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菲把伞放到桌脚,想了想,伸手戳了戳苏子扬的后背。
苏子扬转过头,“嗯?”
“你带伞了吗?”
“这个可以吗?”苏子扬指了指他放在地上的伞。
葛菲看了一眼,是暗格子的,她说:“借一下,明天还你。”
苏子扬把伞递给她,瞟了窗外一眼,李凡还站在那里,他很想说一句不借,对上葛菲期待的眼神,笑着道:“你拿吧。”
☆、第 23 章
爬山报名费是一人二百,包括了来回车费、门票以及一晚上的住宿费,听起来不贵,老师说主要是过段时间要下雪,能出去玩的机会不多了,虽然是自愿参与的形式,但依旧希望每个人都能参加。
葛菲给苏子扬小姨的孩子上课,加上她妈妈每个月给的生活费,手上攒了些钱。前段时间任钰的成绩提高了,胡女士还说以后再多给葛菲二十块钱,上完课直接给,不用假借苏子扬的手了。胡女士不止一次问起过葛菲跟她外甥的关系,每次都是笑得意味深长,葛菲知道是胡女士想多了。
她给胡女士请了个假,说是周六有事,原本定在周六的家教挪到了周天。
班里所有人都报了名,李老师在出发前一晚特意来了教室一趟,通知大家爬山回来要写一篇游记交上去,不少于八百字,班里顿时哀嚎一片。
“不满意的话再加二百个字?”
“满意满意满意!”大家齐声说。
最后一节课大家心早都跑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在说爬山的事,老师特别体恤民情,干脆早放了二十分钟。
一行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孙倩倩从后门进来了。葛菲坐的这位置人气特别高,平时政史课老有人换座位过来,为的就是方便溜走,因此孙倩倩进来的时候都没几个人注意到。还是孙峻涛咋咋呼呼喊了一声,“呀,苏子扬,有人找。”
孙倩倩他们班跟六班不是一批去爬山,她先跟葛菲打了个招呼,走到了苏子扬座位旁边。
“这是晕车药和防晒霜,明天应该能用得着。”孙倩倩把一个纸袋子放到了苏子扬桌上。
“谢谢,”苏子扬笑道:“不过我不晕车,也不在乎晒不晒黑,东西你拿回去吧。”
孙倩倩脸色有些尴尬,所幸八卦人士虽多,却也没长顺风耳,她看着苏子扬,问,“真的不需要吗?”
“真的。”
“那好吧”。孙倩倩略带失望地把东西又拿回去,在座位旁边站了一会儿,苏子扬只顾着低头收拾东西,孙倩倩盯着他,一会儿就脸发黑了,突然毫无预兆地跑出了后门。
这回许多人都看过来,孙峻涛说:“呃……你不去追一下?”
“不用管,”苏子扬低头拉书包拉链,没拉动。
“有药没?”他问。
“我哪来的药?”孙峻涛转过头,对葛菲和王奕然说:“你们俩谁有药?”
苏子扬也转过头,补充道:“带糖衣的,不要胶囊。”
葛菲在书包里捣鼓了一会儿,翻出几片之前痛经医生开的止疼药,从药板上抠了一颗下来,“这个可以吗?”
苏子扬把药接过去,笑着说:“谢谢。”
他用药滑了滑拉链,再拉的时候很顺利就拉合了,他看了一眼包着糖衣的黄色药片,又看了一眼埋头收拾东西的葛菲,把药片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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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太阳已经褪去了温暖,虽高高挂在天上,走在它下面的人依旧是裹紧了衣服前行。
早早起床在校门口集合的学生在面对早起的威胁后,对校方也是颇有微词。
“人家学校都秋游,咱学校冬游,妈的还是爬山这种体力活。”
不过抱怨归抱怨,大部分人在面对这样的集体出行活动都是兴奋激动的。
一行人大包小包背着过来,塞满了零食和各种日用品。班长吴超早早起床站在六班的大巴前举着一个牌子,缩的像个傻子一样。
“我靠,好猥琐啊你。”孙峻涛捶了下吴超的肩,“从远处看我还当是哪个要饭的。”
“孙峻涛你嘴真损,”吴超说,“今晚安排你跟肖滔住。”
“我靠你他妈公报私仇。”
肖滔以呼噜声震天地而闻名于男生宿舍,学校不得已给他开小灶一人一间宿舍。
葛菲跟舍友过来的时候孙峻涛还在那儿跟吴超撒娇,沈思涵把包从肩上拿下来,打了孙峻涛一下,“拿着。”
“呦呦呦。”男生都开始起哄,孙峻涛说:“怎么,眼红啊?”
跟王奕然大包小包拎着不一样,葛菲只背了一个书包,也是看起来空空的,里面放着一本初一数学和她的牙刷牙膏。
“你背这么点儿,东西都带够了吗?”孙峻涛忍不住问道。
关家驹说:“爬山啊你以为度假?一会儿累了你那东西有你扔的。”
每个班两个大巴车,姜老师踩着双平底鞋背着一个小包急匆匆过来,说:“赶紧上车,就近原则,哪辆车没座了等下一辆。”
吴超旁边的车开了门,旁边站着的同学都跟装了马达似的往车上跑,生怕没抢上座位等下一趟。
可惜大家都想多了,有很大一部分人还在周公那儿,四十人的大巴车上够了人还有三个座位空着。
姜老师站在车前门处,皱着眉头道:“吴超,你去趟男生宿舍,把那群人都给我叫过来,报了名的不去不给退钱啊!”
吴超任劳任怨地看了眼车上的同志们,又下车了。
孙峻涛摇了摇手,“班长再见,bye~”
坐他旁边的沈思涵拿一包妙脆角敲了下他的头,“你欠揍啊?”
孙峻涛收回目光,瘪瘪嘴,“我怎么了嘛。”
孙峻涛上来的早,一人占了好几排离得近的座位,王奕然本来要跟葛菲坐,但前排有几个人打升级,她过去凑人头去了,葛菲旁边的座位便空下了。
苏子扬跟孙峻涛几个坐最后一排,孙峻涛掏出来一堆吃的扔给苏子扬。
苏子扬对膨化食品压根不感冒,他本想给孙峻涛说自己不吃,转头恰好看到前排的葛菲,葛菲靠在车床上随着车子的行驶来回摇摆,像一个可爱的不倒翁。
他想了想,戳了一下葛菲的肩膀,葛菲突然转过身来,像是被吓到了,苏子扬问她,“有妙脆角还有薯片,要吃哪一个?”
葛菲摆摆手,“我不喜欢吃。”
苏子扬的目光暗了暗,抬起头来笑道:“还有果冻,要吃吗?”
葛菲还要拒绝,苏子扬说:“我记得你挺喜欢吃果冻的。”
葛菲愣了一下。
还没说话,孙峻涛又张罗着要玩儿抽猪,说是人多了热闹,非要葛菲也坐到最后一排去,把不玩儿的肖滔赶走。
葛菲原本想说不玩儿,但也觉得总是拒绝太扫兴了。
她走到后排,苏子扬主动站起来,说:“你坐我那儿,靠窗。”
葛菲没拒绝,乖乖坐了过去。
抽猪考的是反应能力,一旦有一个人集齐四张相同的牌就要赶紧捂住嘴巴,其他人看见后也要捂嘴,反应最慢的那个从剩下的扑克牌里抽一张,扑克牌上的数字代表你生的小猪崽数量。
孙峻涛玩第一把的时候就花招百出,一会儿把手放上去引的众人心慌慌,他轻飘飘来一句“嘴巴痒”,一会儿又是用微表情欺骗大家,最后沈思涵出马,“你嘴巴痒是不是欠抽?”
孙峻涛这才乖了。
葛菲跟苏子扬坐隔壁,每次下家从要从上家手里抽一张牌,大多数玩家都是期望被抽走的是自己不需要的那张。
比如手上有四张Q一张K,那就肯定希望把K抽走,这样手上剩下四张Q就算达到要求,可以捂嘴了。
葛菲的这个下家可以说是非常理解她了,苏子扬每次都是在牌上摸一圈,感觉哪个葛菲拽的相对不紧就抽哪个。
两个人配合的相当默契,苏子扬抽牌的时候就肆无忌惮地盯着葛菲看,看到她脸上微微露出来期待的表情,就把牌抽走,果不其然,牌刚到了苏子扬手里,葛菲就捂嘴了。
“我靠,你们两个作弊吧!这都第几局了!”孙峻涛不甘心地又抽出一张,“哈哈哈哈哈哈,尖儿!这回只有一个猪。”
苏子扬看见葛菲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状,露出小虎牙,察觉出来有人在看她,笑容马上止住了。
葛菲跟苏子扬的配合在第七局出了点儿问题。
原因是苏子扬摸牌的时候不小心摸到了葛菲的手,葛菲的手很软,苏子扬一时走了神,摸过牌后一时没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已经把嘴捂上了。
孙峻涛大仇得报笑得前仰后合,苏子扬抽了一张牌,“八哈哈哈哈哈哈。”
“唉,儿子乖。”苏子扬说。
驶过城区,窗外的风景甚好,路边绿油油的树木一闪而过,游戏玩的人有些累了,有些人开始靠在椅背上休息。
葛菲也靠在窗户上,头随着车子一起摇晃,她有些迷茫,相较于刚入学来的迷茫,她现在似乎能看见脚下的路,但也仅限于脚下的,路的尽头是什么她不知道,也许是一座等待着她的山。
大巴车上安静下来,葛菲的意识也慢慢模糊,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是“胡阿姨”,她按了接听,胡阿姨说明天要带任钰回趟老家,补课的事情就暂时取消了。
挂了电话,苏子扬问她:“有什么事吗?”
“你小姨打过来的,说是明天要回趟……”
“等等,”孙峻涛突然插嘴,“苏子扬什么时候……”
苏子扬看了孙峻涛一眼,孙峻涛没察觉,“苏子扬什么时候有个小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也就是8.6号,是苏子扬同学的生日,所以在这章留言的随机送十个红包嘿嘿,发新章的时候送,估计人人有份^_^
☆、第 24 章
孙峻涛话刚说出口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这几天他飘得很,经常说话不经大脑。
他看了眼葛菲,发现葛菲在看苏子扬,苏子扬在看他。
“我坐前面去了。”葛菲说完拿了东西站起身来,苏子扬坐在座位上,抬头盯着她,拿起座位旁边的果冻递给葛菲。
葛菲没搭理他,径直回了她的座位上。
苏子扬把果冻扔给孙峻涛,低着头拿手机开始玩游戏。
孙峻涛知道自己大概是闯祸了,看了苏子扬一眼,也没敢问,他觉得葛菲怪怪的,可是葛菲一直都是怪怪的,他跟葛菲不熟,只看着苏子扬现在的样子,他知道苏子扬是心情不好了。
越到山区,车子行驶得越颠簸。窗外的绿色景物入眼都是,路边摆摊卖帽子和渔网的人在叫卖,车上有带了相机来的同学拿相机出来拍照,车里的带队老师起身让大家准备准备,要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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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景区,各班班长又举着牌子召集大家集合,姜老师给每个人都发了一顶印着“A大附中”的帽子,组织队伍有纪律地前进。
这座山海拔并不太高,加上后期匠人们的修葺,山路全变成了台阶,有树有水,山间的鸟鸣声不绝入耳,从学校大牢笼里冲出来的学生都像是回归了自然一般,一路上没几个叫苦叫累的,全是打闹声和相机快门声。
孙峻涛带了相机,一进景区的大门就让人给他和沈思涵拍一张,王奕然走在他旁边,孙峻涛拉了拉王奕然,说:“哎哎哎,帮拍一张照片。”
王奕然有些不耐烦地说:“哎哎哎的你叫谁呢?”
姜老师领了队伍走在前面,催促着后面的人快一点儿,孙峻涛说:“赶紧的赶紧的。”
王奕然接过孙峻涛手上的相机,胡乱捏了两张。
苏子扬跟在葛菲身后,葛菲不紧不慢地走,他也不紧不慢地走。关家驹跑过来,看见苏子扬的脸色,讪讪地走了,走到葛菲旁边,说:“前面有个地方挺难走的,到时候你跟王奕然走我旁边。”
“谢了啊。”王奕然说。
葛菲心不在焉地走着,孙峻涛的话在她脑子里响了好多遍,脚下有个小石子儿,她没看见,趔趄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稳住了重心。
苏子扬在她身后伸了伸手,又把手放下了。
很快就到了关家驹说的那个不好走的地方,那路很窄,下面又有浅可见底的水,水上面是景区为了融入自然搭建的几块平滑的石头,只可惜石头多年不维护,长了青苔和海藻,滑溜溜的。
姜老师在前面喊着危险危险,让大家搭伴过,关家驹看了眼葛菲,说:“我拉你过去吧。”
葛菲摇了摇头,关家驹当她客气,说:“那我先跟王奕然过去了,回头过来,你在这儿等着别动。”
男生腿长步子大,手上又有劲儿,招呼着女生往过走,还有的站在石头上拍照。葛菲跟苏子扬走在最后,两个人谁也不跟谁说话。
“我背你过去吧。”苏子扬说。
葛菲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低头往水里看。
苏子扬跟她面对面站着,往前走了一步,葛菲又往后退了一步,始终跟他保持着一米开外的距离。
苏子扬停下脚步,顿了顿,说:“那我拉你过去吧。”
葛菲还是摇头。前面的队伍渐行渐远,姜老师回过头往这边看,“你们两个干嘛呢,快点儿!”
葛菲抬脚就准备往石头上跨。
苏子扬把校服的袖子拉长了一些,盖住自己的手,说:“这样可以吗?”
葛菲看了他一眼,苏子扬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手伸在那里,就仿佛你不同意他就永远不会放下去一样。
葛菲愣了一下,把手搭了上去。
即便是隔着一层布料,苏子扬还是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跟他在大巴车上无意触碰到的是一样的,软软的,很小,不知道是石头太滑还是太紧张,他的手有些发抖。他肆无忌惮地握着那只手,觉得这趟山爬得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