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像说绕口令似的。
小姑娘的杏眼又圆又大,黯淡月色下眼里像是蕴了月光似的。眼波流转,藏了点委屈,上挑的眼尾也软软的垂了下来,哪还有平时的灵动和生气。
傅遇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傻逼,但就是有点忍不住。
她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
离开他?
傅遇脑海里沉睡多年的少年气再次复苏,觉得她把自己搞的这么难受,那自己也不能让她好过。
有福同享,有气同生。
他半天也不说话,褚时意郁结的手下一个用力,把手机壳上的铃铛给拉了下来。
金黄色的铃铛发出清脆好听的脆响,但上面的红绳却惨兮兮的被人拉断了。
褚时意双眼眨巴眨巴的来回盯着左右手上的铃铛和红绳,回忆起自己放在家里拧了一个礼拜都没有拧开的矿泉水瓶,想着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力士,于是把这过错都归结于他。
“我已经想好了我明年的新年愿望了,希望你以后买的键盘上都没有QWER键!”
说完,又觉得这样子不够解气,抬眸,想着电视剧里容嬷嬷用针扎紫薇时候的眼神,于是模仿着容嬷嬷那个杀人的恶毒眼神瞪了傅遇一眼。
小姑娘明亮的杏眼被走廊外的昏黄廊灯染上一份迷离暖色,喝完酸奶的嘴唇湿漉漉的,唇色淡的像樱花。
一直到小姑娘转身离开,身影溶于夜色之中,傅遇紧绷着的肩膀陡然松塌下来,他伸手压了下后颈,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流露出些许无奈。
差一点,就亲上去了啊。
深吸了一口气。
傅遇,冷静点。
·
褚时意回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瓶她拧了一个星期也没有拧开的矿泉水瓶,本来她打算让徐黎斌拧开的,可他竟然那么柔弱,跳了一下就闪到了腰。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瓶水,褚时意坐在地板上,哼哧哼哧的拧着瓶子。
几分钟后,她泄气的躺在地板上。
连红绳都能扯断,怎么就拧不开矿泉水瓶呢?
褚时意有点想不通。
这个时候她手机响了,有气无力的接起来,“喂——”
“意意,明天不要忘了给我买早饭。”
要不是徐黎斌的提醒,褚时意都要忘了她明天要给他买早饭。
她起身上楼,乖巧点头:“你想吃什么早饭啊?我明天早起给你买。”
“灌汤包和油墩子,再买一碗咸豆浆。”
褚时意点点头,说好的哦,我明早给你买。
徐黎斌:“意意你放心,等哥出院了,给你买三桶全家桶,两桶放着看,一桶抱着吃。”
褚时意感动的都要哭了,虽然徐黎斌腰不好,但是他对自己真好。
她握了握拳,决定明天给他再带一碗腰花。
这么好的男人,腰得补好。
·
第二天,褚时意起了个一大早。
清晨露气深重,空气中都是湿重的雾气,她站在自家门口,和门外的一只黑猫大眼瞪小眼。
黑色小猫的边上还放着一袋早餐。
褚时意瞅了瞅,灌汤包、油墩子、油条、豆浆,外面的包装袋还是城西那家巨难排的早餐店的包装袋。
褚时意眨巴眨巴眼睛。
小黑猫也眨巴眨巴眼睛。
“哇……”
她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弯腰抱起小猫,五指揉了揉它的下巴,细声细气:“你是给我送早餐过来的吗?”
小猫在她怀里乖的不得了,“喵”了一声之后头直往她怀里蹭。
褚时意的心彻底软了。
逗弄了一会儿之后,褚时意依依不舍的把它放下。
这只猫干净整洁,身上还有好闻的味道,哪里像是流浪猫?
估计是住在这附近的,早上出来遛弯。
她弯腰,拿起早餐,环视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半疑半惑中,大拇指和食指默默的拎着袋子,扔到了家门外的垃圾桶里。
之后,揉了揉小猫的头发,笑着说:“我走啦,你也快回家吧。”
而此时,对面的别墅二楼,有人满头大汗的站在窗边,看完了这一切。
他沉着脸,沾了汗水的睫毛在清晨凉风中颤了下,睫下的漆黑瞳仁没有什么情绪。
早起一个小时,坐四十分钟的车到城西,再排二十分钟的队买回来的早餐,还比不上一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 傅遇:喵喵喵。
——
第8章 八点甜
傅遇这个早餐,连续送了大半个月。
一开始褚时意以为是谁放岔了,放到她家门口来了,可第二天打开门,地上还是躺着一袋早餐,倒是没有猫了。
眨了眨眼睛,凑上去闻了闻,很香。
褚时意环视了一圈,悄咪咪的样子像是做贼一样。
周围孤零零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她就捡了早餐。
等到了医院,直接递给徐黎斌,惹的徐黎斌大早上都忍不住飙泪秀演技了,“哇意意,你怎么对我就这么好呢?”
褚时意嘴里叼着袋豆奶,听到他这话时有点心虚。
她边咬着豆奶袋子边犹豫要不要把这袋早餐的真相告诉徐黎斌,但是转头就看到他嗷呜嗷呜吃的特香的样子,又觉得算了吧。
空气中还充斥着早餐独有的香味,灌汤包被徐黎斌咬了一口,顺着他的唇齿流下一丝汤汁,香味扑鼻,很淡的酱油味、香油味还有鲜嫩的猪肉味。
褚时意回想了下。
呜呜呜好好吃,明天要是还有,她一定要偷偷吃一个。
结果隔天,还真的有!
褚时意瞪大了眼,昨夜睡姿不好导致她的刘海翘的飞起,像是整个人都不敢置信的一副模样。
褚时意扒拉了下袋子,发现今天的早餐换成了扣肉饼。
没有灌汤包,一口咬下去汤汁就充盈在口腔中,令味蕾重获新生。
她垂头丧气的,提溜着袋子跑去医院送给了徐黎斌。
结果傅遇早起大半个月送的早餐,全部都到了徐黎斌的肚子里。
·
徐黎斌在医院待了大半个月,因为腰闪了。
还因为他大少爷脾气犯了。
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意意你知道腰对男人有多重要吗?我不能出院,我得在医院待好久好久一直待到我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可是……”褚时意犹豫的看着他,“你现在吃东西也很香啊。”
徐黎斌脸僵了一下,“意意。”
褚时意慢吞吞的说出他内心的想法:“你不就是不想上课嘛,不想上就不去好啦。”
“……”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多加一桶全家桶。”
褚时意算了算,从他住院到出院,徐黎斌已经欠了她十三桶全家桶了。
一次性拥有十三桶。
她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富婆了。
出院的时候,徐黎斌说要去她那里,美其名曰要补习功课,其实目的就是想看MZD的几个人。
褚时意知道!就是知道!
回去的路上,徐黎斌硬要一只手架在褚时意的肩上,说是这院住的他现在走路都很晕,需要一根拐杖。
小拐杖打小就不知道怎么拒绝人,承受着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还贴心的问他:“现在还晕不晕啊?”
“有点儿。”演技上来的徐黎斌抬手抵在额上,声音柔弱:“今天太阳可真大。”
褚时意眨了眨眼:“可是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哎。”
“……”
徐黎斌说谎话不打草稿,“我看的是南城的天气预报。”
褚时意说了句好吧。
她抬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快要到家的时候,褚时意肩上一轻,那个装老弱病残的人突然之间生龙活虎的问:“你说这个时候,死神在干嘛?”
褚时意正在掏钥匙,听了他的话之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小脑瓜子认认真真的配合他在想,说:“打游戏吧。”
“真的是个很勤劳的男人。”
“……”
褚时意推开院子里的铁门,正往里踏了一步,就感受到边上有一阵风吹过。
她摸不着头脑的转身,就看到徐黎斌热情洋溢的和傅遇打招呼:“你好你好,请问你是弯的死吗?”
弯的死?
褚时意低头,拼命的憋住脸上的笑意。
那人的声音很冷,像是在克制着自己一样,带了浓厚的距离感:“wonders。”
发音清晰,是很标准的美式英语。
一点儿也不像当初把“I can”念成“l came”的人了。
相较于傅遇的冷淡,徐黎斌的表现完全符合了狂热追星粉的人设:“wonders好巧,又见面了。”
傅遇想说真不巧,他一直盯着窗外,原本以为能等到她回来。
结果等到了她架着那个小时候一起洗过澡的男人回来。
气的闪现把对面刚到塔下的璐璐给杀了。
然后屏幕一黑,自己也死了。
徐黎斌像是看不到他的冷漠孤傲一样,热络道:“wonders,我看过你打rank,我觉得你真的非常厉害,希望你在今年夏季赛能够带领队伍拿到一个好成绩。”
谈到战队,傅遇的态度稍稍好了一点,“会的。”
“啊,那就加油!真的!我们战队其实真的很好的,只是运气不太好,大家的实力都有的,希望你们夏季赛好好打!”
都这样的吧。
粉一个队伍,都会抱有这样的心态,哪怕之前战队的成绩多差,输比赛的时候自己隔着电脑屏幕都骂了无数遍脏话,但是等到旧赛季结束,新赛季开始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期待。
再来一次吧,这次要取得好成绩。
破冰而立,浴火重生。
傅遇脸上没有什么情绪,鸦羽似的睫毛懒洋洋的掀了下,而后,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嗯。”
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褚时意总觉得他眼里有种异样的情绪。
像极了那个时候,去参加全国竞赛的他。
很狂妄。
对,就是很狂。
·
徐黎斌觉得褚时意家真的太好了,就在MZD的对面,每天都能见到队员,真的太尼玛好了。他在医院想了一百种搬过来住的理由,可是褚时意一句:“我哥就要过来了。”让他把第一个骗她的理由给塞到了□□里。
“周时延?他过来干嘛?”
徐黎斌和周时延向来不太对付,徐少现在也是万花丛中过的公子哥,但年少时——十五六岁的时候,初恋对象,在和徐少谈了两天之后见到了周时延。
立马移情别恋。
因此,徐黎斌一点儿都不喜欢周时延。
而周时延不喜欢徐黎斌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会把褚时意带坏。
褚时意的小脸上写满了高兴:“他过来给MZD当教练呀、”
“what?伊克斯抠死蜜?”
“……”
褚时意认真解释:“我昨天还和他打电话了,他说这几天就过来,来给你最喜欢的MZD当教练啦!”
听完之后,徐黎斌满脸写满了难过:“老天啊!”
他抢走了我的初恋也就算了,可是老子好不容易粉上了一支队伍,结果队伍都要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下了!
这是为什么!
肿么回事!
·
晚上的时候,褚时意想喝酸奶,打开家里的冰箱看了一圈都没找到。
于是拿了钱包就出门买酸奶去了。
天色黯淡,褚时意闲适的走着,没多久,她皱了下鼻子,步子一滞。
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她的心紧绷,小心翼翼的喘着气,利索的打开手机拨号盘,按下110,左右看看,往大门的方向走。
没多远就是大门,褚时意咻地一下转身,高举着手机,闭着眼,大声警告那人:“你别跟了,再跟我我就报警了!”
她话说完,时间沉默了几秒。
耳边风声寂寂。
有树叶簌簌落下的声音。
脚步声骤然停住,继而响起,比之前的闲庭信步更快几分。
褚时意捏着手机的手都有点抖。
那人就站在大树下,那晚没有月亮,她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个子很高,很瘦,隐在树叶下,身上影影绰绰的,白色卫衣上印着从远处路灯透过树叶罅隙照下来的光斑。
她的心里直打鼓。
总觉得来人的身影很眼熟。
纠结之中又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一定十分滑稽,半垂着头缓缓放下手机,倏地——手腕被人扼住,手心一空,小小的手机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度,最后,被人用食指和中指夹着。
“你——”褚时意正对上他的脸。
“嗯?”他的语气松松懒懒的,尾音上挑,有那么点慵懒意味。
褚时意还是重逢之后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慵懒随性的意味,好像又回到过去。
他背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右手放在她身后的桌子上,从前面看像是揽着她一样的姿势,左手拿着只笔,在她的试卷上淡淡一画,在她耳边轻声说:“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教你。”
试卷上用红色水笔写的“59”格外显眼。
少年的气息晕的她耳廓通红,现下,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这凄惨的成绩还是因为他方才的举动,心跳突然加速的。
小姑娘红着耳朵说:“那我去问老师好啦。”
“不许。”他坐在外面,长腿一伸,拦了她的去路。
褚时意觉得他是真的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