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她看着眼前的常棣,突然想到了那个指认王氏的丫鬟。
第五章 命案疑点
指认王氏并不是一般的冒险,这一番杖责之下,轻则也要丢了半条命。即便如此,仍是逃不了被发卖的命运。这府上的下人都快活成人精了,不可能不知道这番下场。
能驱使这丫鬟如此做,肯定不是因为钱财。虽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金银财宝也要看有没有命去拿。
傅朝云觉得,这丫鬟八成是受了什么胁迫。而且这种威胁,甚至可以让她牺牲自己的性命,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了。
她琢磨着,这丫鬟或许是打开这个死局的缺口。只要她反口,父亲十有八九会翻案。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她肯这样为刘氏效命了,或许找到那个原因就是一个突破口。如果威逼利诱一番,她应该会说。
傅朝云这样想着才上了床,毕竟天色已晚。以傅家大小姐的尊贵之躯,还没有任何理由亲自去夜探一个犯错的丫鬟。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都是傅锦云将她推下阁楼时狰狞的脸色,她怎么也无法挣脱出来。值夜的柏舟听见她说梦话,点了灯一看,才发现她梦魇了。
吓得柏舟变了脸色,只能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叫她“大小姐,您醒醒”。
傅朝云梦里恍惚觉得有人喊她的名字,听起来似乎很遥远,不太真切。她努力想醒过来,却怎么也做不到,急得她“啊”地一声叫,这才挣脱出来。
柏舟见她醒了,急忙倒了水喂给她。然后说道:“大小姐刚才被魇着了,吓坏奴婢了。”
傅朝云喝了口水才清醒过来,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遂倚在床边问道:“现下是几时了?”
柏舟把杯子放下,掌烛走至碧纱橱下看了看水漏,这才回道:“回大小姐,已经寅时末了。”
傅朝云点了点头,复又躺下了。刚要睡着,就听见院门外隐隐约约有喊声。她躺在床上静静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又下去了。
不一小会儿,常棣就站在门外道:“大小姐,出事了。”
傅朝云连忙起身披衣,一边又说道:“进来回话。”
常棣进了门,隔着那山水琉璃大插屏就跪下回道:“回小姐,刚才看管那丫鬟的人回报,那丫鬟死了。”
傅朝云猛地一惊,怎么这么巧!她刚要再审问那丫鬟,她就死了。
傅朝云有些震惊,回过神来才问道:“可清楚是怎么死的?”
“回小姐,本来昨日杖责完那丫鬟就把她关在了柴房,预备今日要发卖出去的。谁料今日卯时晨起的时候,负责看押的人就发现她已经死了。死因不明,但死状据说极为恐怖。”
至于有多恐怖,她可不敢多说。死人这种事,怎么能拿出来吓唬自己小姐。
傅朝云自然知道她说不出口,因而穿了衣服就要自己去看。
吓得柏舟一直在旁拦着她,常棣机灵些,早已去找了谢氏过来。
谢氏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拦着她不许她去看。傅朝云苦苦哀求道:“昨日之事只剩下那丫鬟这一条线索,母亲不让我去看看,怎能还哥哥一个公道?”
谢氏听她这么说便有些犹豫。她自然知道昨日的事情有蹊跷,她也想为儿子查明此事,可女儿也是她的心头肉。这可真是两面为难。
最终她没办法拒绝傅朝云,同意让她带大夫去查看那丫鬟的死因。
傅朝云这才带了府医赵大夫去柴房查看。那丫鬟果然死状极为恐怖,眼睛蹬得极大,手指都已经弯曲了,像是要拼命抓住什么东西。
赵大夫低头查看了一番死状,又揭开伤口上的衣物检视。
这才回禀道:“大小姐,依在下看,此人的死因是伤口恶化。像是由于服食了螃蟹之类的海鲜腥寒之物所造成的。这死状如此狰狞,也是因为死前太过痛苦。”
傅朝云有些疑惑道:“螃蟹不过是普通食材,何以致人死亡?”
赵大夫捋着下巴上的胡子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螃蟹等海鲜是极为腥寒之物。有伤在身者不宜食用,会造成伤口剧烈恶化。且食物之中有些相克,比如若是螃蟹与南瓜同食,会中毒而死。”
傅朝云这才知道有些食物是相克的,接着又忍不住继续问道:“那赵大夫的意思是说,膳房不小心送错了食物才误致这丫鬟死了?”
“大小姐错了,膳房关系到整个傅府的膳食。平日对哪些食材相克最是清楚,断不会弄错此事。”
赵大夫此言无疑撇清了膳房的嫌疑。那么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给这丫鬟送错了吃的。
到底是谁要这么做呢?傅朝云的第一反应就是刘氏。为防止翻案而杀人灭口,刘氏最有这种嫌疑。
收回思绪,她才想起赵大夫还在场,于是连忙吩咐常棣送赵大夫回去。
傅朝云盯着那死去的小丫鬟,久久不能回神。翻案的唯一可能也断了,她不禁有些颓丧。
柏舟有些担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正在踌躇之间,突然发现门口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
她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颗小水晶,打磨得极为光滑。她连忙捡起来拿给傅朝云看。
傅朝云眼睛一亮,这东西极小,上面还打着孔。一看就是什么挂饰上面的,不是手链就是项链。
可能是穿在链子上的,链子的锁孔松了才不小心掉下来的。会是刘氏留下的吗?
傅朝云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想到很可能是有人来过才留下的,她急忙问柏舟道:“昨天负责看管这丫鬟的人呢?”
找到看管的人就能知道谁来探视过,然后顺藤摸瓜说不定又能找到线索。她不由得有些兴奋地在柴房里走来走去。
柏舟看她那么着急,立马下去询问跟着的小丫鬟。
这才进门回道:“回小姐,负责看管柴房的奴才因为办事不力,刚才被管家杖责了十棍,现下正在下人房养伤。奴婢已经着人去把他叫过来了。”
傅朝云听了她的回禀才冷静下来。柏舟忙命小丫鬟搬了凳子过来给她坐着,想到她没吃早饭,又拿了些点心来垫着。
正吃着点心的时候,看管柴房的奴才就到了。因着被杖责了,走路有些慢,一瘸一拐的。傅朝云忙许他不必跪拜,站着回话。
这才细细问道:“昨日可有人来看过这丫鬟?”
那人有些惶恐道:“回大小姐话,奴才守了一夜,并没有人来看过她。”
傅朝云有些不相信,她知道这些人平时没有油水,大概是收了钱财又怕事发了会被治罪。
遂又问道:“我知道你们平时趁上面不注意都会收些贿赂,你大可放心,我并没有要追究你的意思。只管实话实说,我定不怪你。”
“回大小姐,咱们平时私下里的确是会收些钱,然后行个方便让人进去。可奴才昨晚守夜,的确是没见着任何人。不过说来倒是有件奇怪的事……”
那奴才有些欲言又止,像是怕她怪罪。傅朝云见状连忙说道:“你只管说。”
“回大小姐,昨夜丑时的时候,奴才看见有只灰白色的野猫蹲在矮墙上。奴才当时过去看了看,并无异状。后来奴才就太困了睡着了……”
说到“睡着了”几个字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又低下去了。
傅朝云有些疑惑道:“那你醒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寅时正……那丫鬟一直喊疼,奴才就开门看了看。见她没事就又把门关上了。后来寅时末的时候奴才听着她又不喊了,还有些好奇。然后就开门看看,谁知她竟然就死了。”
没有人来看过,现场却又留下一颗女人用的水晶。从丑时到寅时正,这中间看门的奴才睡着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有人来看过她吗?那背后之人是谁,竟能让这丫鬟毫无戒心。只是一味喊疼,却从来不疑自己命之将至。
傅朝云命柏舟厚葬了那丫鬟,然后才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了采薇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会在深夜去探望一个丫鬟。
丑时到寅时末,正是人最乏的时候。那人是迷晕了看门的奴才然后进去的吗?可看门的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动。那只猫跟此事又有何关系?
等一下……猫!
她转过头去问柏舟道:“刘姨娘是不是养了一只猫?”
柏舟上前恭敬地回道:“回小姐,刘姨娘前些日子是得了一只暹罗猫。大概半个月之前,还是老爷赏的,说是从南方的暹罗国传进来的。不过夫人对猫毛过敏,所以刘姨娘平日里都圈着那只猫。”
这就是了,虽然她还没见过那暹罗猫长什么样子,但是那只猫就是个疑点。
案发现场出现过一只猫,而刘姨娘偏巧有一只猫,怎么可能那么巧。
傅朝云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也不知道刘姨娘身上这是背了几条人命了。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心里难道都不会不安吗?
看来是少不得要去会会这个刘姨娘了!
第六章 凶手浮现
也不知这刘氏如此阴狠,在府中这十余年是怎么过来的。说起来,她也算隐忍许久,倒不知是何事能突然逼得她原形毕露。
“柏舟,你跟我去会会那个刘姨娘。”
柏舟自然知道她迫不及待要去见刘氏,但傅朝云从卯时审案,已经许久不曾进食。现下早已是巳时末,眼见着就要午时了。
正值仲夏,午时的太阳最烈,照得人眼前都发黑。她们丫鬟自然无所谓,可傅朝云是断不能受这种苦的。
思虑再三才上前禀道:“小姐,现下已经快要午时了,是否午觉睡醒了再去。”
世家有世家的规矩,午时自然不是会客的好时候。若是太匆促了,反倒失了体面。
傅朝云想了想才道:“还是你想得周全。如此,便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柏舟这才敢继续问道:“那不知小姐午膳要在哪用?可否要去夫人那里。”
傅朝云皱了皱眉,想到早上为了那丫鬟的事似乎惹谢氏生气了,看来是有必要好好去哄哄。
于是便有些心虚道:“那午膳就在正院用。你去吩咐膳房一声儿,说我今日想吃八宝鸡。”
柏舟得了吩咐才下去,只剩傅朝云独自坐在窗前。
午时的太阳倒是烈得熏人眼,廊下值日的小丫鬟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早已有那猴精的小丫鬟躲在了庭前树下的阴凉处。傅朝云有些兴致缺缺地以手支颐扫视着。
不一会儿却见一个小丫鬟进了院门来,然后叫了另一个丫鬟过去。
因着只是院中洒扫的小丫鬟,傅朝云并不记得名字。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见两个人走到一旁聊起了天。
下人之中有不少是家生子。因其父母也在府中当差,所以相互之间关系也甚是不错。只要不是在当值期间,来往走动并无过错。
傅朝云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刚要收回视线,却见那丫鬟满面春风地送走了人。
这倒是不要紧,但她分明看到那人塞给了她什么东西。那丫鬟趁人不注意,暗自收在了袖中。
来往走动是不要紧,但是私相授受就坏了规矩了。她突然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能让这丫鬟春风满面,还敢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