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彻朝旁边的桌子点点头:“多谢,先放下罢,稍后我再吃。”
事情不像计划的那么顺利,萧玉蝶不受控制地发慌了,额头冒出汗珠,托着绿豆糕的手也微微地颤抖,暗暗思索叫阿彻吃糕的办法。阿彻看眼她的手,忽地接过那块绿豆糕,递给对面的萧禄:“我不爱吃甜食,既然是玉蝶妹妹与婶母亲手做的,不能浪费,二弟替我吃了?”
萧禄爱吃甜的,没多想,抓起绿豆糕就要往嘴里送。
“哥……”萧玉蝶刚想阻拦,见阿彻朝她看来,她赶紧闭上了嘴。
萧禄吃完绿豆糕,口渴喝茶时,阿彻问满头大汗的萧玉蝶:“妹妹可还有事?”
那绿豆糕里放了烈性的春药,萧玉蝶希望阿彻吃下,事后她打发哥哥去找人,待哥哥离开,她再与阿彻成就好事,进而顺理成章地成为阿彻的妾室。阿彻长得太好看了,萧玉蝶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如果能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萧玉蝶并不在乎她是妻子还是妾室。而且,侯府富贵,就算当个妾室,她也是人上之人,并不亏什么,万一她生了个儿子,将来还可以母凭子贵。
但此时绿豆糕进了哥哥的肚子,如果她留哥哥在这里自己走掉,一会儿哥哥发作起来,阿彻肯定会猜到她与母亲做了什么,那以后两家怕是要成仇了!
慌乱过后,萧玉蝶突然抓住萧禄的胳膊,强颜欢笑:“瞧我,差点忘了,娘有事找你,哥哥快随我走吧。”
萧禄看看才刚刚开始的棋局,道:“妹妹先回,我与大哥下完这局马上过去。”今日自家就是来过节的,母亲找他,定是为了不打紧的小事。
他不走,萧玉蝶非要拉着他走,阿彻面无表情地看着兄妹俩。
那绿豆糕里的药发作地很快,没过多久,萧禄脸庞突地红了起来,就像着了火!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阿彻脸一沉,吩咐平安请父亲与萧广荣过来,顺便安排小厮去请郎中。
亲眼目睹哥哥的异样,萧玉蝶脸都白了!
面对阿彻冰冷的注视,萧玉蝶又慌又怕,紧张之下竟扭头跑了出去。
萧禄虽然中了药,但他理智仍在,感受着身体脱离掌控的变化,再看着飞奔离去的妹妹,萧禄终于明白了!妹妹居然想给阿彻下药,萧禄无地自容,一边强忍着体内的燥火,一边朝阿彻跪了下去,愧疚道:“玉蝶她,她……望大哥恕罪。”
别的事阿彻可以不追究,但今日萧玉蝶之举已非普通小错。
扶起萧禄,阿彻沉声道:“此事与二弟无关,二弟不必自责,其他皆由长辈做主。”
当萧震、萧广荣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并肩走过来时,阿彻与平安刚刚把灌了不知多少凉茶的萧禄绑了起来。萧震曾经被苏锦的大伯母往酒水里下过药,虽然没有萧禄这般狼狈,但一看到萧禄的样子,萧震就知道侄子中了什么。
只有萧广荣蒙在鼓里,还当儿子生了什么大病,吓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急得求萧震救他儿子。
萧震铁青着脸,黑眸审犯人一样盯着萧广荣,想知道这位堂弟有没有参与此事。
阿彻在旁简单地解释了缘由,并强调那绿豆糕是萧玉蝶执意要他吃的。
有了前因后果,再看儿子那副想要女人的疯狂样子,萧广荣再傻,也猜出了真相。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反应过来后,萧广荣扑通跪在地上,捶胸顿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哥我对不起你,是我不会教孩子,是我不会管媳妇,竟叫她们做出这等丑事!”
萧震相信此事与堂弟无关,示意阿彻扶萧广荣起来,萧震命徐文去请苏锦与高氏母女。
正房那边,高氏一边与苏锦说话,一边盼着女儿快点成事,然而当萧玉蝶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小脸惨白,脸上挂着泪,高氏便知道事情出了差错。为了躲避萧震的惩罚,高氏立即向苏锦请辞。苏锦见这娘俩的表现太过反常,莫名不安,不许娘俩走。
就在此时,徐文快步赶至,向苏锦说出了事情经过。
这娘俩竟然想给他雅如白玉的儿子下药,苏锦脸都要黑了!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苏锦骨子里依然是那个敢抛头露面卖包子的市井妇人,三两步冲到高氏母女面前,苏锦扬手,狠狠地扇了一人一巴掌:“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躲无可躲辩无可辩,高氏心如死灰,萧玉蝶捂着脸躲在母亲身后哭。
徐文连推带搡地将高氏母女押到了阿彻这边。
苏锦见儿子好好的,稍微消了口气,可一想到高氏母女的所作所为,苏锦还是气得慌。真是升斗恩斗米仇,她与萧震怎么摊上了这么一对儿白眼狼!
郎中最后到的,手里有专门解这种毒的药,兑在水里泡了一大碗,给萧禄服了下去。
少顷,萧禄身上的红热潮水般地消了,只是人还要继续昏睡,不知何时才能清醒。
萧禄没有大碍,接下来就要善后了。
萧震已经把憨厚老实的堂弟当成真正的自家人了,高氏不守妇道阴狠歹毒,无药可救,萧震就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责令堂弟休妻:“高氏心术不正害人害己,我们萧家没有这样的毒妇。”
此时此刻,高氏已经不指望再沾侯府什么光了,她跪在丈夫萧广荣面前,泪流满面,时而悔过保证今后绝不再犯错,时而哽咽着回忆夫妻俩曾经共患难的事。萧玉蝶跟着哭,求父亲不要抛下她们母女。
萧广荣握着拳头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涕泪皆下的媳妇女儿,他虽然没有落泪,眼睛却红了。人人都羡慕富贵,可是富贵有什么好?富贵让他的妻子变了一个人,女儿也面目全非,这样的富贵,他宁可不要!
推开妻子,萧广荣走到萧震面前,跪下道:“大哥,高氏的确犯了很多错,但我与她夫妻一场,我实在舍不下她。承蒙大哥接济,让我见识了京城的富贵,可我天生穷人命,消受不起这富贵。大哥,我想好了,明天我就带她们娘仨回通州,从此哪都不去,只在家里养鸡种地,大哥就当我们一家从没有来过京城吧!”
说完,萧广荣咚咚地朝萧震磕了三个响头,代媳妇、女儿请罪。
苏锦在一旁看着,心情挺复杂的,没想到这个老实的庄稼汉子,为了保全高氏,宁可抛弃富贵也不肯休妻。难道说,萧家的男人都是痴情种?偷偷瞄眼萧震,记起萧震对她的那些好,苏锦突然不气了。
高氏于苏锦,就像一只苍蝇,只要苍蝇飞远了别老在她眼前晃悠,其他的苏锦就不在意了。
萧震也没料到堂弟如此痴情,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排。
萧广荣铁了心要离开,再三恳求兄长饶过高氏。
萧震看向苏锦。
苏锦点了点头。萧广荣那么舍不得夫妻情分,如果萧震强行让他休妻,萧广荣未必领情。
萧震无奈,同意了堂弟的选择。
阿彻忽然开口,对萧广荣道:“二叔,二弟好读书,在京城也结交了一些同窗好友,不如让二弟留下,京城的学堂,总强过地方郡县。”
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高氏望着丈夫道:“对对对,让禄哥儿留下!”
如果儿子有出息考中进士当了官,那她就还有富贵日子可盼。
萧广荣听出媳妇犹未死心,上前就踹了高氏一脚:“就算禄哥儿留下,就算禄哥儿将来升官发财,这辈子你也休想再离开通州,休想当什么富贵夫人!你就是个无德无才的村妇,趁早给我死了那条心!”
老实了半辈子的男人,终于硬气了一回。
第104章
高氏一家告辞了,苏锦想安慰安慰差点被害的儿子,可阿彻云淡风轻,一点都不需要母亲安慰。
苏锦只好回房与萧震数落高氏母女的不是。
弟弟妹妹们也走了,阿彻转身,看向他的妻子。
霍温清觉得她该说点什么,可丈夫没有“吃亏”,高氏母女也得到了惩罚,安慰丈夫或抱怨别人,都不太妥当。
“你,你怎么知道绿豆糕里掺了东西?”最后,霍温清笑了笑,好奇地问道,难不成阿彻真是神仙,目光能看穿糕点?
阿彻与妻子进了屋,霍温清为他倒茶,他简单解释道:“她单独来给我们送吃食,不合常理,不过,我并不肯定糕点里有东西。”
霍温清面露疑惑:“那你为何不吃?”
阿彻看着她,声音平静,语气里却带着一分清傲:“不是谁送的吃食,我都来者不拒。”
霍温清一怔,忽的想起前日她去厨房做粽子孝敬婆婆,先端了一个请阿彻尝尝是否好吃,然后,阿彻把一个粽子吃的干干净净,连个米粒都没剩。
所以,她做的东西阿彻就吃,别的女子做的,他都不碰?
心里甜甜的,霍温清微微低头,白皙的脸颊浮上了一抹粉。
阿彻白日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到了夜里,他从后面抱着娇小的妻子,一边看她羞涩紧闭的眼睛,一边承诺道:“你放心,我不会被任何人算计,这辈子,我就你一个。”
成亲之前,阿彻与霍温清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提什么情分。大婚之后,阿彻渐渐发现,霍温清虽然没有母亲、妹妹那样艳丽逼人的绝色容貌,然而说话做事,霍温清处处都颇合他意,两人喜欢读一样的书,两人能连续下半日的棋,而帷帐里的温清,清秀端庄变成了娇羞妩媚,叫他爱不释手。
阿彻喜欢这样的妻子,喜欢夫妻俩安静简单、温馨舒适的生活。
霍温清慢慢睁开了眼睛,稍微扭头,看见男人俊美如仙的脸庞,他的眼睛沉静如井,眼底却有光芒浮动,那么清雅的人,此时却在与她……
“怀孝哥哥,你,你不嫌我不够美吗?”
因为阿彻的主动交心,霍温清断断续续地,将自己一直藏着的担忧问了出来。霍温清知道她长得不差,可她的美与婆婆、小姑子是不一样的,婆婆小姑子是艳丽的芍药,一眼就能夺走所有男人的视线,她只是一朵不起眼的茉莉,素雅有余,娇艳不足。
阿彻是男的,但,霍温清觉得,阿彻若穿上女装,都比她美。
今日萧玉蝶不如她,阿彻能无动于衷,哪日来个漂亮妩媚的姑娘,阿彻还会拒绝吗?
想到终有一日阿彻会宠爱另一个美貌的女子,霍温清眼里就酸酸涩涩的。
“你哪里不美?”阿彻抹去她说来就来的泪,好笑问。
霍温清脸更红了。
“我觉得你很美。”阿彻将妻子转了过来,认真地道:“如果我嫌弃你的容貌,我不会娶你。”
霍温清水眸转动,低落道:“以后你身边,可能会出现很多比我美的女子。”
小姑娘妄自菲薄,阿彻先没回答,托高她的身子,再……
霍温清不禁咬住嘴唇。
阿彻按着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睛道:“在我眼里,女人只分两种,一种是家里的女人,一种是外面的女人。家里有母亲、妹妹、妻子,以及将来的女儿孙女,你们是我在意的,至于外面的女人,是美是丑,与我无关。”
霍温清呆呆地看着丈夫。
阿彻笑,忽的低头,吻住了妻子的嘴唇。
他是那么的温柔,又那么的热情,霍温清彻底沉沦。
中秋前夕,霍温清诊出了身孕。
苏锦与华氏都高兴极了,两个虽然才三十多岁却即将成为祖母辈的女人,天天看着霍温清的肚子笑,各种嘱咐,闹得霍温清都不想来母亲、婆婆面前了。
就在霍温清担心接下来的九个月婆婆都要把全部心思用在她身上时,徽州突然传来几起严重的山贼叛乱案,占山为王的山贼们常年烧杀抢掠,当地官府屡剿屡败,直至今年山贼越发猖狂,徽州知府连连上书,请求朝廷派将领前去治理匪患。
徽州知府的奏折里特别提及,千峰谷的大当家赤面虎最为残暴,一场大病过后,竟然开始抓童男童女以求长生不老。正德帝看完勃然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砸了奏折,指着萧震吼道:“武英侯,朕与一万精兵给你,限你年前提着赤面虎的贼头来见朕,办不到的话,你也不用回来了!”
萧震也很生气,普通的山贼只是抢点钱,那赤面虎居然吃孩子,不杀了他,天理难容!
“臣领命!”虽然徽州离北平千里迢迢,虽然他这一去至少离家半年,但萧震毫无怨言,只恨自己不会飞,不能立即抓到那个赤面虎,多救出几个孩子。
“父皇,儿臣愿与武英侯同去!”好战的英王主动请缨道。
正德帝想了想,徽州百姓被山贼祸害得民不聊生,最是需要朝廷安抚的时候,老二能征善战,去了既能帮萧震,又能代天子安抚民心,便同意了。
事不宜迟,萧震与英王立即去禁军调兵遣将了。
二更天的时候,萧震才风尘仆仆地回了侯府,明早就要出发。
苏锦这会儿终于不惦记儿媳妇了,眼里只有萧震。
萧震笑着道:“区区几千山贼,你不用担心。”
剿匪确实比出征匈奴安全些,但苏锦舍不得丈夫啊,这个晚上,苏锦几乎都是在萧震身上度过的,没怎么挨着榻。
翌日天未亮,萧震最后亲了亲酣睡的妻子,换上战甲,带兵去剿匪了。
等苏锦浑身酸乏地醒过来,身边已经没了人。
第105章
徽州的山贼猖狂,但再猖狂,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地方军一出兵,他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往大山里逃,军队消耗不起撤退了,山贼们再重回老窝,故而造成了山贼难除的局面。
萧震、英王抵达徽州后,英王的意思是直接出兵,萧震去山里逛了一圈,回来后对英王道:“山中地形复杂,山贼熟悉小路,一旦逃逸我们便束手无策,不如先试试招安,凡是弃暗投明的山贼,朝廷一概不究。”
英王问:“若山贼不肯投降?”
萧震道:“此地山贼一共有大小十六个帮派,共计六千余人,哪怕每个帮派只有一二人投降,便可为朝廷所用。”
英王年少时认识萧震,当时他对萧震的武艺颇为敬佩,直至阿彻成了周元昉的伴读,英王才与萧震疏远,但英王相信萧震在带兵打仗上的本事,故同意了萧震的办法。接下来几日,萧震忙着招安,英王换上简装,去领略徽州的风土民情了。
招安的告示一贴,山贼里面起了轰动,头头们肯定是不会轻易投降的,但小贼们并非个个艺高人大胆,很快,就有小贼因为惧怕武英侯、英王的威名,悄悄地逃下山,来投奔萧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