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还活着?!贝莉儿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手指不自觉捅用力了些,小兽在她粗暴的力气下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叫。
它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么大火?!它是起火源啊?!她还没怪它纵火呢?!它把她整个仓库都烧光了它还活着?!
贝莉儿惊到裂的赶紧把它拖出来。这才发现小兽的两个前爪捂在胸前,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她扯出来看了看,是几根绿得慑人的草叶,锯齿的叶片在太阳下似乎还泛着金属光泽,主叶脉是血红色的,晶莹坚硬得就像最坚硬的鸽血红宝石,在阳光下稍稍反射一下就放射出璀璨光芒,而且摸上去惊人地烫手。贝莉儿一下错觉这不是草,而是一根被巧夺天工的水晶雕刻成的草叶,就是传说中国宝大白菜的那种叶子,技艺精湛、以假乱真,根本不足为奇。她本能地——也可以说是手贱地一捏。
竟然没有捏碎。
真奇怪,草在火里没烧毁,而且摸起来竟然是有温度的,还是这么坚硬的材质,真是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呐喊着“老子不是普通货色!”而且贝莉儿还发现小兽嘴里也往外露出来这种草叶,它的嘴到她发现为止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蠕动咀嚼,看起来就像是吃了一半且还在吃……这让她很难不把它在火里没烧死的原因联系到这些奇怪的叶子上。
小兽显然不愿意让她把草叶拿走,它的爪子试图朝贝莉儿抓来,它被掰开嘴巴的时候还试图咬她,但它力不从心。血在它被拖出来的时候还一直流,黑亮的眼睛因失血过多变得黯淡无光,虚弱地合上了。“吱……”
它轻促喘气,身上被火烤上去的温度急剧变冷。它受的本来就是致命伤,它快死了。
现在怎么办?反正她下不了手,所以放着等它流血流死?
贝莉儿仅仅思考几秒就决定救它。她双手捧起它飞奔到小溪边。这家伙看来幸运死了,七灾八难地折腾这么久还没断气。贝莉儿那一瞬间莫名地想起白龙,或者只是因为她今晚有了其它食物而不急着吃一切能找到的肉,又或者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需要养一只临床试验小白鼠,用来灌一切她觉得有毒的东西……然后她就正好碰上了一只这么合适的。
总之,她不介意多帮它一把。
小兽被只留个头的浸到水里。它身上的黑灰一点点被水流漂着,开始冲刷出一点温暖的深黄毛色。显然神奇溪水对炭灰的洁净作用不如对黑血那么好使。贝莉儿把它浸十秒钟,直到摸到手下的心脏跳得有点力度了,拎起来摸一摸,伤口处还是凸凸的,但被毛挡住看不真切,贝莉儿不确定治好了没。唯一能确定的是不再流血了——也有另一种可能是血流干了。
小兽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冲贝莉儿叫了一声“吱”。
起码水对伤口有用。贝莉儿想。她再把它浸下去,顺便给它搓了搓毛。
这不怪她,完全是脏的东西在手上再放到水里就要搓干净的本能。再加上一点力黑灰也很容易被洗掉,甜甜软软的黄毛露得越来越多,湿漉漉又凌乱地塌在肉上,和头比起来瘦巴巴的身体显得它整个可怜兮兮的。也能看见有些地方被火烧秃了,露出粉嫩的肉。小兽逐渐在贝莉儿手里露出全貌。尖尖的小翘嘴、长长的耳朵、毛茸茸的身体,四个爪子到趾部就由毛过渡成鳞爪,四根小脚趾头末端伸出长着尖钩的爪。尾巴和身体是同色的,但奇怪的是毛摸起来很坚硬,而且在水里晃动时,竟然搅出闪烁的金属光芒。
这就是个四不像。贝莉儿搞不懂它到底是个啥,可能是她孤陋寡闻没见过,又或许这就是这个异世界的特殊品种。值得一提的是它还挺胖,背上看不出来,可肚子上肥肥的小软肉一坨一坨的,被贝莉儿随意地揉来揉去。贝莉儿不太确定它是舒服还是怎么的,它的肚子肉和耳朵尖一起颤颤的,随着她揉的频率上下地抖。
她想起来,特别掰开它嘴巴看了看。一口小尖牙,两边四枚上下交错的犬齿——这起码是个会吃肉的动物。贝莉儿现在有点犹豫要不要圈养它了。小白鼠的无数种选择里,杂食当然是最好的,吃草吃肉吃坚果根茎蘑菇无论是什么都好只要食谱有她都可以做出来给它试毒。其次就是食草动物,虽然没法吃肉,但性情温驯又好养——与其说养,其实根本不用费心给它找食物呢。
而排在最后最不能接受的当然是食肉,性情凶猛极具攻击性又不能吃草,可人类是杂食动物,还是偏素食那一挂的。留个食肉动物下来除了跟她抢那点有限的肉类营养以外根本一无是处。针对它们用一句话就可以形容: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是吃肉还是杂食?贝莉儿一边出神一边涮小兽,她真看不出来。素食动物和肉食动物的牙齿当然不一样,杂食对她这个动物盲来说就难分辨多了。她把它涮了好几分钟,这才把它从水里拎起来放草地上。它看上去还是很虚弱、没有精神,贝莉儿一松手它就蔫答答地垂着耳朵软在地上,四个小爪子蜷缩起来藏在肚皮下,连身上湿漉漉的毛都顾不上甩——在贝莉儿看来,一个动物连个威胁的姿势都不摆,这算是很严重的低落反应了。
她试着把手指头放它嘴边,送上门来的敌人它倒凶狠,猛地张口一咬!还磨了磨!贝莉儿觉得嗯……不是很利。她又把那些奇怪的草叶分了几片堆到它面前,自己后退几步等着。小兽掀起眼皮看了看。
它没什么反应,明明之前还护食得要死要活,她抢草还想咬她,现在看到这些居然没什么精神,眼皮又合下去……等等。它耳朵突然一抖,像是现在才发现放到自己面前的是什么。晶莹的小黑眼珠子猛地转起来了,小鼻子嗅来嗅去,连着头都一点一点,长长的耳朵微抬起来簌簌地抖动。
贝莉儿就蹲着托着下巴看。小兽一点点地跟着嗅觉往前爬,拱啊拱地拱到草叶面前,屁股翘得高高的,尾巴还夹在腿里,显得很紧张。它小心迅速地看贝莉儿一眼,见她没反应,这才叼着草叶退回原地,嘴里一口一口开始嚼着吃。“咯吱咯吱”。贝莉儿才发现吃这个叶子是有声音的。
叶子很少,小兽蹲在原地吃完了,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它立起来用两个前爪轮流抹抹脸,鼻子耸动几下,冲贝莉儿“吱吱吱”叫了好几声。
贝莉儿继续托下巴看它,脸颊旁边一只手拿着树枝,一只手拿着石头。它看起来像是意识不到这面前这大怪物有什么威胁似的,跳着爬过来几步,蹲在她面前又“吱吱吱”叫。贝莉儿等了会,确定从它摇摆的尾巴和渴望的眼神里看出些殷切的意味。她扬了扬抓石头的那只手。石头的缝隙里是其他的草叶。
“你还想要?”她问。
“吱吱吱!”振奋的眼睛盯着摇动的手上下动,确定是想要。贝莉儿想了想,慢吞吞地再分了两片叶子放在它面前。小兽狼吞虎咽地把它们吃了,仿佛不觉得饱,立刻又抬起头巴巴地看贝莉儿。它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愤怒了,它好像根本就没想起来抢它东西的就是她。
贝莉儿板着脸说:“不给!”她还想研究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不管怎么用,反正从小兽的反应看是好东西。她不再理它,顺手把叶子揣进裤袋里,站起身去提那只还没顾得上的鸟,一边用眼角瞟着它。小兽真的没走,一步一拱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它看起来特别不适应在平地走,姿势很别扭。贝莉儿想起它的爪子弯弯的弧度,它应该是在树上生活的一种动物。
大鸟提着爪子拎到手上,已经有点僵了,摇摇摆摆的向下晃悠它的脖子。贝莉儿觉得有点悚,这种触摸死物、确定它已经死了——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但她又超开心,今晚有肉吃啦!贝莉儿想着处理它的步骤。没有开水是不好拔毛了,干脆也用泥巴裹的办法,搞片石刀把内脏掏出来就行。不过吓破胆的不片开烤会不会悲剧?对了它死得这么恶心,先用草叶擦擦再放水里洗洗……
她突然想起件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手上这只是只会喷火的鸟,身后那家伙会不会也有什么神鬼莫测的绝招?而且鸟她鉴定是被白龙吓死了——那时候鸟还在树林里,离着白龙几十米远!
贝莉儿倏地回头瞪着小兽,它被她落下远远十几步,吐着舌头气喘吁吁地在跟,见她回头过来简直兴高采烈,尾巴狂摇,渴望至极地盯着贝莉儿的裤袋。可贝莉儿觉得这家伙是真人不露相,把它伤成那样的鸟都两腿一蹬吓死了,怎么这家伙差点直面巨龙大头,看着没有一点害怕的迹象?
她板着脸大步过去,一把把它拎起来提到白龙跟前……想了想,把它顶到白龙嘴边。这还得花点力气,因为她自己也只能平视巨龙的牙龈。小兽的头被直接按到鳞片上,连那张黄呼呼的小胖脸都有点蒙:“吱?”仿佛声音都透着一股迷惑的味。贝莉儿举得手酸。她颠了颠它问:“你不怕?”
“吱?”小兽回答她一个问号。白龙公主对送上门来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它仍然安安静静地躺着,呼气吸气,鳞片微微开合。
然后小兽突然耳朵又一抖。“吱吱吱?”它叫声急促起来,鼻子嗅嗅巨龙,尾巴垂在两腿间轻轻摇摆。吧嗒,它两只耳朵啪地竖起来贴在巨龙鳞片上。嗅嗅嗅。“吱——”它开始尖叫,剧烈挣扎,四腿踢蹬。
贝莉儿猝不及防被它一蹬松了手,小兽往下掉,掉到一半,它两个爪子勾住了白龙下巴的鳞片,一个灵活的翻身,它惊慌地翘着尾巴踩着白龙山岗,迅速消失在视线尽头。乌龟迟钝突变猴子敏捷,“喂等等!”贝莉儿徒劳地伸着尔康手,事情变化太快,她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把它逮住。然而现在只剩满心卧槽的风中凌乱。
她错了,这家伙根本只是迟钝而已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饱满的4000+撸出来了,但怎么觉得全程尬写,没什么感觉,老规矩明天睡醒看看要不要改。
第9章
只当自己日行一善的贝莉儿也没为跑掉的小白眼狼费多少心思。她还拿了几根很有可能吃下去就变身防火墙的水晶草当报酬呢,这买卖怎么说做的也不算亏。贝莉儿认真观察一会白龙没有醒的迹象,她的心思就全到今天的意外收获上去了。
有肉啦!今晚有肉吃啦!
贝莉儿这会儿是睡意全无了。她兴高采烈地奔去看鸟。鸟的尸体还在地上躺着,死得透透的,光从它摊开的翅膀和鼓鼓的前胸就能看出这块肉一定好吃。贝莉儿拎了拎它,尸体已经微硬了,她得赶快把它处理了才行。贝莉儿没有刀也没有锅,她打算就像鸟蛋那样裹泥巴烤,来一发叫花鸟。——奇怪了,为什么一想怎么烹饪鸟,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这菜谱?
不过管它了,贝莉儿身边也就泥巴最多了。她也没有锅可以烧开水,生拔鸟毛这酷炫,拔到明天也没得吃。处理肉的步骤第一步是放血,贝莉儿掏出钥匙看了看,钥匙刨刨树皮还行,拉脖子未免有点强钥所难。
她去柴火堆里翻了翻,挑出来一根直直的硬木,大约两根指头粗细,用膝盖利落一磕折断了,两端各斜崩出一个尖,再把毛刺弄掉,就弄出两根粗糙的短矛来。再找块脆石一砸——矮崖上被白龙砸下来的石块有不少尖锐棱角,随便捡块顺手的稍稍修正一下,两片木片夹着用藤绑起来,也是一把合格的石刀了。
贝莉儿拿着短矛和石刀拎着鸟去了溪边,这儿有点靠近白龙嘴边,她“占用”小溪的河段越来越宽了,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有点发毛。不过贝莉儿也没办法,上游喝水,中游洗漱洗衣服搓泥巴,也就下游能处理处理下水。神奇小溪像是一段暴露地上的地铁路段,清澈水流奔腾着从石头中涌出,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又流进地下。
本来这距离是够用的,奈何旁边白龙的大头占了一小半路呢?它最近的距离离小溪只有五米宽,贝莉儿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背靠它干活的。没奈何,只有自己挤挤。
然后开始干活。贝莉儿脱了衣服放好免得血污弄脏,再把鸟在溪边摆摆正。鸟看着小,实际上份量倒很实诚,足有她一怀那么大,抱在手上沉甸甸的质感。贝莉儿特地把鸟脖子拉长放平,半跪着举着短矛做出一个最好发力的姿势,把自己吸管戳奶茶盖的手感再回忆一遍,然后她比划两下,一矛下去,利落地给它喉咙来了个对穿。
再把短矛拔出来,血缓慢地从洞里流出来。这个流速已经不新鲜了,贝莉儿放弃了烤血豆腐的想法,转而用石刀继续撕裂伤口,直到划到肚子上,弄出一个可称为开膛破肚的大口子。
然后就是放到水里漂漂干净,贝莉儿之前不洗它也是挺担心神奇溪水起效。形容“起死回生”毕竟只是个惊叹它神乎其技的形容词,但不至于真的硬了的鸡也能活过来在水里走两步一飞冲天吧?贝莉儿考虑再三,决定不冒这个险,还是先把它拉了再放进去洗,谢天谢地死鸟依旧是死鸟。
她就在水里清洗了它的内腹,掏干净内脏——细细一想连个手套都没有,亲手伸进去撕扯这感觉还是蛮酸爽。架不住吃饭最大,贝莉儿两眼放光地把鸟处理干净,两臂抡起来简直像个小旋风。
掏完内脏,合上肚子,泥巴糊糊好,再把鸟团起来裹住,弄成一个不那么规则的大泥团,塞进石灶底下烤。贝莉儿毕竟手生,搞到吃的就能精神焕发也只是精神焕发,弥补不了技术上的缺口,当她搞完这些也已经到太阳开始西下的时刻了。洗洗手,去草席架子里翻翻叶子,趁还有太阳再垫上一层晒最后一波。
吃肉的威力像永动机驱动她向前,贝莉儿继续去做日常——给白龙浇水、洗衣服、叉树杈上烘干,她晚上还要睡哪,搞完了再去捡柴火攒明天你的量。哼着歌在夕阳余晖下回来,还顺手拖回了两段矮墩墩的圆木。这是白天大鸟追杀贝莉儿时被余波殃及的受害者。当火球穿过小块的树干和石头,可能体径太小没有全烧毁,也可能角度精准投了个空心球,还有可能后力不继没有完全穿透,就有这么巧,满地残骸里,贝莉儿发现了两个。
这和中大奖也差不多。祸兮福之所倚,现在这两块还不那么合适,只是一个平面上有个不规则的小浅坑,另一个深很多,但是有一边边缘都被火烧没了,整个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形,总之要拿来修修才能用。贝莉儿高高兴兴地把圆木放进她的家当里。然后穿好衣服,把叫花鸟的泥团从火堆里滚出来,搓手准备开饭。
这时贝莉儿突然听见吱吱声,熟悉似曾相识。她停住动作,抬起头找声音来源。天已经黑下来了,火光映红贝莉儿的脸,光线边缘那头白天跑掉的小兽一撅一撅地跑了过来,长长的耳朵现在精神地立在头顶一前一后地晃,它身上的毛全干了,特别蓬,被风一吹簌簌地摇,浅了不少的软黄毛色像枫糖一样可口。它整个兽像个炸开的大毛团子,或者说是那种风卷草之类的……它跑起来的时候一错觉就还真感觉是在地上滚。
贝莉儿从它胸前还没洗干净的那片暗红确定了访客身份。她放下要砸破泥团的石头,捡起放在身边的短矛,但没有拿起来给小兽看见,就只是神情平静高冷淡定地坐着,看它回来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