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担心你!他们家的种,踩死掐死也是他们家的事,你可别心软留在家带孩子,对我们女人来说,什么都比不上事业重要!”
三妹郑重警告,她出嫁前在工厂打了几年工,深知女人自己挣钱经济独立的重要性。
魏时芳纠结着眉头挂断电话,看着围绕在女儿身边的公婆和丈夫,心里拧成疙瘩。
她公司私企,产假生育险倒是都有,但是劳动合同多得是漏洞,休假前人事部找过她,月薪拆成绩效工资,产假期间只有底薪,一千二百块,还不够伙食费。
怀孕时候又是鱼胶又是燕窝,等孩子生下来,给她坐月子的只有小米粥和鸡蛋。三妹年前刚生了儿子,她家婆婆一天一只老母鸡伺候着,三妹鸡汤喝到腻,她想喝口鸡汤就被婆婆阴阳怪气提醒没交钱就别挑食。
程易辰的工资还是每月都不够自己花,发了工资先还信用卡,现在当了爸爸,游戏装备是不买了,改成给女儿乱买东西,大几千的婴儿床和安全座椅说买就买,信用卡透支到明年都还不清。
婚前温柔体贴的男人婚后变成聋子瞎子,对她不闻不问,想着产后这几天的遭遇,魏时芳心情跌倒低谷。
晚上喂过奶,小婴儿熟睡,主卧室里婴儿床和婚纱照,温馨气氛,难得一家三口安静相处。
“我现在坐月子,按规矩我妈得来照顾。”魏时芳斟酌开口。
“来啊!正好看看她外孙,也让我爸妈歇几天,喘喘气。”程易辰轻松道,盯着襁褓里的女儿一刻不错眼睛。
以前经常听妻子说起,岳母生下她们三个女儿,月子没坐就下地干活儿,让他觉得女人只要身体好,坐不坐月子不是大事。倒是初为人父,要学习的东西很多,电脑里存满新生儿护理攻略,高考时候他都没这么认真过。
看着看着,程易辰视线突然盯住女儿头皮上一点污垢,不禁皱眉,脐带没掉不能沾水,洗澡是个难题。
程易辰拿出手机搜索新生儿澡盆,不看还好,一看发现最贵的居然要一万几,略次的也要好几千,撇一眼魏时芳,程易辰拿着手机到客厅下单,决定还是先买后奏。
妻子怀孕后脾气越来越差,生完孩子更加暴躁,为一点钱能跟他没日没夜的吵,和当初温柔体贴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关上的卧室房门,魏时芳再次心灰意冷,他居然没主动询问她妈认不认路,这么远怎么过来!对丈夫已经不抱任何希望,魏时芳就盼着妈妈早点来。
三天后,程易辰去火车站接人,大包小包的把丈母娘恭迎到家。
“娘!”魏时芳热泪盈眶。
“闺女,你受苦了啊!”丈母娘抱头痛哭。
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短发小眼睛粗糙面颊,穿件不合身的橘红外套,斜眼撇嘴的表情和小舅子几分相似,身材矮小,后背宽阔。
丈母娘放下包裹,忙不停的去厨房,在程易辰帮忙下,刷锅烧水,做了一锅少盐少油的疙瘩汤,亲手端到女儿面前,魏时芳再次热泪盈眶。
吃过饭,娘俩在卧室里说贴己话。
“娘,钱带来了吗?”魏时芳悄声问。
她毕业工作后,工资大部分都寄回家,少说也有十来万。产假还有三个月,看样子生活费不补交齐,婆婆是不会给她好脸色,她特意嘱咐母亲过来时带上几千救急。
“要钱做啥?我这不过来给你撑腰了吗?啥人家啊!坐月子连只鸡都不给吃,不就是嫌弃你生个丫头吗?赔钱货也是他家的种!这要是在咱们老家,你婆婆的脊梁骨得让人戳死!”丈母娘义愤填膺。
“娘……”魏时芳两眼热泪。
“你这傻妮子,当初不听我的,不要彩礼就急慌慌嫁到人家家来,现在知道婆婆的刁钻吧?他们哪有当你是人看!”丈母娘心疼闺女。
老家这两年不但彩礼钱水涨船高,结婚还得在县城买楼房,进门就分家另过,婆婆出钱出力看孩子做饭小心伺候着,生怕得罪媳妇将来没人给养老,哪像她闺女这么窝囊?没彩礼不说,跟婆婆住一起还得交饭钱,生完孩子连只鸡都吃不上。
魏时芳一肚子的委屈终于有人理解,抱住妈妈再次无声垂泪。
很快,程易辰家又掀起新一轮家庭大战。丈母娘倒掉小米粥鸡蛋,叉腰指着鼻子骂老公公刻薄儿媳,不给做鸡汤。
程工不好和亲家母对骂,看着自己煲了一下午的枣浆小米粥被倒进马桶,气的直哆嗦。
儿媳身体底子差,益温补,老中医特意开的产后膳食药方,红枣芝麻老糖磨碎打浆,一锅粥饶是费力气。再怎么说,他家也不至于在吃食上为难儿媳,解释几次就是不信,现在可好,直接给倒掉了!
陈秀英见老伴一腔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就知道是儿媳在亲妈面前嚼舌根抱委屈,也不解释,抱臂冷笑道:“按照你们老家的风俗,女儿坐月子,娘家妈来探望,怎么着也得带上几斤红糖两只老母鸡,谁知道亲家你没准备呢?”
“这都啥年月啦?一宿的火车大老远的坐过来,我还拎几只鸡咋的?我闺女一个月工资一万多块!想吃只鸡都不行?”丈母娘是空着手来的,见婆婆挑理儿立刻暴怒。
“呦!啥年月了你家不也还是彩礼定亲见面礼拦轿钱都讲究?再说了,你闺女的一万多工资我可没见着,她也没给我,真要有那么些钱,别说吃老母鸡了,吃战斗机我也得给她买去不是?”
“我闺女嫁到你们家,给你家生孩子,坐月子吃只鸡还得花自己的钱,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既然是嫁到我们家,生的是我家的孩子,月子怎么做,孩子怎么养,那就得听我的!”
……
两个老太太都不是省油的灯,整天掐的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魏时芳出了月子没多久就去上班,产假都没休完,公司不但给她改成绩效工资,手下客户也都分出去,再不回去,别说高薪,工作都难保。
丈母娘没回去,她怕闺女在婆家受气,借口给女儿带孩子留下来,想想一个人势单力弱,又把儿子叫来给她们母女撑腰。
暑假时候小舅子来新南市,住进姐姐家打算借读市里高中,程易辰家战火再次升级……
强龙不压地头蛇,几次交火,还是陈秀芬大获全胜,魏时芳妈妈含着眼泪收拾包袱回老家,程易辰托尽关系,给小舅子联系到能住宿的高中借读,家里终于清净。
沈沫好不容易周末没出去,留在家休息,不小心被魏时芳抓住,坐下就倒苦水,唠唠叨叨一个多小时都没说完。
“大男人不知道上进,整天就知道玩游戏!”魏时芳恨声数落。
“他不是在上班吗?”沈沫奇怪。
“他那叫上班吗?别人年薪几十万,他才挣几个钱?还没我挣得多!房子车子都是父母给的,结婚养孩子都用父母的钱,他根本就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魏时芳愤恨不甘。
沈沫无语,他父母给的房子车子你不也在用?
魏时芳继续痛心疾首:“挣钱少也就算了,整天还乱买东西,工资都不够他一个人花的!每月给婆婆两千块家用,是我拿的!”
沈沫劝解:“你们家一日三餐有鱼有虾,整天土鸡蛋土猪肉、进口酸奶车厘子的……再加上小宝宝的奶粉纸尿裤,每月两千块钱不够吧?”
她不清楚小宝宝的奶粉纸尿裤每月要花多少钱,但是陈阿姨家生活质量很不错,尤其伙食,魏时芳结婚后一天比一天圆润,公婆帮忙带小孩做家务,算上劳动力价值,两千块简直太划算!
“你少说风凉话!要是以后你婆婆每月也收你两千块,我看你答不答应!”魏时芳耻鼻。
“干嘛不答应啊?两千块包吃包住包管家务,还给免费带小孩,我天天抱着婆婆的大腿叫妈妈!”沈沫当真乐意。
“他们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就没听说过带自己孙女还要算奶粉钱的,我们吃饭交伙食费了!”魏时芳气愤。
“嗯……好吧!既然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怎么带小孩就听他们的吧?”沈沫和稀泥。
“我出钱养家,凭什么听她的?”魏时芳反对。
“那不是伙食费么?”
“我是他们家媳妇!”
……
沈沫耳鸣眼晕,一个头两个大,干脆一句话不说,呆怔走神听魏时芳絮叨了一下午。
晚饭前魏时芳才回去,晚饭后陈阿姨又过来,拉住厉秀英也是一肚子苦水。
“原以为儿子长大,工作结婚了我们就能撒开手不管,到时带带孙辈做做后勤,安享晚年,谁知道他找了那么个人!我们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总不能让她给带偏到山沟沟里去吧?现在又有了孙女,还得继续看着,累啊!”陈秀芬花白头发,苍老许多。
厉秀英同情:“再熬几年吧,我看你家媳妇现在穿衣打扮越来越时尚,没准儿再过几年思想就变过来了呢?”
“哼!”陈秀芬冷哼:“她爹妈教育了她二十年,大学都没给她变过来,我能?”
“她现在都当妈了,每月工资还都寄给娘家啊?”厉秀英好奇。
“可不是?我这倒贴出去不知道多少,每月就两千块钱伙食费,还老大不愿意,没事就数落辰辰不上进不赚钱,也不想想辰辰那单位,真要是赚大钱不就坏了吗!”陈秀芬愤恨。
“哎呦!那还真的好好看着,辰辰年轻气盛,可别受她影响,脑子一热真干出什么事来!”厉秀英惊心。
陈秀芬叹气:“我好吃好喝供着,洗衣做饭伺候着,就是扶不起来!蛇鼠麻雀还知道坐窝养崽呢,偏她不把自己当个人看!”
“慢慢来吧,你是亲婆婆,怎么说也是为他们好不是?”厉秀英宽慰。
老姐妹的手段她清楚,魏时芳那点小心眼根本不够看,横竖不是自家闺女吃亏受委屈,她才懒得管闲事。
经历过一次魏时芳的折磨,沈沫越发不敢在家呆着,节假日除了公寓就是旅行,周末又约了谢世宁去农家乐垂钓田园。
第116章 三亚度假
碧绿草亭, 藤椅清茶,两支鱼竿慵懒垂在水面上,沈沫穿白色真丝小衫亚麻长裤,遮阳凉帽,手脚并用比划着夸张惊叹。
“真让你说中了,房子风水不好,夫妻不睦婆媳不和!”
谢世宁直接笑喷:“你那同学的婚姻一地鸡毛, 和风水可没关系。”
沈沫无趣, 当然知道不是风水的原因,就算是凶宅也不至于半年时间就把魏时芳变成怨妇, 找个话题聊天而已。家长里短的东西显然谢世宁不感兴趣, 沈沫只好自言自语发泄郁闷。
“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现在的状态,感觉跟新闻联播似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就换挡节目, 你当自己是天气预报,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谢世宁不挑剔。
沈沫正中下怀,立刻开始滔滔不绝。
“就像现在,好不容易把酒吧咖啡厅、健身房电影院搬到自己家,我又喜欢上田园之乐;好不容易可以去高级餐厅随便吃大餐,我又喜欢上农家菜;好不容易可以自由出入高尔夫球场和游艇俱乐部, 我又喜欢上采摘和垂钓……但我心里清楚, 我并不是想返璞归真, 真的要种田打鱼做个农夫。”
“以前心心念的奢侈品, 现在我全然不在乎, 豪车豪宅也就那么回事,曾经执着的社会关系和地位现在也只是有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按照我之前的构想,我应该不断积累和提高财富和地位,可是现在我突然想把那些东西都丢掉!不是说真的把财产房子都捐掉,是把……”
沈沫语塞,怎么也想不到合适比喻,愣神了好半天才突然问:“你看过修真小说没?”
“没看过,写道教的么?”谢世宁不解。
“差不多吧!你没看过就好,那我就随便说了!”沈沫甩掉鞋子,盘膝坐在藤椅上,边说边比划。
“高考前是练气期,毕业后我完成筑基,因为有高人指点,灵丹妙药加持,所以不管是创业还是找工作,那些修炼失败的人只在肚子里练了一口废气,我却结出金丹……”
“金丹期是一道分水岭,意味着修行者从此摆脱五谷轮回,真正踏入修真门槛,别人为房租三餐工作加班时候,我完全不需要考虑钱,因此会生出许多乱七八糟与众不同的想法……它不是学校教的,不是家长教的,更不是社会大众的普世价值观。因正知邪,因生知灭,因己知彼,因真知假……虽然有些想法既主观又自我,但是我知道,这个就是我的元婴!”
“有了元婴,我会一下出窍一下分神,所以我现在既自我又忘我,明确又混乱!精神渴望田园,身体离不开物质享受,期望有更高成就,又觉得一切毫无意义,纠结又难受!就等着一道天雷,咔嚓!我渡劫成功飞升仙境,从此位列仙班逍遥快活!你懂吧?”沈沫说完长长吁气。
谢世宁听的一头雾水,他从没看过这类小说,词汇听着耳熟,却不太能明白沈沫在说什么。
“道教修真讲究的是去伪存真,追求真我,以此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怎么你这个修真听起来像是江湖术士招摇撞骗?你打算上天?”
“我打算升舱!高铁上最不舒服的就是一等座,因为它既不经济也不舒适,公摊面积大不说,还总有人跑过来要和你分享电源,甚至借口怀孕伤残要和你换座!我想升舱,乘务员却告诉我商务舱已满,有空位也是提前预订,下站就上车。于是我不敢睡,不敢放松,一边心惊胆颤堤防,一边等待机会看下一站会不会有人退票我好升舱!”
沈沫说完焦躁的抓下帽子,拿在手里气急败坏的给自己扇风。
谢世宁笑:“传说中的中产焦虑?我对这种说法抱怀疑态度,你怎么这么明显?”
“穷人乍富,还没生出外壳,所以格外敏感,无所事事又患得患失。”沈沫继续颓废。
谢世宁扬起鱼竿,认真道:“沈沫,女孩子多一次投胎机会,家庭联产,你会更多安全感。”
沈沫更加郁闷,以前她想嫁豪门时候谢世宁劝她投胎,现在她想升舱,谢世宁又劝她嫁人,到底要怎样?何况仙凡不通婚,她还没飞升。
“未必吧?我那同学还不就是因为家庭联产,联产的基本人权都被父母剥夺?要是以前集体工分制,父母怎会如此轻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