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她的身份,不能像苏梅帝姬和苏柳帝姬那样随意出入朝堂,只能在这冷风中干等着。
而等待的时间里,总是令人焦心的,更何况,这日朝堂讨论达到了一个盛况,三个时辰了,你们不饿啊?
苏樱心里在想,只能干着急,自母皇登基以来,这样的长时间讨论,还真是少见。
一旁的公公干笑道:“三帝姬可要喝口水压压惊?”
她摇了摇头,心道,还是不要了,这都两壶茶水了,连如厕也有几回,真是,从没见过这帮老女人这么能耐。
其实,朝堂之上,也不光只有女子,只是男子为官,都是凤毛麟角,而且多数是个见不得台面的小官,像白宇这样的,还真是第一个。
所以,任命白家公子为二品大员,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这一慎重,连午时也过了。
就在苏樱纠结着要不要回去吃顿饱饭再来等着时,大殿的门开了。
最先走出来的是苏梅帝姬,今日她穿了一身通红朝服,上面刺绣也算可究,好一派贵气,见到苏樱,似乎疑惑,遂而轻轻点头示意。
作为妹妹,她是要请安的,然,半个身子还没蹲下去,苏柳帝姬也跟着出来了。
苏柳帝姬脸上沉沉,看不出表情,但是肯定没多么开心。
跟在她身边一道出来的,还有白宇,青蓝色的朝服套在他身上,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为官者的感觉。
长姐在此,苏樱自然不能插嘴询问,但听苏梅帝姬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一愣,当初听见各位大臣联名上书,就自觉跑过来了,完全没有想过,朝堂大事,远不是自己该过问的事情。
然而,事情并没她想象中的糟糕,因为苏桥公子也来了。
苏桥身挎一个精致的小篮子,带着仆人摇曳而来,若说朝堂之事她不该过问,那么苏桥就更不应该了。果真,苏梅帝姬立刻将矛头对准了苏桥。
苏柳帝姬今日心情不好,尚能看出来,苏梅帝姬这张脸,波澜不惊,端得是平静,可这语气嘛,实在不好说。
苏桥连一声大姐姐还没来得及叫,苏梅帝姬就出声训斥道:“你来做什么?”
这次是对着苏桥说的,语气比对苏樱更甚,她悄悄摸了摸鼻子,呀,好尴尬啊。
只听苏桥用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道:“大姐姐,阿桥看着母皇一直在朝堂上讨论大事,想着母皇一定饿了,特意备了些糕点和汤水。对了,阿桥这里有多的,大姐姐要不要也尝一尝。”
苏梅帝姬甩袖冷哼:“得了,别用你父君那些把戏来骗我,回去告诉于郎君,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起来。你讨好母皇不要紧,但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朝堂重地,你一个公子跟着瞎掺合什么。”
苏梅帝姬的话意有所指,面上是训斥苏桥,连带白宇也捎上了。
苏樱想要说些什么,只见白宇轻微地摇了摇头,苏柳帝姬也是沉着脸不说话。
苏桥一脸委屈,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将于郎君的喜怒娇嗔学了个十足十。
苏梅帝姬今日心情不好,训人也是难免的,过后冷静下来,轻声道:“行了,母皇在里面,去送吃食吧。”
接着,苏樱成功被苏梅帝姬忽略,看着她就这般扬长而去了。
苏梅帝姬走后,朝堂中各位大人陆续出来,每个人脸上都不是十分好看,各有各的担忧。
总之,都是被白宇这厮闹的,而事情的主人,一脸淡然,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苏樱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轻唤道:“二姐姐。”
只见苏柳帝姬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大姐姐这两日心烦,政事上也有些不得意,语气有些冲也是难免,连苏桥也被教训了,你就别往心里去,她往日里还算温和的。至于朝堂的事情,你还是别参与为好。”
她问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柳帝姬一声叹息,道:“你不是瞧见了嘛,众位大臣联名上书请求罢免白公子治粟内史一职,大姐也在联名名单其中。母皇生了气,出言训斥了她几句。”
她了然,从刚刚苏梅帝姬的言语来看,似乎极不满意男子做官。
也是,在大梁百姓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中,男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折腾折腾自己的脸蛋,保养保养自己的身材,掺合朝政大事,该是女人的事情。
苏梅帝姬是个守旧的人,自然在意白宇一上任就成了二品大员,而母皇陛下又是为着财政着急上火,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不仅大臣反对,连自己大女儿也不支持,这一番下来,没吵起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也难怪苏梅帝姬心情不好,母皇陛下最近不待见她,搁谁身上,都不会有好心情。
苏樱看了看白宇,又转头看向苏柳帝姬,心道:真是世事难料。
看这两人的状态,似乎都不打算告诉她更多东西,蓦然想起她那不争气的颜父君,指不定能从他那里挖出些有价值的东西。
苏桥走后,苏柳帝姬也摇了摇头,白宇转头看向她,道:“这几日,我会去别处办些事情,你自觉一点,听秦女官大话,认真完成功课。”
这句话的信息量极大,第一,白宇最近不在大梁国都,第二,她要认真完成功课,又是一段无聊的日子。
言罢,白宇便和苏柳帝姬一道走了,留下苏樱在风中不知所措。
这一早上的苦等,还不如颜父君的消息来得多。
其实啊,宫中最瞒不住的,就是流言,只不过消息晚了那么一点,当她得知事情原委的时候,白宇已经和苏柳帝姬出城了。
如果说颜氏向来无用,那么在打探八卦这一点,苏樱是要给他满分的。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表演了出来。
说时,女皇望着跪在地上的一片臣子,抿唇不发声,其中这一干臣子自然包括了苏梅帝姬。
朝堂之上,很快分成了三派,为什么说三派,因为有两派人都不支持白宇当上治粟内史,一派人持相反态度。
那为何不支持白宇当治粟内史的有两派?这话就问到点儿上了。
这两派中有一派认为男人不该有如此高的官职,有违先皇祖训,这些人多半是些老女人,思想守旧也可以理解。
这话在理啊,毕竟大梁国以女为尊,若是一个男人都爬到女人头上了,那还了得?
另一派认为男人不该如此辛劳,她们心疼白宇站在这个位置上所要付出的代价,这些人多半是年轻些的女人。
毕竟,当一名治粟内史,面对大梁长期以来的亏空以及政策上的弊端,实在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至于第三派,几乎都是男人,一些小官,偶尔掺杂了几个女人,最有权力的就数苏柳帝姬了。
这些人啊,人微言轻,数量最少也就不提了,官职还低,若不是母皇陛下之前有言可以畅所欲言,估计支持白宇的就更少了。
话说女皇当时望着这三派人马,心中那个郁闷啊。
虽说,在梁国,天大地大,陛下最大,可是当一群肱骨之臣跪在地下表明陛下若不同意撤去白宇之职就长跪不起的时候,也是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尤其此时苏梅帝姬——她的大女儿还和她唱反调。
虽说白宇甚好,只是错生了男儿身,可是比起国家的一群栋梁之才,面对国之根本,女皇还是很没有意气地选择了后者。
只是,母皇陛下虽说妥协了,却在末了处抛出了一个难题:“重位爱卿言之有理,既然这治粟内史白家公子做不得,你们谁愿意领命出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谁愿意,说是升职的好机会,无异于往火坑里跳,这跳得好没人夸你,因为这是分内之事,若是跳不好,那你就准备三尺白绫告罪吧。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就是无人说话。女皇陛下叹了一口气。
第9章 绣球【已修】
苏樱急急问道:“然后呢?”
现在她又发现了颜氏一个优点,这说故事的本事不去当个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只见颜氏翘起兰花指,放在嘴边,一阵轻笑,又轻叹一声,将女皇陛下的模样模仿得十足,道:“陛下问话无人作答,便叹了一口气,道:罢,罢了,既然众位爱卿对于白宇的能力尚有质疑,又找不出个可以替代的人,孤便让他暂代治粟内史一职,待日后找到可以替换的人,以观后效吧。”
原是如此,白宇当了一个没有官职的官,这治粟内史毕竟是暂代的。
苏樱又问道:“既然如此,那白宇又为何要和苏柳帝姬出城?”
这件事她确实好奇,白宇出城,又去了哪里?和今日之事有关?
颜氏道:“据说是为了办案子,陛下毕竟说了一句以观后效,若这次案子办妥了,铁定会赢得一片好评。”
再旁的事情,连颜氏也不知道了,办案子是朝廷密事,苏樱管不着,只是没有白宇的日子,好生无聊,秦明玉每日都是陈腔滥调,她望着玉簪,时常发呆。
日子一过就是暖春,三月的天气,虽说还有些寒意,到底舒服多了,苏樱瞧着手中的玉簪,心道,白宇这厮,去得也太久了些吧。
这些日子里,她读完了《梁氏千秋》和《九国列传》,最近正打算钻研书局里新出的《君臣纲》,白宇回来了。
每次他出现,总要带来一阵热潮,上一次大梁国都的街上女儿家扔着香罗软帕,这一次,扔的是绣球啊。
苏樱暗中感慨,大梁世风日下,何时变得这般奔放了。
白宇还没来找她,便听见颜氏传来关于他的消息。
只道是哪家少主为博美人欢心,扔了绣球出来,正巧砸在白宇肩头。她一听这还了得,接了少主的绣球,可是要嫁给她的。
颜氏说话大喘气,又道:“还好,白公子没有伸手,不然一颗好白菜又得让猪拱了。”
苏樱一颗悬着的心啊,颤呀颤,总算落了地。
忽然间发现一个问题,一向不争气的颜氏,对于白宇可谓是格外上心。
他何时对自己这个帝姬这般用心过?可是白宇的事情,他总是包打听啊。
苏樱汗颜,谁叫自家颜父君说自己没有可以打听的价值。
被亲生父君嫌弃,这也是没谁了。
不过话说既然有少主给白宇丢绣球,就证明他确实该考虑婚事了。
男子十七岁在大梁不算小了,早的有嫁人的,晚的多半也定了亲事,而白宇这样因着天纵之
才和白家的门楣,硬生生拖到了十七岁还没嫁人。
首先,白宇是个十分有才华的男子,这点毋庸置疑。
其次,白家也是高门贵族啊,能配上白家公子的本来也没几个,再加上他这样的才华,能娶他的更没有多少了。
白大人亦为这件事操碎了心啊,低不就,那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当君主啊。
可是苏梅帝姬比他,似乎年岁差的有些多,整整五岁啊,况且,苏梅帝姬似乎并无此意。
其实还有一种选择,苏柳帝姬将来也会封个王当当,做个王夫也不错。
况乎,苏柳帝姬一向偏帮白宇,此次大臣联名反对白宇任职治粟内史,苏柳帝姬便一排众议,执意帮着白宇说话。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有苏柳帝姬撑腰,白宇以后就不会再受欺负了,况且苏柳帝姬专情啊。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一点,可以从追溯到苏柳帝君的父君沈君瑜身上,毕竟沈郎君自嫁给女皇陛下以后,就安分守己地待着,虽然女皇不怎么专情。
但如果女皇若是太专一了,估计也没苏樱什么事了。
再往上追溯,沈老将军也是个痴心人,沈老将军此生只此一郎君,只此一公子,不知羡煞多少痴心儿郎。
毕竟相约白头到老只君一人的女子很少,况且还是赫赫有名的沈大将军。
那时民间流传着一句话,痴情郎莫若痴情女。说的就是沈老将军对于郎君至死不渝的爱情。
这话说起来,苏柳帝姬的父君沈君瑜原名叫做沈君渝,后来也不知什么缘故,改成了沈君瑜。
苏樱暗自猜测,大抵是沈郎君对女皇陛下的拳拳之心,毕竟‘瑜’字旁边有个王啊,将王藏在名字中,也算一份深情了。
如此算下来,苏柳帝姬继承了一脉的痴情基因,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白宇找到好去处,身为朋友,自己应该祝福;身为徒弟,自己应该开心。
心烦之际,苏樱不再理会这些个复杂情绪,任其自生自灭,一向是苏樱帝姬的行事风格,有些事,想着想着,也就不想了。
毕竟比起苏梅帝姬和苏柳帝姬,这样的差别也不是想想就能解决的,所以想着想着就接受了,若是连这点儿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苏樱帝姬早该死在无限的怨念中了。
不过,话虽如此,有些东西,明显不是你的,你还是会惦记,有些人,明显不是你的,你还是会牵挂。
情不知何起,总是这样不自觉地溜进心底。
苏樱自知是配不上白宇的,索性不去想,可是当听到白宇没有被指给苏柳帝姬的时候,还是十分开心的。那种感觉,就像小鹿在蹦,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得很。
话说这一番心思,扯得有点远了,目前的白宇,正在大殿上,接受女皇陛下的封赏。
只因为,此去,他又办成了一个大案子,成功解决了财政上的赤字,如今梁国国库丰盈了一把,让一向头疼的女皇如何不喜笑颜开?
女皇陛下在大殿上高呼一声:“还有何人不服?若你们之中有谁能有白家公子的十分之一才能,这治粟内史的位置孤让你坐。”
女皇陛下口气很大,声音剽悍,气势磅礴,奈何,大殿之上无人回应。她大约是极为开心的吧,大手一挥,让人将治粟内史的官牌交给了白宇。
忘了说了,在大梁,任勉官职,是需要一块官牌的。
无论是正一品的丞相,还是从一品御使大夫、太尉,甚至是小到一个十八里开外的芝麻小官亭长,都是认牌子不认人的。
白宇如今拿到治粟内史的官牌,正二品的大官啊,见了他,多少女子都得行礼,应该很威风吧。
不得不说,女皇陛下也是十分胆大的,一国的钱全交给这个狐狸管,也不怕被吃得只剩了骨头。苏樱可还记得白宇当初是如何坑蒙拐骗的呢。
白宇拿下了大案子,她自然开心,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补下了大梁国内长时间的亏空,但是丝毫不影响苏樱对他的敬佩之情,那简直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