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为后——鹊上心头
时间:2018-04-18 13:27:39

  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付巧言疑惑地看了过去。
  荣锦棠脸上有些红,不自在地搓了搓鼻子:“前几日你挂了红。”
  付巧言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控制不住地笑弯了眼,心里头要说不高兴那是假话。
  “完事就好了,只那几日是不太舒坦的。”
  荣锦棠到底青年儿郎,能问一句这个已经是难得用心了, 再多的实在讲不出来。
  他咳嗽两声,只好有些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去见了娘娘?”
  说起娘娘, 付巧言的态度总是更热络几分的。
  付巧言这回笑的甜蜜多了,仿佛见了娘娘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儿:“是呢,多谢娘娘还未忘了我, 同我讲了许多话,还赏赐好些书呢。”
  “娘娘喜欢你,多去瞧瞧她, 多陪她讲讲话吧。”荣锦棠道。
  这一次付巧言没有满口答应下来。
  她摇了摇头,望向那一丛丛摇曳的栀子花,嗅着那芳香道:“不用那么急的,娘娘每日事忙, 妾只一月去打扰娘娘那么一两回,便很满足了。”
  荣锦棠难得愣了愣神,好在付巧言一门心思赏花,竟是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你,”荣锦棠顿了顿,“之前你那么盼着见娘娘,怎么见了反而不急了?西六宫里人人都想要娘娘的腰牌,偏偏在你手里。”
  付巧言笑笑,声音婉转缱绻,甜得仿佛掺了蜜。
  “陛下,妾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小事情还是懂的。娘娘每天要见那么多人,处理那么多宫室,明明很辛苦了。妾要是不懂规矩天天去,岂不是叫旁人都觉得娘娘无所事事?”
  “就像这花,等开的时候抓心挠肺,一旦开了,隔三差五过来寻个香,便是十分得宜的。这要是移出一棵放在寝殿床前,非要熏得觉都睡不好哩。”
  荣锦棠若有所思。
  要是旁人荣锦棠定要烦他们见天巴结母亲,可付巧言从里到外都是那么真诚,加上母亲那也对这丫头多有维护,所以荣锦棠倒是能体会出她几分真心。
  确实一点都不令人厌烦,且多个人跟他一起聊聊母亲,也让他觉得舒服。
  去岁刚当皇帝时他没觉得先帝对他的那些临终教诲有什么隐喻,时间久了,冰冷冷的龙椅叫他慢慢清醒,得到父皇认可、初登大宝的那些兴奋都消磨已尽,只剩下孤独、寂寞与深深的疲倦。
  除了母亲和妹妹,没人再能同他说些真心话了。
  因为有太后在,母亲那里他不好经常去。妹妹年纪还小,政事也一概不能提。他偶尔会找老赵大人说些前头的事,也不过是他说老大人笑眯眯听。
  到了今年,是他的太初元年,那种孤独和无力感更深。
  有许多抱负,许多政见,作为皇帝的他却不能一一实现。
  登基前一天,淑太贵妃跟他说了两个词,一个是忍耐,另一个就是等待。
  前几次荣锦棠同付巧言聊天,也发现这姑娘真是蕙质兰心,起码她的等待并没有那么难熬。
  每次跟她讲话,他都觉得舒心,也觉得放松。
  哪怕只听她说最近读了哪本书,最近又做了什么绣品,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她是在努力生活,过好每一天的。
  跟她谈的这几句,听起来仿佛浅显的只是在闲聊,往深里想却有许多智慧。
  荣锦棠笑了笑,他长舒口气,张开双臂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道:“你倒是会卖乖,总娘娘也不会去见无关紧要的人。”
  付巧言勾起嘴角,向他福了一福:“多谢陛下夸赞。”
  荣锦棠哈哈笑出声来。
  “怪不得娘娘喜欢你,朕也有点喜欢你了。”荣锦棠随口说。
  他这金口玉言,付巧言的脸上一瞬间漫上温柔的胭脂色,她眼睛那么明亮,闪着光地看着自己,荣锦棠也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朕也有点喜欢你了。
  他刚刚意识到自己说了句不得了的话。
  付巧言如玉的脸那么红,仿佛雨后的落日彩霞,又好似清明盛开的牡丹,小姑娘看似淡然的表情之下是微微上扬的嘴角。
  荣锦棠突然觉得一颗心跳动很快,那种说不出的欢愉顺着血管流经他四肢百骸,叫他心生暖意。
  那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言罢了。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夕阳下对望,橘红的霞光照耀天地,染红了洁白的栀子花。
  付巧言刚刚其实是下意识的反应,前几日在淑太贵妃那听了太多喜欢不喜欢的话儿,猛地在陛下这也听到一回,足叫她羞赧起来。
  她知道陛下可能是随意而为,可听见的人到底是她。
  付巧言嘴里嚼着这几个字,反复品味,心里生出难以言喻的满足滋味。
  哪怕再随意,也有几分真心在里头,最起码陛下并不厌恶她,甚至……可能还有点点喜欢吧。
  付巧言微微低下头去,她举得自己的脸已经烧起来了,连头都不敢抬。
  荣锦棠见她难得这样娇羞,又觉得有趣,努力维持着帝王威仪打趣她:“怎么?朕不能喜欢了?”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不停捏着衣袖的手出卖了几分紧张。
  付巧言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还觉得陛下青涩得可爱,这会儿他又跟这佯装镇定。
  “陛下,传膳吧,已经日落了。”
  一阵微风扶来,吹散了两人身上的燥热。
  张德宝远远跟着,好半天才瞧见皇上挥了挥手。
  他忙吩咐传膳,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大夏天的,也难为付选侍陪皇上站大日头下赏花。好歹这会儿日落了,要是再早点得捂出一身汗。
  乾元宫的黄门都激灵得很,上监一说传膳,不过一刻钟就都摆了上来。
  今日的晚膳还是摆在望春亭里,因为荣锦棠“特地”吩咐了两句,这会儿上来的菜明显更偏小姑娘的口。
  有酸酸甜甜的宫保虾仁,有甜到心里的拔丝山药,甚至还有一盘松子玉米。御膳房识趣,不仅特地给付巧言准备了陛下吩咐的乌鸡汤,还有一碗清口的银耳莲子羹,只她这碗里有红枣和枸杞,荣锦棠那碗里就只有雪梨了。
  皇上年富力强,大夏天里再吃点红枣,可不要上火。
  付巧言喜食甜,这么多好吃的摆一桌就有些受不住,听雪这日照例来伺候她,因为付巧言吃的太快她有些忙不过来。
  荣锦棠微微皱了皱眉头,总想去管一管她,纠结半天还是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训斥道:“不能挑食。”
  付巧言右手顿了顿,一双筷子不由自主在拔丝山药上戳了两个圆滚滚的洞,发出噗嗤一声。
  望春亭里顿时安静了。
  付巧言低下头去,一张脸都要埋碗里去,简直丢死人了。
  荣锦棠盯了半天小姑娘的发髻,突然笑了笑:“行了,用你的吧,只不能太挑。”
  付巧言乖巧地应:“诺,多谢陛下。”
  荣锦棠没再管她。
  要是一直去看她吃饭,总是忍不住想念叨她。怎么一直在吃虾球?为什么不用些野鸭羹?拔丝山药有那么好吃吗?碗里的米就那么一小勺,都用的好慢。
  林林总总,荣锦棠憋着自己吃自己的,好半天才觉得松快点。
  不一会儿御膳房那又来送菜,这是刚出锅的橙酿蟹,这会儿蟹子还不算太肥,不过吃个新鲜。
  宫里的菜总是精致小巧的,不过那么一小碟橙酿蟹,荣锦棠和付巧言面前一人摆一份,就没多的了。
  付巧言只在书里看过这菜,这会儿是实打实第一次见。
  鲜香的螃蟹味随风飘散,里面参者清甜的橙子香,是道名吃。
  付巧言用小银勺从橙子里挖蟹肉,伴着甜甜的果粒,一口下去鲜嫩软甜,蟹肉特有的甜味完全被激发出来,咽下肚去还有回甘。
  这佳肴一上,付巧言就不管别的,只闷头用这一道了。
  荣锦棠又要吃不下饭了。
  这一共就上了两份,小姑娘那的都快吃完了,他动了动银勺,终于没下得去手。
  荣锦棠看了一眼张德宝,张德宝这回实在是没体会出圣意。
  都已经快点灯了,他还热的满头大汗,不停跟那擦。
  陛下……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吩咐一句行不行?张德宝苦着脸,没做声。
  荣锦棠轻轻推了推那莹白的碟子,冲张德宝点了点头。
  张德宝……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悟了。
  他忙上前把那碟子端到付巧言跟前:“赏付选侍,橙酿蟹一道。”
  付巧言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冲荣锦棠甜甜一笑:“多谢陛下赏赐。”
  荣锦棠顿时觉得通体舒畅,就连舌尖都是甜的,仿佛那蟹子被他吃进了肚子一样。
  他一下子就忘了刚才对她用膳习惯的挑三拣四,这会儿不停安慰自己。
  这般年纪的小姑娘,都是这样的。
  虽说吃的过程十分漫长,但其实付巧言并未用多少。乾元宫这的饭碗都只巴掌大,纤巧一个,付巧言都不敢用力捏。
  等两人都用完了,荣锦棠才放下筷子,叫上茶。
  膳后的茶都是清淡解腻的,两个人在晚风吹拂下相顾无言,气氛倒是一点都不僵硬。
  华灯初上,点亮沉默的宫殿。
  荣锦棠放下茶碗:“回吧。”
  付巧言又红了脸:“诺。”
 
 
第64章 新衣
  过了几日尚宫局那特地来了个小宫女, 问付巧言:“选侍都喜欢什么料子?要做秋装了, 局里的姑姑说必给选侍做几件可心的穿。”
  付巧言这才发现已经是六月中旬, 该提前安排做秋装了。
  尚宫局里的织造居一直都很忙碌,一年四季衣裳鞋袜, 都要给大小主子们备齐了才行。
  荣锦棠是新帝,还是正长身体的青年人,每每翻过几个月,旧衣就短小穿不得了。织造居因此还单独分出十人,专门赶制陛下常服礼服祭服等种种衣裳,忙得不轻。
  好在新帝后宫人数不多,位份也都不算太高,每季的新衣就没那么难做了。
  这一年半来可从没见尚宫局特地过来问的, 总是做好了往各宫一发就走,哪来的功夫关心一个小小的淑女喜不喜欢。
  付巧言坐在主位上, 看那小宫人十分客气的样子,心里多少有数。
  她笑:“姑姑姐姐们的手艺都好得很,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挑剔, 只秋装选些柔软的料子,四身的花样都不重复便很好了,多谢姑姑们惦记。”
  小宫人向她福了一福:“小主不用这般客气, 赵姑姑特地吩咐过的,务必把小主秋装做得妥妥帖帖,您好歹给奴婢个吩咐吧,要不奴婢回去要挨骂的。”
  她这意思, 显然是尚宫局不敢胡乱敷衍了。
  作为西六宫里唯一升了位份、得了淑太贵妃腰牌、连连侍寝石榴殿的,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选侍,谁知道以后成不了下一个苏贵妃?要知道当年苏贵妃也是做过淑女的,还不是一步登天成了娘娘。
  尚宫局里那帮人精,绝对不会现在就去得罪她。
  要得罪……也得等她再也起不来那天。
  付巧言可是听过晴画和晴书说尚宫局里那些事,听了这话立马就懂了,不过她只笑笑没答。
  倒是晴画很有分寸,在旁边道:“我们小主喜欢青绿粉黄,颜色浅淡些的,只管做三身袄裙一身三重曲裾就是了。布料就按小主位份来,尚宫局里姑姑们都是老江湖,能给选好的料子,这个我们便不多嘴了。”
  那小宫人显然是认识晴画的,见她打了圆场,忙笑着回:“多谢姐姐提点,我们姑姑也说,要是选侍有新鲜料子,也可叫织造局的掌衣姐姐给裁剪,保准让您喜欢。”
  下三位的小主们都没有掌衣宫女,要想做点新鲜花色只能找尚宫局办事。只料子要自己出,再给尚宫局接活的掌衣些针线手工费,做出来的衣裳也是很好的。
  最近皇上和淑妃那紧着赏赐了不少布料,锦缎绉纱芙蓉纱好多匹,颜色也是很丰富,清亮风雅的有,鲜嫩艳丽的也有。
  到底十几岁的少女,又长得这般花容月貌,穿什么都是极美的。
  既然小宫女都说到这个,付巧言也不好一件都不叫她拿走。尚宫局要卖这个好,付巧言不买还不合适。
  这样一想,付巧言索性就让晴画取了块质地绵密的蜀锦来:“这料子我是很喜欢的,那麻烦尚宫局的掌衣给作身袄裙可否?只绣纹可能要费点事,不知道掌衣有没有空闲?”
  那小宫人见这次事能办成,笑得更甜:“选侍哪里的话,织造居几十位掌衣,还能做不出选侍一身衣裳?有何吩咐选侍尽管讲。”
  付巧言选的这块料子是浅碧色的,上面的暗纹是略深一些的绿藤,很是精美。
  晴画得了小主眼色,立刻道:“那麻烦姑姑帮忙问问,能否给做一身带苏绣栀子花纹的马面裙,上衣的领袖也要有绣边,还要再加两条缠枝莲纹满绣锦带?”
  带了绣工衣裳做起来就难了,她又是要满绣又是要马面裙大片绣花,确实不好做。
  晴画不等那小宫人开口,立马从绣中摸出个巴掌大的荷包,瞧着鼓鼓囊囊,显然很实在。
  “也不知这些够不够使,妹妹回去帮忙问问?”晴画把荷包塞进小宫女的手里,笑眯眯道。
  那荷包里面足装了二十两,手快的绣娘一月就能做好,可赚平常人家一年的收成。
  小宫女很识货,一下子就摸出分量来,说出来的话更殷勤了:“选侍大方,局里的姑姑们说不得要抢着做呢。选侍只管放心,七月中一定能给小主送来。”
  这事办完,她就不好再赖着不走,只临走时又要巴结一句:“选侍身材高挑,奴婢回去一定跟姑姑仔细禀报,定能把选侍的衣裳做得合身一些。七月,定不能让小主用不上新衣。”
  付巧言客气谢过,打发晴书把她送出长春宫门。
  屋里晴画笑嘻嘻道:“也就尚宫局的小丫头这么精怪,都是姑姑们调教出来的。”
  付巧言道:“你不精怪?我瞧你可比她们精明多了。”
  晴画端了茶给她,自己站一旁收拾刚才摆弄过的锦缎。
  淑太贵妃是宫里老人,仔细体贴,给付巧言的锦缎布匹无一不精,既不逾制,又好看实用,实在是很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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