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沉默了下。
“小溪……”林奶奶目光中隐隐含着哀求。
“事情不是你做的，你用不着向我道歉，至于她，如果你今天是向她来求情的，那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原谅她的。”林溪移开视线，淡淡道。
林河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请求你的原谅。我向你道歉，并不是说要你原谅她，而是……我想表达我的歉意而已，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大哥大嫂。”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她做的事，与你无关。”
林河沉默了下，随即道：“好，我知道了。”
林奶奶喊林河过来，“快来，该吃饭了。”
林河淡淡一笑，“好。”
林奶奶挟了一块儿林河喜欢的松鼠桂鱼给他，“多吃点，看你最近瘦的。”
林老爷子没说话，可饭后，也背地里嘱咐厨房多做几道林河爱吃的菜。
林河这次吃完饭并没有直接回卧室，而是在林老爷子跟前做了下来。
林老爷子看向他。
“爸，我休息这么长时间了，想重新回公司，您年纪也大了，小溪距离独当一面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想为家里进份儿力。”
林老爷子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林河，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把你从公司赶出去，你要是想去，公司永远欢迎你。”
林河笑了下，“好，那我明天就开始上班。”
林奶奶还要说些什么，林老爷子悄悄握住她的手，等看到林河走远了，林老爷子才道：“让他出去散散心也好。”
林奶奶叹息，他的两个孩子，都是痴情种子。算了，以后她多介绍几个合适的女孩子给林河，时间长了，再好的感情也总有淡的时候。
*
大年三十那天，林奶奶抱着电话迟疑，林老爷子看了一眼，道：“再不打电话，就赶不上吃年夜饭了啊！”
林奶奶笑着看了他一眼，“知道了！”旋即拨通电话。
“喂……”
☆、看灯
再见穆青柏，就是年夜饭那天。
住院的时候，听李姐说，他去过一次，只是刚好她睡着了。
“我说叫醒你，他说不用。”李姐当时道。
林溪没在意，以为他还会过来，谁知，一直等到她出院，他也没再露面。
她其实没怨他，哪怕她一直都知道，穆青柏对穆伊人感情很深，毕竟穆青柏父母去世以后，是穆伊人把他照顾长大的。
穆伊人一直没孩子，这家里所有人都知道，穆伊人把穆青柏当自己亲生孩子。
穆青柏也是一样，他把穆伊人当自己的亲生母亲。
林奶奶见穆青柏过来，拉住他的手，细细打量，见他虽然打理过，可依旧掩饰不住地憔悴，不禁湿了眼眶。
“你这孩子！干嘛啊！以前过年，哪次不是你过来？怎么，今年要不是奶奶喊你，你还不打算过来了？”
穆青柏低头笑笑，“公司事情太忙，我忘了。”随即抬头，对对面的林老爷子问好。
林老爷子点头，“今天你奶奶知道你过来，特意下厨做了你和小溪爱吃的几道菜。”
穆青柏转眼看向林溪。
林溪抬抬手，“青柏哥。”
穆青柏抬腿，在林溪身旁坐下。
“小溪，我……”
林溪摆手打断他的话，“你要是跟我叔叔一样，说什么道歉，就不用开口了。”
穆青柏沉默，随即苦笑，“我不是为……”
“你不是为她，那就是为你自己，那也不用，我也是那句话，你是你，她是她。”
穆青柏久久没说话。
“可是，我还是有一定责任的。”穆青柏颤着声音，手止不住地抖，“当初她去拿药，其实被我遇见了。”
林溪愣了下。
穆青柏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没惊动其他人，只是来找她，并和她说这样不对，只不过我以为她拿的药，就是骗子医生给她拿的说是能让她怀孕的药，没想到，她竟然拿的是，拿的是……”
“害人的药。”林溪淡淡垂下眼眸。
林奶奶林老爷子的几次生病，都和穆伊人脱不开关系。李姐意识到穆伊人的不对，曾背地里找过林老爷子。
为了让林老爷子相信，李姐还以身犯险，停电那天晚上的那一摔，才让林老爷子真的意识到，穆伊人有问题。
只是不知为何，李姐一再强调，穆伊人的下手对象其实是林溪，林老爷子就计，挖了个坑让她跳。
这才有了前一段的那一幕好戏。
那个给穆伊人药的医生已经被林家找到，只是……
“那医生已经疯了。”林溪道。
穆青柏抱着脑袋，“要是我早点告诉你们，爷爷奶奶还有你，都不会有事。”
林溪握住他的手，“你也不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小溪……”穆青柏抬头，流泪满面。
“那如果这么算，那一切的根源都出在我身上，你也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那如果……”
“这怎么会都是你的原因？”
“你看？你也知道这个道理不是。”林溪笑，“没了这次，还有下次。这次她没成功，下次她还会想办法，你说的药，奶奶也知道，而且你们俩亲眼看到她把药扔进垃圾桶里，谁会知道，那只是个障眼法呢。”
林溪再次握紧他的手，“所以，青柏哥，这不是你的错。”
“把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会不快乐的。”林溪松开他的手，递给他一杯茶，“过去了，都过去了，爷爷奶奶也不曾怨你，也没有因为她的原因而冷淡对你，你可不要让两位老人伤心。”
穆青柏抱着茶水沉默一刻，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他放下茶杯，出去寻找在花园里闲逛的林老爷子和林奶奶。
林溪低头一笑。
真好。
年夜饭吃的很热闹，大家欢聚一堂，一扫前一段的阴霾。
王叔接了个电话，起身在林老爷子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林溪注意到，林老爷子的脸有一瞬间暗了下来。
她忽然就懂了。
林老爷子低头对王叔吩咐了什么，王叔快步走了。
一家人，或许注意到了，又或许没注意。
大年三十团圆夜，穆伊人，去世了。
穆青柏出钱，给她买了块儿郊区的墓地。
林家对此没有说话。
除了林河和穆青柏，谁也没去。
林溪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穆青柏和林河一身黑衣地走出去，摸摸自己的脸。
有的女人，竟然为了美，疯狂到如此地步。
“我没想让大哥大嫂死！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大嫂告诉我！可是，车失控了！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大嫂是妖！小溪呢？她是不是也是妖？那她是不是也能……容颜不改？”
“可是，她会长大！是不是她一成年，就不会再长了？可是，老爷子竟然把她赶走了！”
“我想让她回来啊？我想让她……留在我身边啊，我要控制她！要她告诉我，怎么才能变得更加漂亮。”
监控视频内，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眼里闪过疯狂，她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面露痴色。
“以前，也只是觉得她没事干，只能出去美容打发时间，没想到……”林奶奶道。
穆伊人爱美，是林家上上下下公认的。
林溪也依稀记得，在小时候的记忆里，母亲和穆伊人偶尔结伴去美容院，但更多的时候，母亲想和父亲在一块儿，穆伊人就会自己去。
林奶奶叹息，“我还一直以为，她没怀上孩子是因为身体弱的原因，没想到是她自己去医院做了结扎。”
林河低头，不言不语。
林奶奶看了眼有些愣的林溪，“怎么了？被吓着了？”顺便关了视频。
林溪笑笑，见没其他事了，便挽着林奶奶的手向外走，“没事，就是有些馋，可又不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跟着向外走，穆青柏迟疑了下，看着沙发上的人，最终还是走了。
“哎呀，你该不是又想吃我做的那个糖醋排骨？我这就去给你做啊。”
“多做点。”
“奶奶记着呐，不会忘记小鱼那份的。不过怎么最近小鱼都不怎么着家啊？又出去和他那个朋友玩了？”
“……好像是的。”
声音渐渐远去，林河慢慢起身，最后看了眼电脑，转身离开。
过去了。
都，过去了。
*
元宵节那天，全家一起去看灯。
月牙岛可没这么多的灯笼，这么多的人。
小鱼被挤的都快要喘不过气了，他死死拉着林溪的手，就怕一松手，两人就分开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片人较少的区域，小鱼趴在林溪的肩膀上直喘气，“哎呀，可真是累死了，人挤人，我什么都没看到！”
林溪笑着拍拍他的头，“今天是节日嘛！你知道今天的灯好看，别人也知道啊。”
“要知道就不来了！”小鱼撇撇嘴，“都是人！”
人那么多，他想的方法都没有用武之地的。哎呀呀，好头痛！
林溪见小鱼双手抱头，还以为他怎么了，得知他只是被人挤的心烦，才笑，“那干脆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喝点东西。”
这附近有一条小吃街，就是不知道人多不多，不过那里比较偏僻，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路上，林溪还给林奶奶打了电话，说是带着小鱼出去吃东西。
挂断电话，转了几个弯，林溪带着小鱼来到了那条小吃街。
人不算多，相比于外边而言。不过对比之前，也算是厉害的了。
不过大家都打包，所以看上去还好，林溪拉着小鱼挤进去，买了几样他们爱吃的，就准备从街那头挤出去，再找个清净的地方吃东西。
只是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地方，林溪站在原地，左顾右看。
小鱼手里拿着一把签子，自己吃的同时，不忘给她喂一口。
被喂了一口羊肉，够辣，够味，林溪嘶了嘶嘴，刚准备带着小鱼走，就被人喊住了。
“小姑娘，小伙子，来尝尝老婆子的汤啊。”
林溪侧头，昏黄的灯光下，一位身体伛偻的老人对着他们的方向笑莹莹。
☆、喜欢
这是小吃街的街尾，这个摊子以后，再没有卖家了。
比起前面的热闹，这里显得有些荒凉，冷冷清清的，与阿婆脸上的笑莹莹形成强烈对比。
林溪还未开腔，小鱼就径直走了过去，坐好后还对林溪招手，“小溪，过来啊，这里有空位。”
林溪沉默片刻，走了过去。
将食物放在桌子上，林溪看了看阿婆的摊子，见有种红红的汤闻起来酸甜可口，里让阿婆盛了两份。
林溪多给了阿婆一些钱。
阿婆只收取了她应得的，“反正也没人，你们过来，热热闹闹的，还给我这多加点人气呐。”
林溪注意到，阿婆手腕上有一条红线，亮亮的。
阿婆注意到林溪的目光，笑嘻嘻地多露出一截手腕，让她看，“我女儿给我求的，虽然我常年不在我女儿身边，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念着我，可把她爸爸给嫉妒坏了。”
言里不乏骄傲。
“咳咳！”背后传来两声刻意的咳嗽声。
林溪就注意到阿婆的视线向上抬起，越过她看向身后。
“老头子，你回来了。”
汤碗应该有些烫，林溪没让阿婆端，自己一手一个送了过去。
身后阿婆的丈夫瞅了自己一眼，向阿婆走去。
阿婆乐滋滋地向她丈夫炫耀今天来客人了，林溪听到那丈夫轻轻哼了声，阿婆不满，让她丈夫夸夸她。
“嗯，你做的汤，好喝。”一句表扬就够了。
阿婆开心地拍拍丈夫的胸口，又回到摊子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丈夫闲聊。
这汤不错，有些烫口，酸酸甜甜混合在一起，比以往林溪喝过的汤都好喝，只是为什么这里生意这么差？
似乎是注意到林溪若有似无的目光，阿婆的丈夫道：“我们昨天才来。”
林溪“哦”了声，旋即一愣。
昨天才来？可为什么她觉得这老太太面熟？
“阿婆，我们以前见过吗？”林溪朝背对着她似乎在收拾材料的阿婆道。
阿婆没转身，低着头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在什么街边街角见过也不一定，毕竟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林溪笑笑，也是。
小鱼喝了一份不够又喝了一份，林溪补了钱，吃过东西后，带着小鱼走了。
小鱼挽着林溪的胳膊，眼看着要拐弯了，林溪突然转身向刚才的摊子看去。
小鱼看了眼，“怎么了吗？”
林溪摇摇头，收回目光，“没什么。”
小鱼不想这么早回家，林溪就带着他在这附近闲逛。
看到不远处的一个人，林溪突然想到刚才阿婆说的那句话。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章好好穿着长款大衣，和一群小姐妹儿拍照，余光一扫就看到小鱼在不远处。
“小鱼！”她转身和身边的小姐妹说了什么，只见小姐妹向这个方向看了两眼，和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膀，走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