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提前把奏折都处理完了,就是为了空出几天去船上散散心,一个是为了陪小姑娘好好玩玩,再一个他也是累了许久,再不休息也很厌烦。
以前荣锦棠的衣食住行都是由张德宝并乾元宫的几位中监一起安排的,若是在宫里时还要由甄姑姑最后再查漏补缺,就拿这回来行宫之前准备衣裳物品就好生忙活一番,总之累的人仰马翻。
累是次要的,主要是荣锦棠自己根本就不上心,这要是有下人们没想起来提前安排好,说不得还要怪罪。
人人都羡慕张德宝伺候在荣锦棠身边,却没瞧见他这一年半瘦了多少,都快赶上宁城的风采了。
一听说这次要由宸娘娘安排行李,张德宝差点感动的“老泪纵横”。
无论付巧言安排的好不好,反正荣锦棠是从来一个不字都没有的。
紧着忙活了一天,次日清晨用完早膳,荣锦棠就领着付巧言去请淑太贵妃了。
刚一走到甘露斋门口,就听六公主在里面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母亲我们去船上要玩什么?可不可以把我的巴哥带上?它还没坐过船呢!”
淑太贵妃坚定拒绝了:“不行,它话唠。”
“我的小宝哪里话唠了?母亲你嫌弃它。”
“对,我是嫌弃它。”
荣锦棠松了松眉头,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笑意。
“听母亲的,”他大步进了甘露宫,冲六公主道,“你那巴哥跟你一个德行,吵得很。”
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听到荣静柔的名叫小宝的巴哥在那絮叨:“恭喜发财,吉祥如意,哎呦哎呦,娘娘大吉。”
付巧言忍不住笑了。
荣静柔蹭到付巧言身边,搂着她的胳膊撒娇:“皇兄你看你,明明巧言也喜欢小宝呢,我们家小宝多乖。”
荣锦棠把她拨到一边去,自己牵了付巧言的手:“没规矩,巧言也是你叫的?”
荣静柔吐了吐舌头,没再去歪缠小宝的事儿。
这巴哥是淑太贵妃才让寻来给荣静柔玩的,条件是荣静柔回宫后年底前必须得订婚,没得商量。
反正不管母女两个怎么谈的,这事终于不用荣锦棠操心了,人选的事有淑太贵妃和太后,再也不用烦他了。
行李已经提前搬到楼船上,一家四口散着步穿过行宫里的石子小路,终于来到碧波湖的小码头前。
那艘楼船远看就已很壮观,近看仿佛是一座两层小楼停在湖面上,要扬着脖子才能看到船顶,大气磅礴得很。
荣锦棠让荣静柔先请了母亲上船,这才扶着付巧言踩上链接踏板。
链接船和码头的踏板做得很宽,两边还有栅栏,看上去并不很危险。
付巧言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了上来,一只手死死拉着荣锦棠的,不敢随便挪动一步。
站在踏板上晃荡感就已经很重了,付巧言面容严肃的很,就僵硬地站在那里。
荣锦棠第一次见她这样,憋着没笑出声来,只拉着她往里去,嘴里说:“没事,到了船上就没那么晃了。”
直到挪进了宴厅里面,付巧言才算松了口气。
为了景色好,宴厅里四面都开了窗,窗上还封了挡风的窗纱,让厅里既敞亮又透气,一点都不冷。
淑太贵妃显然坐过很多次船了,这会儿饶有兴致拉着六公主坐到了外面的甲板上,叫她多看看水色,开阔一下胸襟。
付巧言在厅里坐了一会儿,终于习惯了摇摇晃晃的楼船。
“不晃了吧?”荣锦棠问。
付巧言使劲点点头,动作没那么僵硬了。
荣锦棠牵着她出了宴厅,踏上甲板。
外面是一片湖光山色。
湖里的莲叶连绵不绝,远处山上郁郁葱葱,微风拂来,吹散了湖面游曳的鱼儿。
荣锦棠问她:“好玩吗?”
付巧言冲他笑:“好玩。”
第98章 回宫
一家四口赏了一会儿景, 等外面起了风, 便回了宴厅打叶子牌。
荣锦棠这一年多几乎一天都没歇过, 仿佛上一次打叶子牌的时候还未束发,那一天的情形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不过他玩牌脾气好, 输赢都不走心,全程一直给三位女眷喂牌,从头到尾都没胡过。
这一玩就到了中午,荣锦棠见淑太贵妃有了倦意,便吩咐上午膳。
沿着碧波湖的湖岸,行宫里设了好几处小码头。
他们停在其中一处码头旁,御膳房的小黄门早就等在那里,手脚麻利地给上了菜。
游湖当然要尝个鲜, 平日宫里头怕主子们胃痛不舒坦,轻易不敢做生虾, 今天倒是难得上了道醉虾,瞧着各个都很新鲜。
这一碗醉虾一共没几只,散着黄酒醉人的香气, 付巧言夹了一只吃,醉虾肉质鲜嫩有嚼劲,带着一股不算很浓的酒香, 口感特别好。
她又去夹了一只,就被荣锦棠瞥了一眼。
付巧言的筷子就顿在那了,还是很顽强地把第二只也吃了。
荣锦棠见她自己乖,吃完第二只就没再去动, 这才没说什么。
用到最后还上了一锅用小铜炉炖煮的豆腐鱼头汤,汤底已经熬煮成了奶白色,最好吃的要数里面的豆腐,鲜香可口,带着豆腐特有的嫩滑,一口下去满足极了。
一顿饭用得和和美美,用完膳淑太贵妃就去午歇了,剩下荣静柔精力旺盛,找付巧言玩翻花绳。
跳花绳付巧言比不过她,翻花绳就厉害得多了。
两个妙龄少女对坐在窗边,手里不停翻着不同花样图案的红绳,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荣锦棠坐在一边惬意喝茶读书,感觉已经好久都没有好好读过书,不多看一会儿都觉得亏了。
等到淑太贵妃醒了,荣静柔又吵着要玩投壶。
楼船上晃动轻微,却还是有,远远摆着的瓷壶一直在动,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些运气在里面。
最后是淑太贵妃这位乘过很多次船的老手赢了。
晚膳还是在楼船上用的,可能是荣锦棠特地吩咐过,晚膳时还有醉虾。
付巧言瞄了一眼荣锦棠,见他似乎没怎么注意自己,就叫晴画夹了两只给摆在碟子里。
黄酒其实是有后劲的,她中午用得少没感觉,晚上又加了两只,等淑太贵妃和荣静柔下船之后她就觉得晕晕乎乎的了。
初秋的日子天气凉爽,一整天也没出过汗,两个人便在楼船上洗漱完就就寝了。
夜里是在楼船二楼最大的那间厢房里安置的。
厢房里的架子床比寝宫里的小许多,两个人躺进去就得紧紧挨在一起。
四周是若隐若现的轻纱,随着楼船摆动在风里。
因为付巧言的伤,他们已经好些时候没有亲密过了,这么躺在一起一小会儿,荣锦棠就觉得浑身发热。
付巧言到底是有些醉了,她侧过身抱住荣锦棠的胳膊,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脸。
“陛下……”她呢喃着。
荣锦棠答应她一声:“朕在。”
付巧言笑了起来。
荣锦棠伸手穿过她纤细的腰,一个用力就把她抱到自己身上。
付巧言迷茫地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笑得脸都红了:“陛下真好。”
荣锦棠的目光一直钉在她红艳艳的嘴唇上,终于忍不住吻住了她。
小姑娘嘴里仿佛还带着黄酒的沉香,那滋味不仅是她醉了,就连荣锦棠也有几分醉意。
他在她耳边低声问:“今天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付巧言没听明白。
荣锦棠低声笑笑,震动的胸膛颠的付巧言直颤。
他伸手扯掉付巧言的腰带,松了松她雪白的棉锦中衣。
“你知道的,姑姑们肯定给过你书。”他的声音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你是好学生,肯定用心读了。”
付巧言确实用心读了,作为一个干什么都认真的人,哪怕那书看起来再害羞,她还是仔细看了。
她混沌的脑子里这会儿已经开始回忆那些种类繁多的姿势来,最终趴在他耳边小声问了个名字。
荣锦棠的眼睛更深了,它仿佛两颗滴了露水的宝石,深邃又璀璨。
付巧言直勾勾盯着他瞧,红着脸冲他笑。
荣锦棠扯下床幔,低声说:“这是你自己答应的。”
傍晚,楼船停在了藕花深处。
澄净的湖水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仿佛是风在吹拂,又仿佛只是楼船在轻轻摆动。
直到夜深了,湖面才寂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在楼船上的两日过得很快又很慢,他们两个人甚至还手谈了一局,不过荣锦棠实在棋艺高深,付巧言几乎行到中盘就投子了。
水平差太多,下起来好心累的。
等第三日回到岸上,付巧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习惯,冲荣锦棠笑说:“倒是奇怪,这会儿在岸上反而觉得不对劲了。”
荣锦棠帮她理了理飞散的鬓角,笑了笑。
九月三十,圣驾启程回宫。
去时付巧言乘的还是青顶步辇,归程时便换成了蓝顶的,不止里面宽敞了些,也更舒适,回去的一路上都不觉得特别颠簸。
而她的位置也因为王昭仪早就回宫“看望”太后而变成了六公主后的第一位。
顾红缨和章莹月跟她同是婕妤,就因为少了那么一个封号,要被她压在后面。
兰若也因为“重病不治”在行宫病逝,已经“停灵”皇觉寺,等待昭陵妃园寝修缮完毕才能“葬入”。
因为荣锦棠还未弱冠,所以他的昭陵和昭陵妃园寝全部都未开始修建,图纸还在工部反复争议呢,至于“兰淑女”什么时候才能葬进去,目前还没有定论。
她只能孤零零等待在皇觉寺了。
然而作为荣锦棠第一位先行过身的妃嫔,她连朝臣一分的注意力都没吸引到,那些老臣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另外一位娘娘身上。
她简单又普通,听说只是平民出身,却直接被赐宸之封号,成了荣锦棠第一位有特殊封号的嫔妃。
因为有先帝爷遗诏,又有太后懿旨,至今没有朝臣敢逼迫荣锦棠大婚立后。朝堂上不敢讲是一回事,私底下动不动作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荣锦棠的后宫便已经是博弈后的结果了。
但是他们那么卖力的忙活,最后的结果却没有落到任何一个人头上。
世家与朝臣们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了,反正也没便宜对家。
同去时一样,回程又是在步辇上耗费了两日多的光景,一行人才穿过朱雀大街,回到了长信宫。
鱼跃门早就大开,让步辇依次通行而过,把主子们一个一个送回各自宫门口。
付巧言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步辇从乾元宫后面绕路过去,途径长春宫,在前一条巷子口停了下来。
一个二十出头的宫女正领着两个小黄门等在景玉宫宫门口,见了步辇停下,利落地给她行了个礼。
“给娘娘请安了。”
晴画和晴书先下了步辇,转身扶了付巧言下来。
柳叶也跟在后面,正在使唤小黄门搬行李。
这两位都是之前的熟面孔,被张德宝先派回来给宸娘娘打扫景玉宫的,一个是陆六,一个是陆叁,名字也好记。
付巧言冲那宫女点点头,领着人进了景玉宫。
时隔一年半,再来景玉宫已经换了另一番样子。
她站在前院里望着那颗晚梅,竟有些恍惚了。
她心里默默感叹:“你还在这里。”
春去东来,四季轮转,她从景玉宫出去,最终又回到了这里。
只不过以前她只是这精致宫舍的过客,如今却变成了主人。
即便不是沧海桑田,也算是时移世易,让人不胜唏嘘。
晴画道:“娘娘瞧这里归置的如何?这几日先将就些,待奴婢们慢慢收拾干净,总能让娘娘喜欢的。”
付巧言摇了摇头,伸手去摸了摸那棵晚梅:“很好了,这里怎样我都很喜欢。”
她缓着步子,郑重地踏入了景玉宫正殿。
里面已经全然不同了。
荣锦棠特地吩咐给她做的是一套黄花梨的家具,件件上都细雕了栀子花,瞧着就可爱精致。
正厅里摆了一架满月博古架,上面没有别的物件,均是纯色的瓷器,远远看去散着莹润的光,美丽不可方物。
那新来的宫女笑着跟在一旁,推开了寝殿的门。
按着她的习惯,照例是在窗边摆了一张贵妃榻,对着门的位置则立了一张四季屏风,屏风后面便是黄花梨的架子床,入门左侧是梳妆台和给她临时读书用的小书架,在小书架边上还摆了一张古琴。
景玉宫的所有家具全都是成套的,可能织造局很久之前就开始做了,只等景玉宫的新主人搬进来,才展现在她面前。
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一晃神还发现贵妃榻的小几上摆了一只青白釉瓷瓶,里面正斜插了一支桂花。
芬芳的香味飘在屋里,安抚了付巧言激动不已的心。
她笑道:“很好了,真的已经很好了。”
晴画跟其他的宫人对视一眼,领着她们齐齐在付巧言跟前跪下:“给娘娘道喜,搬宫大吉。”
付巧言笑的眼睛都弯了,她挥手叫她们都起来,才道:“好,都赏,都赏。”
对面的书房倒是跟淑太贵妃那会儿的布置差不多,只是换了一套新的家具,看起来干净又熟悉。
付巧言打开书室的门,入眼还是一排排熟悉的书柜,而书柜里面已经备好了书。
荣锦棠没有骗她,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叫人安排好了。
她只需要高高兴兴住在这里,继续像以前那样享受生活便是了。
等到景玉宫的布置都瞧完了,付巧言才有功夫问那新来的宫女:“你叫什么名?”
新宫女恭敬冲她行了礼,才柔声答:“奴婢原是织造局的掌衣宫女,张大伴吩咐尚宫局说要给您配一位专擅缝补刺绣的宫女,钟姑姑便安排奴婢来了。”
她说罢冲她甜甜一笑:“奴婢原名李媛,请娘娘赐名。”
付巧言道:“你若是不嫌弃,以后便叫明琴吧。只我现在身边已有两位大宫女,暂且只能先委屈你了,月例就还按掌衣宫女的给你,职位还待你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