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堇抱着自己的弓箭小心翼翼滑下马,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有些忧郁地垂头拔草,想着连兔子都没逮着怎么去哄她哥哥。
结果听到一阵马蹄声,她闻声抬头竟然看到一身戎装的蔚子愈,赶紧拍拍身上的杂草站了起来。
蔚子愈露出个疑惑的眼神:“昭衿?你怎么在这?”
“我我……”朝堇忍不住用手指卷着自己的袖子。
还没等她口吃着把话说完话,蔚子愈后面又远远出现了一群人,领头的是四皇子朝砚,冲着这边笑着朗声问道:“子愈你在那边干什么呢?”
蔚子愈只看着朝堇等她回话。
朝堇不知道为什么蔚子愈会出现在猎场上,不知道为什么蔚子愈好像还跟他四哥很熟的样子,她只要想到之前向蔚子愈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的事马上就要被拆穿了,就觉得有些心虚抬不起头来。
朝堇一直支支吾吾地不回话,这时候远处的朝砚策马跑了过来,这才看到被马挡住的朝堇,皱眉道:“堇儿你怎么跑到围场里来了,也没带侍卫,多危险。”
“我……就想来打个兔子……结果就跑到这了。”朝堇低着头磕磕绊绊地说。
“你这被父皇发现又得被训了。”
朝堇一听到这句话,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瞪了朝砚一眼:“父皇才懒得管我呢,我又不是你。”
干巴巴气呼呼抛下这句话就爬上马跑远了。爬上去的时候差点摔下来,刚刚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蔚子愈忍不住伸手去扶,还好朝堇自己就坐住了。
最后离开时,朝堇还默默看了一眼蔚子愈。
五皇子哭笑不得,冲蔚子愈道:“这是五妹,平时放养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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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导演喊“卡”,温歌也没从马背下来,骑着马到处溜达来溜达去。她骑着马被北风吹得有些冷,脸上红扑扑的。
一开始没想到温歌和秦杨都是会骑马的,本来这场戏打算拍大半天的,这倒是省了不少功夫。再加上年后开机第一场戏一遍过,魏景山觉得是个好兆头,心情看上去很好,就由着温歌骑马到处晃悠。
秦杨远远跟在后面,有些不放心。不过接下来还是秦杨的戏份,他没法继续跟过去,只能让周煦好生看着点。
叶桦程看着温歌骑在马背上心惊胆战的,还好毕绮安之前在部队里练过马安抚住他说不用担心,心才从嗓子眼下去了点。
反而是谈嘉树看着温歌骑马眼睛冒光,刚好还没到他的戏份,心痒痒想爬上马试一试却被叶桦程严厉遏止了。
温歌骑着马走在树林里,满眼满地是被树枝分割的阳光碎片,光线中漂浮着微尘,她一瞬间觉得有些像是穿梭时空回到了过去。她刚有些惬意,就看见顾初逸也骑着马跟了过来。
可惜,煞风景的实在太多。
她拨转马头往回走。
顾初逸语气饶有意味:“我查过你的资料,不久前还有部戏里有骑马的戏份,但是你不敢上马因此删掉了那一整段戏。”
温歌停马,冷着脸转头看他:“看来顾先生的调查并不准确,我那时候确实不会骑,但是至少上马我还是做到了。《朝暮》里有我骑马的镜头,不妨您一集一集仔细看看?”
话音刚落,她一夹马腹跑回剧组。
显然顾初逸已经开始怀疑了,但是这么怪力乱神的事情谁又能想得到。
见招拆招罢了。
“竟然没套出她的话。”
顾初逸笑了声,慢慢骑马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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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堇跑回营帐,看着自己两手空空又想着蔚子愈会不会生她气,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扒了几口就溜出去。
天已经快黑下来了,她转来转去还是跑到了马圈那,蹲在地上看着马垂头丧气。
突然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听说蔚兄今天只打了一只兔子?”声音里是掩藏不住地嘲讽。
“嗯,这兔子好看。”蔚子愈声音坦荡还带着笑意,似乎没有察觉别人隐含的意味。
又是另一个声音带着轻蔑:“毕竟是以酸儒闻名的齐国,倒也不出所料了。”
似乎蔚子愈轻笑了两声没有说话,朝堇气不过就冲到他们面前。
“你们两个倒也正是楚国盛产的莽夫,”想了想觉得不够狠,挤出了四个字,“令人作呕!”
话一说完,扯过蔚子愈的衣袍,拉着他就走。
蔚子愈任由她拉着自己走了好远,边走朝堇还忍不住训他:“这种人就要狠狠地教训啊,你怎么这么任由他们欺负你呢!”
蔚子愈想到朝堇口中的“教训”和“令人作呕”四个字又忍不住笑了。
“哎,你还笑!”朝堇怒其不争。
“咳,公主,臣知道了。”蔚子愈赶紧严肃脸。
朝堇听到他的称谓,这才讪讪松开拽着蔚子愈的手,扭捏道:“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好久没听到蔚子愈说话,朝堇不敢抬头,心想着他果然是生气了。
咬着嘴唇刚准备抬头,就感受到一双手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没关系,姑娘家出门在外有所戒备是好事。我才应该向你赔罪,轻易问姑娘闺名实在孟浪。”
朝堇赶紧摆手摇头,刚准备说话,蔚子愈就抬手露出了他倒提着的兔子,他冲朝堇笑:“不是想要打兔子吗?这是我的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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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戏一结束,温歌就赶紧接过秦杨手中的还带着挣扎的兔子。
叶桦程给她披上大衣,看着她一脸新奇地摸着兔子,默默感叹了一句:“相煎何太急。”
温歌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突然想起收下秦杨的压岁钱后,回头才发现红包上竟然也还画着只兔子,不知道秦杨从哪里找来的,还有秦杨买的那双兔子拖鞋。瞬间做了个獠牙的表情:“就算我是兔子,也是獠着牙的兔子。”
“真可爱,”叶桦程想要揉揉她脑袋,难得看她打扮得如此娇俏。
温歌迅速躲开:“兔子脑袋摸不得。”
“刚才秦杨就摸了。”叶桦程有些不平。
“那不同,”温歌话直接冲出口,反应过来赶紧补充,“那是在戏里面……”
她说着还有些心虚。
温歌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心虚得格外多了。
“但是我看了剧本也没说有这个动作啊,秦杨那是夹带私货!”叶桦程琢磨了下。
温歌故作正色摇了摇头,振振有词:“人家影帝是入戏了,你不懂。”
“哟,就晓得帮秦杨说话了。”
“我这是专业精神!”温歌赶紧反驳。
叶桦程露出个明显怀疑的眼神。
温歌点头,赶紧避开他目光专注地摸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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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洗完澡,温歌就听见门铃响了。她从猫眼看到外面是秦杨,没注意到自己穿着浴袍就把门打开。
“今天骑了马,晚上用这擦药,”秦杨递给她一支乳膏,又注意到她头发还在滴水,“记得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再睡觉,不然明天会头疼。”
“嗯嗯,”温歌只顾点头。
两个人对视无话,她一时突然不想说再见。
最后还是秦杨开口说:“天冷,多穿点衣服。”
温歌再次乖乖点头,半响才道:“那……晚安。”
“晚安,早点睡。”
温歌回到房间听话地把头发吹干,涂上药,换上棉睡衣爬上床。带上眼罩闭眼好半响还是睡不着,干脆起身打开灯翻出剧本。
剧本上是原主满满的笔记,做得很用心。
演戏对于温歌来说算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毕竟皇族的人都是做戏的一把好手,再加上原主本身的记忆。不过扮演不同的人,拥有不同的身份,经历不同的人生对她来说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她把明天的戏份过了一遍还是毫无睡意。
突然想起顾初逸之前意味不明的话,那个男子极度敏锐,也很古怪。纵然穿越时空之事匪夷所思,为了避免麻烦,干脆披了件衣服起身拿了个本子模仿原主的字体,学习她的运笔和笔锋。
人们都说字如其人,原主字体圆润,收笔小心,而其本人确实是个过分温和的女孩子,由于原生家庭,母亲忽视,继父冷淡,内心敏感又自卑,步步生怕行差踏错。沈烜是个恰恰好的男人,满足原主对爱情的幻想,又不过分出色,引起旁人眼光口舌。就连获得影后头衔,原主也时常觉得于心不安。
而温歌自己的字,那时候太傅一检查她功课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时常用戒尺打她手板心,说她心浮气躁为人粗野,几乎每天都得罚她比别人多写几张大字,她还记得那时候其他皇子总会低着头露出些微的嘲笑。
她罚写大字的时候,把书桌搬到了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母后的地方,写完一张,看一眼母后坐在院子里寂寥的背影。常常写完一张自己觉得不够好,酸着鼻子抹掉泪撕掉再重写,现在回头再想觉得那些夜晚实在太过漫长了。
只不过练了颇久,她比同龄的皇子多耗了几倍的墨纸,从五六岁练到及笄,她的字依旧没能让太傅满意。太傅也渐渐不再说她,也许是觉得秉性如此不堪造就罢了。
终于等到她掌权后,被沉重的国事和谏官的谏言逼得不得不字斟句酌,当她终于把性格磨平到可以写出太傅满意的字体时,太傅已经不认她这个学生了。
才来这里两三个月,她确实已经变了太多。
现在写的字好像又逐渐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又变得放肆恣意起来。温歌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又逐渐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自己,父母恩爱对她宠溺,童年快乐,在宫中横行自在,不用顾忌太多,不用担心旁人眼光。
她想起《三千年前》那首歌的独白,不过那些她失去的,好像已经逐渐回来。
灵隐寺那支属于她的签,温歌也逐渐相信或许正如和尚所说,是支上上签。
但是如果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庄周梦蝶呢?
但是如果被顾初逸拆穿,所有人发现她只是个冒牌货呢?
但是如果有一天原主毫无征兆地回来了呢?
温歌手一抖,她为自己一瞬间冒出来的回答而不耻,顿时有些心慌意乱,突然就没有兴致再写下去了。
她停了笔,回到床上强迫着自己睡了过去。
跌进了一个套一个的噩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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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着几天,每天顾初逸就算不在剧组待着也会让人送过来一束玫瑰。
温歌从一开始的烦不胜烦,到后来变得毫不在意,二话没说直接让毕绮安扔进垃圾桶里。
化妆师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倒扔进垃圾桶的玫瑰花,一开始看着价值不菲的玫瑰还有些心疼,想着两口子吵架也是动静太大了,到后来终于察觉似乎不是打情骂俏。
从此化妆师早上就习惯性地瞄一眼垃圾桶,看到玫瑰心里就默默“啧”了一声,今天的顾总裁依旧没有追到温歌。
哪里的人都是踩低捧高的,本来温歌就是当红小花,再加上Muse的总裁还一直对她穷追不舍,剧组的人对温歌愈发殷勤。
流言传得飞快,很快就有媒体报道称:“Muse总裁顾初逸疑似正在追求温歌。”还附上了顾初逸频繁出入剧组的图片。
温歌的粉丝百炼成钢,默默无视。
今天有一场是温歌和谈嘉树的对手戏。
温歌先前的几场戏的对手要么是跟秦杨,要么是跟老戏骨,轻车熟路相互配合,导演挑不出错,几乎都是一遍过。
其实谈嘉树之前表现的都还中规中矩,就是等到跟她对戏的时候反而就频频不在状态。
这是一场情绪特别激烈的戏。
首先是朝堇看见朝淮完全不理会华淑妃,她气不过骂他狼心狗肺。朝淮有些气愤还是按捺住了。直到朝堇见他无视自己,气急败坏在假山那里想也不想拿了块石头砸到了朝淮的背。
朝淮一痛,本来还是个半大小孩,接着又听见朝堇的讽刺,实在气不过就扑上去打朝堇。
本来演到这里还好,直到两个人彼此争吵推搡到扭打,可是谈嘉树偏偏就下不去手,导致温歌在地上摔了好几跤还得重新来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谈嘉树对温歌看不顺眼,故意使绊子。
魏景山吹胡子瞪眼睛,看着温歌赶紧带着谈嘉树低头真诚道歉,也呐呐地不好说什么。
眼看谈嘉树眼睛都快急红了,一个劲地跟温歌说对不起。
温歌只好逼着道:“戏里面你踢我一脚也不过肚子痛一会,我这腰现在都已经磕青了,再这样NG下去估计得折了去。”
谈嘉树这才咬咬牙点头。
场记牌再次到镜头面前“咔擦”一声。
等终于又到了那个环节,温歌心中一紧,谈嘉树终于咬咬牙在扭打中狠狠踢了她肚子一脚,假山旁边就是湖泊,温歌后退半步脚直接踩到了之前砸谈嘉树的那颗石头,本来之前NG那好几次温歌就摔得不轻,一时脚没踩稳就直接摔进湖里面。
一旁等戏的秦杨瞳孔一缩,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跃进湖中,连毕绮安反应都快不过他,顿时惊得众人纷纷涌了过来。
早春的湖水冰冷彻骨,尽管温歌在侍卫那里学得一点猫脚功夫,但游泳还是一点都不会的。她一摔进去就吞了好了口湖水,瞬间呛得不行。
厚重的衣服浸了水变得更加沉重拖着她往下拽。眼前一片黑暗,她想着屏住呼吸尝试自救,突然感觉有人潜进水中拖住了她,带着她往上游。
本能地想要拽着那人,却克制着自己去顺从那人的力道。猛地就被带出了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
在岸上的人拖拽下,两个人终于上了岸。
明明才过去不到二分钟,却好像已经度过了半个世纪。
浑身湿透的秦杨抱着她焦急地问她还好吗,温歌一瞬间还在想从来没有看过秦杨这么全失分寸的样子。一旁的叶桦程给她裹上毛毯,身上衣服都湿透了,其实裹个毯子也没有大用。
她上下牙齿打架,好不容易才能说出话来:“……我没事,秦杨你别管我,赶紧回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