首先,它要学会爬树。
 
妈妈肉圆像是有读心术似的,在心愿丈量完所有领土之前,它开始教心愿爬树。
 
学习爬树的过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有妈妈在下面托举着,心愿还是不敢继续向上爬。它抱着树干,艰难地低头望着母亲,乌溜溜的眼睛里写着恐惧。
 
大树太高了,平日里永远被它仰望的母亲在大树面前矮小地可怜。如果它继续向上爬,会离母亲越来越远,而它从未与母亲分开。心愿感到害怕,母亲向上托举它的屁股,示意它向上。心愿四肢紧紧抱着树干,不上也不下。不知过了多久,胳膊升腾起从未体会过的酸麻感,它“嗯嗯”哼唧两声,像个破布袋子从树上掉落,被急忙后退的母亲接在怀里。
 
那个怀抱,带着熟悉的温暖,与之伴随的安全感是心愿自出生以来一直拥有的,心愿不舍得离开。
 
妈妈肉圆一反常态,非但没有亲吻心愿的面颊以示安慰,反而像丢掉不喜欢的竹笋一样将心愿甩在地上。
 
心愿扑通栽进草丛,打了个几个滚,顶着满头碎草叶,眼睁睁看着母亲以它从未见过的速度蹭蹭蹭顺着树干爬到树顶。
 
母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错落生长的枝叶之间,它居高临下望着它,太阳的光太盛,心愿看不见它的表情。
 
心愿坐在地上,瘪着嘴,神情惶惑,它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一声声哀吟着。
 
树上的母亲似乎动了动,心愿眼睛亮起来,可母亲终究没有下来。
 
山风拂过,带来花香阵阵,蝴蝶扑扇着翅膀自眼前飞过。若是平时,心愿必定被它吸引目光,但此时此刻,任何事情都阻挠不了它内心的想法。好闻的花不行,漂亮的蝴蝶不行,看起来很高很高的大树也不行。
 
心愿从地上爬起来,被杂草绊得跌跌撞撞,方向不曾偏移,它重新抱住树干,这一次,下面没有母亲的托举,但是母亲在终点等它。
 
心愿开始爬了,一步一步,越来越高,它没有向下看,它在看母亲,母亲也在看它。肉圆从最高的树杈跳到最低的树杈,它的的目光紧紧锁定树干上的小团子,终于它伸爪将小家伙捞进怀里。
 
小家伙抱着它,抱得很紧很紧。
 
心愿偶尔会遇到一些奇怪的家伙,他们看起来长得和母亲差不多,却比母亲要高,他们只用后脚走路,在他们身上心愿闻不到熟悉的味道。
 
见到这些家伙,它会跑,跑得远远的,现在它学会爬树,它就爬到高高的树上。
 
这一次它失策了,这群家伙动作太快了,心愿没跑几步就被抱起来。他们身上的毛又短又软,没有母亲的摸起来舒服。心愿很不开心,他们蒙上它的眼睛,把它关进黑黑的笼子里。笼子晃呀晃,停下来后,它被放出来,母亲也在。
 
怪家伙们都消失了,心愿很高兴,一定是母亲把他们打跑了。
 
怪家伙把它带到新地方,新领土比以前更大,遇到的奇奇怪怪的动物更多。有的动物很可爱,看见它就害羞地跑掉,它追也追不上。有的动物很凶,心愿跟母亲学,看见它们就跑得远远的。
 
时间一天天流逝,心愿像吹了气的气球,越长越大,身量变长,虽然仍旧比不上母亲,但也是个大姑娘了。心愿和母亲吃一样的食物,如今不用母亲带领,它可以自己在山林中找到食物。
 
母亲对它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不许它靠近,赶它走,如果它执意靠近,母亲会想发了疯似的冲上来撕咬它。
 
心愿在野外渡过了第一个没有母亲陪伴的夜晚。
 
独自觅食、独自找水、独自看星星......
 
直到有一天,那群怪家伙又来了,心愿又被装进摇摇晃晃的黑笼子。它仿佛睡了一觉,很长很长一觉,模模糊糊中它好像看见一些奇怪的人,穿着蓝衣服,围着它,醒来时它又在黑笼子里。
 
这一次黑笼子外面吵吵嚷嚷,像是曾经历过的狂风暴雨的夜,天上的灯盏不亮,四处是轰隆隆的恐怖声音。那时它窝在母亲怀里,又怕又暖和。
 
耳朵抖了抖,封闭的箱门缓缓打开,刺眼的白光射入。心愿眯起眼睛,试探着上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陌生的噪声,还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
 
几十米外是熟悉的苍翠葱郁,蜿蜒的小路探伸向未知的远方。
 
心愿心中升腾起莫大的勇气,它似乎意识到摆在它面前的,将是更广阔的世界。
 
蓝天,白云,绿树,它迎着风奔跑,阳光披作战袍,向着另一个野心勃勃的目标。
 
 
快讯:
 
20xx年x月x日,大熊猫心愿放归野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明天发
 
 
 
 
第48章 番外二
金钟奖颁奖现场。
 
星光璀璨,众星云集。
 
台上西装革履的主持人打开信函后,抬眼扫视全场,面带微笑,声音高昂,“我宣布,本届金钟奖最佳女主角的获得者是...”
 
他故意停顿一瞬,聚光灯的光柱在场下衣香鬓影游移。记者的特写镜头对准几名最具实力的竞争者。叶满歌坐在人群中,笑弧微露,她穿了一件露肩晚礼服,微昂着头,灯光下脖颈修长白皙如天鹅,呈现漂亮的弧度。
 
卖够关子,男主持人吐字清晰,念出一个女演员的名字。
 
不是她。
 
结果在叶满歌意料之中,心中仍难掩淡淡失落。
 
散场后,谢九酌来接她,弯腰上车时身后闪光灯响个不停,想也知道那些媒体明天会怎么写。诸如叶满歌惜败,无缘影后奖杯,获影帝男友安慰此类。
 
汽车驶离,没了高清镜头追踪,叶满歌就跟抽掉骨头架子似的瘫在车座,谢九酌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伸手拽正披在她肩上的西服外套,顺手揉乱她一头秀发,在获得叶满歌瞪眼一枚后仍不收敛,嘴里说着戳人心窝子的话,
 
“没得奖,伤心了?”
 
叶满歌神情恹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西服纽扣,车里暖气打开,暖风呼呼扫在小腿上,狭窄的空间里一分的失落硬生生膨胀成四五分,莫名犯了小孩脾气,鼓着脸不说话。
 
谢九酌惊奇了,“真是因为这个,你不是挺看得开吗?”
 
之前挑礼服时还笑嘻嘻地说来陪跑的,一转眼就成这幅模样,谢九酌暗自感慨,女人心,海底针。
 
“我可能丧失了演戏能力,不知道自己在演些什么,毫无乐趣,毫无生命力。”叶满歌头抵在车窗,眼前掠过灯火斑斓,折射在眼眸中却黯淡如蒙尘的星星。
 
只一眼,谢九酌的心针刺般疼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汽车在路口处甩尾,钻进车流稀少的道路,靠边停下。
 
汽车停下,叶满歌歪过头看着谢九酌暗色中轮廓分明的脸,忽然嘴角用力上扯,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笑脸,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说:“骗你的啦,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别磨蹭了,赶紧开车,我妈在家等我呢。”
 
谢九酌不动,定定望着她。叶满歌骗过她很多次,他也被骗过很多次,但这一次,不会了。
 
叶满歌被他看得愈发心虚,不自然地用低头摆弄头发,整理裙摆,实在忍无可忍猛然抬头,眼睛燃起两簇小火苗,在暗夜中格外的亮,语气凶巴巴的,“再看,再看我就咬你,你小心点。”
 
“好。”谢九酌轻声道,俯身对准红唇亲下去。
 
叶满歌下意识想伸手推他,伸出的手却最终揽住他的脖颈,沉溺于他温柔的眸光中,像是小时藏在盒中的碎钻一股脑都洒了出来,晃花了眼,迷醉了心。在一起三年,亲吻过无数次,每一次依旧难掩悸动,叶满歌想,她或许彻底栽了。
 
最后分开时,他说:“我们离开b市吧。”
 
“去哪?”她问。
 
“m市。”
 
 
 
m市,她曾在此渡过一年的难忘时光,却在此之后再未涉足。
 
顺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碧落峰矗立云间,熊猫园便在这片云雾缭绕之下。幼稚园的熊猫幼崽还在学步,憨态可掬的模样惹人怜爱,一批又一批,来来往往。
 
三年前的小伙伴们在两岁后便各自分开,自立门户。小霸王去了云州市动物园,那是一个冬天有雪的北方城市。汤圆和素未谋面的心愿在林深不知处自由奔跑。肉圆还在熊猫园里,是在不对外开放的僻静地界,每日吃吃竹,晒晒太阳,安度熊生。
 
叶满歌在展览馆的墙壁上看见两张照片,拍摄于三年前。解说员介绍称这两张照片获得当年某知名摄影比赛金奖。值得称道的是两张照片拍摄是在同一天在同一个地方拍下的,只不过着重拍摄对象不同。
 
在三年前的夏日,在幼稚园的室内活动室,在小霸王隔着玻璃与男孩亲吻时,叶满歌按动快门,留下墙壁上第一张照片,她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人群中还有另一个人将镜头对准“汤圆”,按下快门。如今两张照片共同陈列于此,诉说时光的故事。
 
叶满歌晃神时解说员仍喋喋不休,“其实当年有很多人都拍下了这一幕,这两张照片之所以能脱颖而出不仅仅在内容本身。两位看第一张照片,其他人都是从小男孩的角度拍下照片,只有这一张是从熊猫小霸王的角度。熊猫笨拙地学着人类的样子表达感情,我们看腻了人类是如何看待动物的,那么动物是如何看待人类的呢?这张照片所展示的正是这样一种视角,我们的大熊猫保护工作就是这样的,从被保护者的角度去思考它们真正需要的或许是更为有效的。因此尽管这张照片在摄影技术方面不出彩,却最终为赛方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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