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一头濒死的龙——婉央
时间:2018-04-19 12:56:05

  贝莉儿看了看说:“没什么,可能有点冷被冻红了而已。”
  或许就是她的反应太平静了才让他觉得有一些反常,从前龙鳞总割伤手的时候,贝莉儿从来不藏着掖着,都是大呼小叫喊着痛啊痛啊去泡水。而她的脸粉润红嫩又柔软,一点也不像手上那种紫红紫红的样子。在玛利多诺多尔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他就握住了人类的手。
  那是冰冷而僵硬的,两只手红肿起来比原来大一倍,他睁大眼:“莉莉?!”贝莉儿要抽手没抽回来,这下就很尴尬了。“没什么,就是不用你的小溪煮饭那个,受伤时间稍微会有点长。”她心虚地说:“我已经……准备去泡水了。”
  下雪以后要用水就是铲一铲子落雪回来倒锅里烧开了事。神奇小溪当然也有收集,放在仓库里盖子盖好的一罐子,用起来肯定就不像原先那么方便了。玛利多诺多尔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这不是我的龙鳞的伤口。”他当然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是为什么这么做。
  贝莉儿还想蒙混过去:“不是啊,虽然你的鳞也老是割伤我,但偶尔也会受一点别的伤——”她没有说完,视野突然一个腾空,“啊啊啊啊啊!”她惊叫:“玛多!”龙拦腰把她抱起来,兜头罩上毛皮,然后身体移动,砰,门打开了,贝莉儿背上猛地感到一股压力,寒风猛烈地向她刮过来,他们大步走进雪夜里。
  哗啦啦,越走越近的水声,是小溪在流淌。真奇怪,为什么这么冷的天它仍然不结冰?贝莉儿在黑暗里抓着他的白袍子,衣料太滑手太僵硬抓不住,她又改拽他的围巾。“玛多!玛多!”她扑腾着叫:“哇!放我下来!”然后毛皮被掀开一点,冷风瞬间刮上贝莉儿的皮肤,大雪迎面扑了她满脸。玛利多诺多尔板着脸蹲下来,把她的手从毛里找出来,两只一起抓着伸进小溪里。
  溪水很冷,贝莉儿打了个寒噤。但那双更大的手抓着她,不容她挣脱。“这是惩罚。”龙硬邦邦地说:“你欺骗我的惩罚。”比起被吃掉这惩罚可爱得要死,贝莉儿哭笑不得。“玛多对不起对不起。”她赶紧认错。“我不该骗你,下次不敢了,原谅我好不好?”
  每次她问“好不好”他都回答好,这次不灵了。玛利多诺多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莉莉,我说过你不用顾忌我的食物。”冰冷的水里他微凉的体温比起来也热了,火光从他们身后透过来,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水底的晶石柔柔地发着萤光,一如往常,永恒不变。
  “那怎么行?”贝莉儿叹口气说:“我才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吃饱的大坏蛋呢。”水中的手指松开了,她得以抬起自己的手,摸了摸鼻子。呸,好冷,赶紧把手藏进皮毛里,哆哆嗦嗦地把毛整个拉到脖子取暖。然后她挺不好意思地侧头道歉,“对不起啦,玛多,我知道错了,下次有什么我一定和你说,好不好?”回想了一下白天的事她也觉得自己挺蠢,还觉得自己在做圣母怎么的,真是净干傻事。
  “我就是个大傻瓜。”她补充说:“你别生我的气好吗?对不起。”
  龙的脸色有一点点松弛,随即想到什么又板起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说谎。”
  “不会再和你说谎啦!信我啊!”贝莉儿哭死了。果然一次干坏事以后次次都要被怀疑。她努力把脸别到玛利多诺多尔面前。“看我的脸,看!多诚实!”
  “不相信。”玛利多诺多尔干脆地说,看着人类的脸瞬间委屈巴巴,他突然就觉得高兴。人类都是说谎的。贝莉儿也是人类,也是满嘴谎言。围巾也是,毛衣也是,手也是。她许下的诺言从来不过真心,要玛利多诺多尔自己去打开来看。
  那也没有关系,巨龙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外面太冷了,人类的脸很快冻得发白。惩罚到这里也够了,他不想她再生病。玛利多诺多尔抱着人类站起来:“回去吧。”要把垂在身后的皮毛给她盖好,贝莉儿突然拉了拉他:“玛多!”她惊叹地看着雪花,雪花落下来到她脸上,有无数光点聚集了过来,晃动着夜色的萤火里,每一朵雪花里都飞舞着一对翅膀,小巧、精致、美丽,雪一样的妖精在雪中舞蹈。
  “我看见了,是雪妖精!”她笑起来,想伸手去碰。光点迅速地躲开了,她惊奇得忘记寒冷,攀在龙的身上直起腰来看。白气从她口中喷出,瞬间朦胧成了雾色。漫天的雪花混着的是星光,耳边有铃声般的呢喃,是妖精在歌唱。
  玛利多诺多尔朝挤到他嘴边的光点吹一口气。好几个光点被吹开,拥拥挤挤撞在一起,又锲而不舍地凑近过来,在他的银发间穿梭,轻触他冰雪的长睫和玫瑰的唇。
  妖精们喜欢美丽,本能地渴望着碰触美丽的物事,人形巨龙当然是它们骚扰的不二对象。玛利多诺多尔只想让贝莉儿在窗前看看,可没想让她直接闯入风雪中来被妖精包围。“为什么不喜欢?”人类惊讶地说:“它们喜欢你,我很开心!”
  她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证明她真的很开心。为什么不喜欢?玛利多诺多尔嫌弃地说:“那是因为你听不见它们说话。”漂亮、漂亮、漂亮,无休止的铃铛声在耳边缭绕,巨龙的耳朵听得见万物生长,又吵,又闹,又烦人的妖精,像虫子叽叽喳喳,没一刻安宁。
  “它们能说话吗?”人类很新奇。“对你说话吗?说什么?你很漂亮?”
  玛利多诺多尔不高兴回答地点点头。后来到回到小木屋里,妖精们不喜欢温暖,这才纷纷飞开,继续在风雪里舞蹈,无忧无虑地歌唱。连吃饭都心不在焉的变成了贝莉儿,因为玛利多诺多尔说明天雪就会停了,妖精们将不复存在。人类甚至想披上皮毛跑出去玩,头一次看到她这么高兴。但她已经冻过一次了,玛利多诺多尔不允许她出门。“你要是生病的话,这回龙血就治不了你了。”他警告说。
  就算能治贝莉儿当然也不会让他再放血,她就只好不出门了,继续眼巴巴地趴在窗前看雪。“玛多你能听见它们说话,好厉害啊!”她托着下巴羡慕得不得了地对他说。“我也想听听它们会对我说什么。”玛利多诺多尔没有回答。
  后来看着看着,人类就睡着了。被两只手拉住盖在肩上的皮毛咻地一声滑到地上,龙在火光中走过来,弯腰把她抱起,放进她的小床里。
  他坐在她的床边守夜,给火堆加柴,长耳朵打了个哈欠,跳进藤床里挤着人类一起睡着了。漂亮,漂亮,漂亮。窗外的银铃在歌唱,在风雪的呼啸里飞舞,一生一次的舞蹈,短暂而璀璨的生命,等待着天明后,日出雪融。
  人类翻了个身,屋里太热了,她踹着皮毛,手伸出来,垂在床外晃荡。而他轻轻把她的手塞回去,把皮拽上来按实她的铺盖,不许她再踢被子。
  黑夜里似乎掠过安宁的最后一声呢喃。龙低声说:“它们对你说,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5000哭出来
  这章我觉得OOC了!不要打我!突然感觉进展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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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死了赶紧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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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光点躲开就很明显了,黑头发黑眼睛的莉莉不是它们喜欢的菜。雪妖精喜欢的当然是白白的龙!虽然小白龙身上还黑黑的,毕竟还是有绝世美貌啊!
  这么一说你们就懂了吧,小白龙多体贴多甜。
  玛利小公举:对,我没说谎,我只是转述。
 
 
第52章 
  第二天时果然雪小了很多, 没有全停下, 能看出快停了, 天空中一会一会儿地飘下细雪, 小小的一点点沫子落在手心就化了,和昨晚漫天的鹅毛大雪相比像不是同一种东西。
  雪后比下雪时更冷。贝莉儿把接了雪的手收回来看, 是一片半化了的晶莹的结晶。雪化了后带走温度,她冷得一个打抖, 赶紧把手在毛上擦一擦擦掉水, 再塞回皮毛里窝着取暖,继续在雪地上蹦跶。皮短靴是内毛的, 与其说是短靴还不如说是缝了一双两层的袜子, 或者包裹,穿上一条皮裤子再这么把脚塞进去,用绳子扎牢就冲出去踩。雪还是软软的,又厚又松, 一脚就能陷进膝盖。而有的地方已经硬了,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上撒欢,不停地把腿从雪里□□,这样都不觉得冷,跑了好一会跑累了, 又回头看自己一路歪歪扭扭的脚印傻乐。
  天亮了很多, 一点点日光从天空的那头透过来, 世界是一片平坦,雪亮的霜白。她不停地呵气, 兴奋地看着那白雾在空中升起,脸上有些湿意,是身体发热,腾腾的热气和外界的冷空气交锋,睫毛上有冰晶,雾色的温度。小黄裹在她胸前也只露出颗头,喝了一顿热水的独自和吹得冰冷的脸像是两个世界。贝莉儿特别为外出服做了两件套,里面一件是无袖的鹿皮长背心,伸出两个胳膊,外面一层就是一块大块的毛茸茸的羊皮,保暖御寒都非常舒服,当被子或是当披风都可以。她把羊皮再往身上裹了裹,皮围巾紧了紧,只露出一颗头,激动得把小黄举起来要它看:“看啊!小黄!看啊!”
  小黄摇着尾巴:“吱~”她没等它回答就又大声回头对站在门前的玛利多诺多尔语无伦次:“看啊!玛多!看啊!哇!停了!雪!”
  玛利多诺多尔避在屋檐下的阴影里。门旁推开的是大片的雪,散落在平台的木柴堆上。地上的雪反着光太亮太白,他的眼睛不适应这种刺眼的亮度,很不舒服。人类那雀跃到不行的样子在最初下雪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一回了,像个跳腾腾的豆子,蹦跶蹦跶,又欢呼又激动,无论如何静不下来。那时候风太大玛利多诺多尔不准她出门,在窗前看了一天雪以后她安静下来了,忙着折腾小木屋,把所有漏风的地方都堵上。然后现在雪停了跳豆又开始蹦蹦。
  他觉得很有趣,又有些好奇。“你没见过雪吗,莉莉?”
  贝莉儿的记忆中的确没见过这样的大雪。几天几夜的大雪,地和树上都是白的,一眼望出去的世界寂然无声,是冰雪的王国。而雪的白色衬得树干和露出来的土地更是沉默的黑色,白色,黑色,灰色,如此泾渭分明,而又交融的色彩,旷野冰封素裹,华美的白色,一路延伸向天穹。
  “没见过呀!”她压抑不住快乐地说。“好漂亮!玛多!玛多!我们来玩啊!”
  她一脚深一脚浅,把自己包成大团子,在及膝的雪里笨拙地挣扎过来想拉他。但她没有走回来的路,突然就越走越深,雪一路陷到大腿,贝莉儿好像根本就没发现,还在执着地要把自己拔起来想冲过来。然后啪叽,人类在雪地里摔了个脸朝地。
  龙赶紧过去救她,把手舞足蹈挣扎的她翻过来,她还在哈哈哈地傻笑,笑了一会儿哭了,爬不起来了,伸着手要他拉,抽抽噎噎地顶了一脸的冰。“玛多,玛多!来玩啊!”那副样子又滑稽又蠢,简直傻到爆炸,又觉得忍不住笑,为她这样单纯的邀请和快乐。
  龙的竖眸也无声地柔软,玛利多诺多尔无奈地把贝莉儿一把抱了起来,看着她吭哧吭哧用两个毛爪子抹脸上的冰。因为出了一头汗,她的头上还热气腾腾地冒着白雾,因此龙没有把她强押回小木屋看守,而是大发慈悲地允许出来活动。“不是说要检查屋顶吗?”
  “玩完再检查!”
  “那么铲雪呢?”
  “也玩完再铲!”
  龙岛并不下雪,但它有连绵的山岭,一些巨龙喜欢生活在这些山岭中的高峰的山洞中,这样的地方,大部分常年冰雪不化。玛利多诺多尔对冬季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经验。“今天不铲雪的话,雪会冻住吧。”
  “冻住是什么意思?很硬吗?”她兴致勃勃地问。
  “大约很硬。”他想了想:“红龙的火焰才烧得开。”
  人类犹豫了一下,或者说她只是看起来犹豫了一下,其实根本就没思考,欢乐地举着两只手欢呼:“没关系!玩完再说!”
  玛利多诺多尔只是提醒贝莉儿之前关在屋子里自己信誓旦旦做的计划,如果人类想玩雪,那就先玩好了。无论如何,如果门堵了出不去,他可以把屋子拆了再补上。他把她放下来,确保她好好地站在雪地上才敢松手。但:“雪怎么玩?”
  他马上就知道了雪怎么玩。贝莉儿乐腾腾地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小的一个雪球都有他半人高。她让他把小雪球搬起来扣到大雪球上,自己则跑到房子里去翻翻找找,又捧着一堆东西奔出来。两个气势磅礴的大球叠着立在那里,她抱着这些东西,一样样地把它们安上去。两个蘑菇干是笑眯眯的眼睛,红果酱是笑眯眯的嘴巴。画了一半玛利多诺多尔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小木屋周围的石头现在都埋在雪下,贝莉儿去溪边捡了一块晶石当做雪人的鼻子。
  她跑去折树枝,被一大把掉下来的冰砸到脖子里,冷得在原地乱跳:“啊啊啊啊啊!”惊吓过后又笑得不行,宝贝的捧着两把树枝跑回来插在雪人身上。雪人叉着手顶天立地地站在那里,雪地上是乱蓬蓬的脚印和两条深浅的球痕。玛利多诺多尔看了一会儿说:“这是你吗?”他想起秋天的叶子拼贴画,木框还被贝莉儿挂在床头,小人和大怪兽和小怪兽手拉手,咧开的嘴巴也是红色的,笑得眯眯眼看不见。
  贝莉儿捧着脸,一头的汗亮晶晶。“对哦,这是我啊!”想了想又往脑后插了两根树枝当辫子,头顶上……来不及编花环,只好把小树枝一根一根在头顶上摆成一圈,像个底掉了的鸟巢。雪人太高了,她踮着脚也够不到头顶,还要逼着龙把她抱起来摆树枝。打扮好了自己的雪人,周围绕了三圈美滋滋地看,哈哈哈笑得像个傻瓜。
  “看,玛多!”她扫平雪人面前的雪地,用树枝在地上大大的写了两个方块字:“莉莉”,指着对龙说:“这个是莉莉雪人!”玛利多诺多尔只顾着看她的手,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像个煞风景的老巫婆。“莉莉把手伸出来。”
  贝莉儿赶紧伸手给他检查,昨有前车之鉴,她今天就很小心,玩一会儿去泡一下小溪。龙大概觉得只要不受伤就可以,所以这样会被很容易地瞒过去。手心被冻得还没回过来的白色,只有末端一点点红,比起来还不如她的脸兴奋的那一片通红。双颊是红的,鼻子也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冻得像小兔子的脸,玛利多诺多尔摸了摸她的脸,微凉。
  他一直不明白,人类到底怎样代表着不舒服呢?红色和白色到底代表什么意义,冷和热又是什么意思呢?曾经在山洞里她说很冷,然后发热,在屋子里她又说很热,然后冰冷。龙不明白这些温度所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他是明白的,太冷和太热都会让人类生病,但是,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呢?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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