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伸手把灯打开,瞬间黑暗的屋子亮了起来,也将床边的人照得清清楚楚。
陆妍紧紧的盯着他,声音平静又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道:“何二爷,你走错了屋子,还是快回去吧。”
何二爷双眼赤红的盯着陆妍看,他的情况看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好,面皮发白,眼底却是遍布血丝,看起来充满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与暴戾。
陆妍心里暗叫不好,这人大概是被自己得溃疾的事实给刺激到了,这人一绝望就会疯狂,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而事实也是如此,现在的何二爷心里根本没有多少理智,他只觉得,自己快死了,既然他要死了,为什么要其他人好过?
因为睡觉,陆妍换了身衣裳,浅绿的小衫,虽然没露出什么来,可是那单薄的衣裳底下若隐若现的身躯,可见婀娜玲珑。
恶心的目光在陆妍雪白的肌肤上扫过,何二爷嘿嘿一笑,道:“我没走错,我就是奔着你来的。陆小姐,我何仁查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比你还标志的姑娘,从你进我们何家那一天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年纪小,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格外让人快活的事情,等下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欲生欲死……”
他嘴里说着不堪的下流话,一边急不可耐的朝着陆妍扑过来。
“砰”
外边大雨的声音将一切都掩盖住了,谁都不知道这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啊……”
何仁查倒在地上,双手抱着正不断往外流着血的大腿,整个人痛得快要晕厥过去,一脸惊恐的看着陆妍。
陆妍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在他恐惧骇然的目光中,再次扣下了扳机。
陆妍的枪法很准,这一枪,精准无误的打在何仁查的另外一条腿上。
何仁查嘴里发出嚇嚇的喘气声,那是痛到了极致。
陆妍坐在床上,俏脸白里透红,脸颊粉嫩嫩的,唇瓣丰满红润,微微带着几分笑,瞧着竟有几分活色生香的艳丽诱人。
可是这一刻,何仁查却毫无心情欣赏她的美丽,他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是无比的恐怖,那就是一个玉罗刹。
枪口冒着烟,陆妍目光是冷的,她淡淡的道:“我提醒过何二爷,你走错屋子了,是你不听的。”
因为不知道溃疾是靠什么传染的,陆妍并不敢太过接近何二爷。她也不愿意杀人,因而只是废了他的两条腿,避免他以后给自己惹麻烦。
何仁查是真的恐惧了,虽然知道自己得了溃疾,迟早都是死,可是这并不影响他现在对死亡的恐惧。
“我错了,我错了……陆小姐,是我鬼迷心窍了,你放过我吧!”他苦苦求饶,瞧着竟是半分骨气也没有。
陆妍皱眉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继续在屋里待着,拿着自己的东西去了隔壁屋。她得庆幸,何家的客房里有干净的被褥,不然她这一晚上还不知道怎么过了。
何仁查躺在地板上,冷意不断的往他身上钻,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血液渐渐凝结在了一起。
我要死了吗?
“来人,快来人啊……”他开始大喊大叫,可是大雨成了所有声音的屏蔽物,根本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而唯一能听到他动静的陆妍,早就已经睡着了,她这人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就算是吵闹着,一样也能睡得很香。
*
正是凌晨,从s省那边来的火车在h省的火车站停下,挤挤攘攘的人群里出现了一群人,这群人穿着军装,腰上配着枪,不知道是哪里的军队。
走在前边的男人肩宽腰窄,穿着黑色的军装,身材挺拔修长,一张脸面如冠玉,十分英俊,只是如今眉眼间带着不明显的疲惫。
“四爷,我们现在去哪?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张副官低声问。
他们四爷已经好多天没休息了,接到陆小姐出事的消息,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
顾四爷眉头微皱,道:“不急,我们先去找h省的省长,孙先生……”
他看向身后那位穿着铁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道:“倒是让孙先生劳累了。”
孙先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再说了,我对溃疾……也很感兴趣。”
一行人快速的离开,火车站的其他人小声议论着,不知道这些人是干嘛的,难道也是因为溃疾的事情?
*
陆妍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屋里丢了个人,也不知道人死没死。
胭脂米熬的粥,稠糯香浓,米香味十足,陆妍剥了个咸鸭蛋,将冒着油的蛋黄舀了出来拌粥吃,味道实在是不错。
整个客厅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何家死了不少人,如今都快空了。原本何家人口就不多,何必之只有两个儿子,女儿倒是一大堆,都嫁了人,如今整个何宅,就只剩两个年轻貌美的姨娘,还有那位三少爷在。
那两位姨娘被吓坏了,整天缩在屋子里,连饭菜都是小菊他们送到屋里去的。
“陆小姐……”
何家那位三少爷站在楼梯口,犹犹豫豫的叫了陆妍一声。
他二十一岁了,但是因为家大业大,从来就不知愁,陆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样子看上去还带着几分青涩,如今眉目间却只剩下一片悲伤与老沉,形销骨立,竟是在短短时间内瘦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
陆妍看了他一眼,发出邀请道:“三少爷还没吃早饭吧,一起玩啊。”
“我家何松柏,陆小姐叫我名字就是。”何松柏走下来,在和陆妍隔了两个位置的椅子上坐下。
陆妍伸手给他舀了一碗粥,笑道:“何松柏……好名字,如松如柏,看来何先生对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闻言,何松柏神色有些怔忡,想到何必之,他心里一片悲哀,可是现在就连悲哀,都有些淡了。
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他失去了父亲、母亲还有姨娘,甚至才三岁的妹妹都死了,到现在都觉得已经麻木了。
回过神来,何必之看向眼前的陆妍,道:“陆小姐,其实我很佩服你。”
不管是什么时候,这个姑娘瞧着都是明媚张扬的,好像完全不会因为外边的事物所影响。在其他人都绝望麻木的时候,她却还是自信光鲜的,看见她,你心里都忍不住升起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然后心底会出现小小的希望。
明明是比他年纪还小,可是这样的心态,这样沉稳冷静的性子,他却半点都比不上。
怪不得父亲总是说自己没用!
何松柏忍不住想。
陆妍抿了抿唇,道:“我只是知道,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理智。至少现在,我们都还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又有多少人,能不受外边环境所影响?能让自己一直保持冷静?”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都能被绝望给逼疯。
陆妍将碗里的粥喝完,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叹息般的道:“等你像我这样,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锻炼出来了。”
何松柏:“……”
陆妍突然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道:“对了,何二爷昨晚大概神智有些不清楚了,走错了屋子。我还以为是贼人,害怕之下,轻伤了他,何先生你还是上去看看吧。”
闻言,何松柏神色有些难看。
自家二哥是什么性子,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贪财好色,见着美人走不动路,昨晚深更半夜跑到陆妍屋中,打的是什么主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对不起……”何松柏有些难堪。
“这声对不起我先收下了……”
只希望等下你看见你二哥的模样,不要生气才是。
“叮铃铃”
一旁的电话突然响了,陆妍和何松柏都被吓了一跳,两人相视一眼。
这电话,从出事到现在,就再也没响过的。
“喂,这里是何家!”何松柏去接电话,对方大概说了什么,他的表情有些微妙,扭头看了陆妍一眼,道,“找你的。”
陆妍更惊讶了,不过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变了变,走了过去。
“喂……”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妍微微挺直了脊背。
何松柏看到她的表情,倒是有些好奇打电话的是什么人,竟然让她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你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你一个人在那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一连三个问题,陆妍突然觉得眼里有些热。
“我没事,你别担心。”她道。
第84章
陆妍从来没想过,这事能瞒住顾四爷他们多久,她只是想,能让他们少担心一天就是一天。
“我很好……”她轻声道,声音听起来很是轻快,并没有什么沉重的情绪。
顾四爷分不清她这句到底是真实还是安慰自己的,但是,他很清楚,在那样的环境下,她怎么可能好?
“你是想吓死我吗?陆妍。如果是这样,很高兴,你成功了。”他说,声音很轻,带着无奈的叹息。
知道陆妍发生了什么事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都骤停了一瞬。
陆妍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搅着电话线,她讷讷的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可我怎么能不担心?”顾四爷反问。
陆妍没说话了,她知道是自己理亏。
顾四爷揉了揉眉心,原本一直紧紧揪着的一颗心,在听到陆妍的声音之后,终于松了几分。
“你现在那里情况怎么样?”顾四爷问。
闻言,陆妍邀功似的,一点都没有隐瞒将现在的情况说了,末了她道:“我不知道外边情况怎么样,但是想来不会太好。巡捕房的人撤离了这里,整个石莲区被封锁,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而来的死亡逼迫着,许多人怕是还没患病,就先被这种气氛给逼疯了。”
顾四爷一想便知道那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他不放心把陆妍一个人放在里边,他道:“我来找你……”
陆妍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拒绝道:“不,你别来。”
说完,她反应过来顾四爷说了什么,忍不住攥紧了手,将手握成了拳头,她道:“你知道现在这里是什么情况,溃疾肆行,你是想来找死吗?”
她越说心里越气。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那里……”
“我没问题的!”
陆妍打断他的话,她眼里泛上潮意,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好好保护好我自己的,你千万别来。”
“……”
“z国死了一个陆妍,那是微不足道的。可是死了一个顾子安,却是不行的……”陆妍看着自己的指尖,喃喃道,“你说过,要给我一个盛世太平的。如今这个承诺还没实现,你怎么能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可是,对我来说,那却是不可接受的。”话筒里安静了一会儿,半晌陆妍才听到顾四爷沙哑压抑的声音响起,他说,“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陆妍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对我来说,她却是无可替代,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
陆妍浑身一震,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喃喃道:“你不要对我太好,不然,我真的会赖上你的,让你想甩都甩不开。”
顾四爷轻笑了一声,道:“我期待这一天……”
陆妍:“……”
“你放心吧,我得到消息,上边有关溃疾的研究已经有进展了。溃疾这种病,是靠汗液血液唾液这种方式感染的,只要你和患有溃疾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就不会感染上的……”
顾四爷这次过来还带了一位孙先生,他是k国的医学方面的教授,被人称为天才,有他帮忙研究,一定会很快的就能研究出溃疾的治疗方法。
“……你等着我,我会来接你的。”
“嗯!”
挂了电话,陆妍心里阴霾一扫而空,一双眼像是在发光一样,熠熠生辉。
她心情好,因而看见被何松柏抱出来的何二爷,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何二爷模样实在是狼狈,他双腿受伤,伤口没有处理,血液已经凝固,一双腿大概是毁了。又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天凉,在地板上躺了一晚上,寒气入体,又发起高烧来了,现在已经陷入了昏厥。
何松柏虽然气他,可是看见他这副模样,也有些着急。
如今整个何家,就只剩他们两兄弟了,头上倒是还有个姐姐,可是姐姐早就已经嫁人了。
陆妍背靠着沙发椅,笑眯眯的道:“何二爷怕是不知道,我未婚夫是s省顾家的少将军。我的枪法,那是我未婚夫亲手教的,一打一个准。”
s省的顾家,何松柏是听说过的,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位陆小姐竟然是顾家少将军的未婚妻,怪不得手里有枪。
怕是他二哥也万万没想到,原本以为是朵娇弱可人的小白花,招惹了才发现,竟然是朵会噬人的食人花,凶残得很。
顾四爷这边,h省的省长对他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这位顾家少将军,美名在外,毫无疑问,是一位天之骄子。
更别说,这次同他前来的,还有b市的孙先生,这位孙先生可了不得,k国医学院教授,学识丰富,他的到来,无疑能加快他们对溃疾的研究。
顾四爷拒绝了省长接风洗尘的邀请,问:“现在里边情况怎么样?”
闻言,省长面露难色,叹道:“不太好,石莲区那里的医院打电话来,医生里边倒了不少,还坚守在岗位上的,已经没几个了。”
溃疾来势汹汹,这是一个新出现的病症,人们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这让这个病扩散得很快。他们没办法,只能将石莲区封锁起来,不让人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