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畅淋漓。
夏言从没和沈靳这样毫无保留地过。
事后,她仰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被汗打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手臂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沈靳与她平躺在一起,也粗重地喘息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同被汗水打湿的黑发湿亮凌乱,全没了平日的严谨。
“夏言。”他轻声叫她名字,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侧过身,一根手臂支在了她头侧,将她圈在臂弯间,眼睑垂下,看向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夏言与他静静对望了会儿,哑声开口:“我没有不想见你。我只是觉得我可能撑不住了,我怕我见到你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咽气了。”
沈靳盯着她看了会儿:“你撒谎。”
夏言:“……”
在他的目光下又搭下了眼睑,抿了抿唇,低声承认:“也是有点赌气不想见你。”
偷偷掀起眼睑看了他一眼,沈靳依然保持着半支着头垂眸看她的姿势,神思有些飘。
夏言抿唇,也没再说话。
沈靳眼中慢慢有了焦距,与她的对上。
“夏言,你说,这是哪里?”
“你还活着的,对吗?”
声音很轻。
夏言眼眶一下有些湿,眼皮剧烈抖动着,强抑着眼泪。
“童……童童还好吗?”她换了个话题,声音有些颤。
他看着她,轻轻摇头:“你自己回去看。”
她渴求地轻抓住他手臂:“她有没有哭闹,会不会又不肯吃饭?有长高一点了吗?”
他残忍地抽回手,红着眼眶,看着她,一字一句:“你自己回去看。”
夏言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嘴唇用力地抿紧。
“所以还是觉得昨天的沈先生更有人味儿一点,更好一些。”
换来他恶狠狠的目光,却只维持了几秒。
他伏下身,抱住了她,将她的脸压在颈窝上,哑声回她:“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天塌下来是什么感觉。”
夏言鼻头一下酸得厉害。
“夏言。”他将她搂得更紧,颈窝紧紧蹭着她的头顶,“你一定是还活着的,只是纪沉他们把你藏起来了对不对?”
“你走之后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你恨我,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见你,想像以前一样,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一回到家就能看到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了。”
“好像每一次,非得我睡着了,这边又刚好醒了,我才可能见到你。”
“你告诉我,这不是梦。我醒来以后,你还是在的,对不对?”
他低头,微红的眼眶对上她的:“你想知道童童好不好,你陪我一起回去,我再把她这段时间的所有点滴都告诉你,好不好?”
夏言眼泪一下又绝了堤,没法说话。
沈靳眼眶更红,低头吻她眼角的泪。
“夏言,我要你回来。”
夏言哭得更厉害,她不知道怎么回去。
可能这真的就只是他的一个梦。
或是她阴魂未散的一个执念而已。
“别哭了。”他粗噶地安抚,指腹一点点擦掉她脸颊上的泪,又抱住她,将她的头紧紧压靠在胸口,好一会儿,才哑声对她说,“那天你问我,两个相互陪伴的陌生男女,有可能产生爱情吗。”
“我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是你。我比你多活了那么多年,遇到过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一眼就认定了你。你是我第一个提出想要交往的人,但不是第一个愿意同我交往的人,我为什么要选择你。”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多年。”他声音微顿,垂眸看她,“夏言,不是你刚好出现在了我想要结婚的年龄,而是你的出现让我有了结婚的冲动。”
“我不知道这是否一开始就代表了爱情,但在长久的陪伴里,夏言,我爱你,这是毋庸置疑的。”
夏言怔住,看着他,眼眶里还挂着泪。
沈靳抬手轻轻替她擦掉。
“我从不会去想什么情啊爱啊的,你喜欢安静,我就陪你一起安静着。你怕我,我等你慢慢适应。你不喜欢交际,我就静静在家陪你。我以为这就是生活。”
“我从没有和任何女人有染,或是有任何暧昧。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在哪里给了林雨那样的错觉,但在我眼里,她是一个工作能力出色的员工,我仰赖她的工作能力,仅此而已。”
“她和你认识,和我妈认识,我没想到这是她侵入我生活的一步,我以为这仅仅只是你们女人之间的友谊,是你需要朋友。我不阻止,是因为我心里坦荡。我对她没有别的心思,所以我无所谓你们的相识。”
“但我没想到她会利用我妈想抱孙子的念头,一步步设局,像个无可挑剔的演员,周旋在我们三个之间。”
“早在当年生下童童,我就和我妈把话挑明了,我不会再要孩子,有童童一个就够了。我没想到她会迂腐到,相信林雨说的我对她动了心思,想利用外室给家里再添个孙子,并瞒着我,借此来逼迫你。”
他头低下,脸颊轻蹭着她的,和她说“对不起”,夏言喉头哽得没办法说话,她觉得是她该说对不起,她欠他一千一万个“对不起”,手臂迟疑地反抱住他。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她哑着嗓子说,“虽然那一刻是有些赌气,但我只是很难过而已。”
脸埋进他胸口,熨帖着他的体温,谁也没有再说话,也一夜没睡。
第二天是9月3号,2011年,她和沈靳相识的第一天。
夏言是拿过手机看时间时才发现的,有些小惊喜,然后把手机举给沈靳看。
沈靳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牵了牵唇,他不像她,能把这一切当成新生,他清醒后所面临的另一个世界,是一个没有夏言的世界。
夏言不想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他们错过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哪怕是假的,这样在一起一天,能快乐一天也是好的。
洗漱后她拖着沈靳去院子里的观景长廊用餐,然后像所有刚恋爱的年轻男女一样,拿过便签纸和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一行字,“希望沈先生长长久久地快乐下去。”,落款“夏言,2011.9.3”,而后将便签纸贴到了许愿墙上。
沈靳伸手想去撕掉,被夏言拦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湿亮的眼神隐隐带着哀求。
沈靳喉结滚了滚,撇开了视线,也拿过纸和笔。
第97章
“如果许愿有用, 请把你还给我,夏言。”
落款:“沈靳, 2011.9.3”
苍劲有力的笔迹, 一气呵成,沈靳甚至没看,手一抬,直接贴在了夏言贴着的字条上,手收回时又有些顿住,抬眸,盯着贴叠在一起的两张心形便签纸, 有些失神。
夏言也有些失神, 如果刚才还有些玩闹的小心思,现在全没了。
她抬手, 想撕掉, 反倒被沈靳拦了下来。
他垂眸看她:“一会儿想去哪儿?”
眼神里的平和温柔,一如当年, 但又多了这半年来的温度, 和淡淡的宠溺。
这样他, 让她心酸莫名。
她努力朝他挤出一个笑,握住了他手掌:“都行。”
都行的结果,彼此谁都没刻意安排行程,就一起在古城转了一圈,像路上所有的情侣般,或牵着手, 或他搂着她,以一种很放松的方式在古城街头闲逛。
两人都有些职业习惯,在这样一个地方闲逛,注意力全被街头的小工艺品店吸引,一待就好几个小时。
下午时沈靳租了辆车,与她一块儿环洱海转了圈,晚上去了酒吧。
夏言生平第一次去酒吧,也第一次喝了酒。
沈靳这一次没禁止她饮酒,点了两杯特调的低浓度饮料酒和一些小吃果盘,在洱海边靠窗的位置坐下。
酒吧人不是很多,是那种兼具热闹与清静的驻唱酒吧,歌手在麦克风前弹唱,底下的一小块空地是随音乐扭动的年轻男女,青春的脸上满是朝气和活力。
夏言有些兴起,看向对面的沈靳:“你跳过舞吗?”
她想象不出来这个内敛严谨的男人肢体舞动的样子。
沈靳看了她一眼:“没有。”
夏言:“那酒吧呢,去过酒吧吗?”
沈靳:“年轻的时候去过。”
“二十多岁,大学到创业前那一阵,”沈靳补充,“那个时候还年轻,性子还不像现在这样沉闷无趣,偶尔还是会去坐坐。”
夏言对他的青春来了兴致:“后来怎么没去了?”
“不喜欢这种场合。”沈靳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小口,看向她,“不过今晚发现,原来喜不喜欢,是要看和谁在一起的。”
夏言:“……”
沈靳回头看了眼放下麦克风的歌手,看向夏言:“舞是没跳过,不过我歌唱得不错。”
夏言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沈靳冲她做了个“稍等”的眼神,搁下酒杯,起身。
夏言看着他走向唱歌台,附耳在驻唱歌手耳边说了什么,驻唱歌手抬头朝她看了一眼,而后点点头,起身。
沈靳取下了麦克风,人站在小舞台上,夏言发现,他台风很稳,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稳重。
他唱了五月天的“知足”,人在舞台上,视线一直在她脸上,前半段唱得特别好,唱到高潮时沈靳声音突然哽了一下,尤其那句“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时,沈靳声音彻底断了,微微侧过头,背转过身,头微微仰着,原本被他的歌声带起的热闹也一下安静了下来,困惑的目光纷纷看向台上的他。
沈靳没再继续唱下去,将麦克风递还给驻唱歌手,下了台,走到夏言近前时,突然弯身拉起她手腕,另一手抽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压在酒瓶下,拉着她出去了。
“对不起。”走了很长一段路,沈靳终于放开她,回头和她道歉,“夏言,我真的想给你留下一些快乐的、值得你回味的记忆,但是我……”
他说不下去,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她。
夏言的头被他压靠在胸前,耳边是他鼓噪着的心脏跳动,刚才他那首“知足”带出来的眼泪染湿了他胸口的衬衫。
湿热的感觉在胸口蔓延,沈靳微微推开她,抬手替她擦泪。
夏言冲他微笑:“你的歌真的唱得很好,没往这方面发展可惜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一个被创业耽搁的歌手。”
调侃的语气让沈靳也笑了笑,拇指指腹落在她眼角下,把上面最后那点湿轻轻擦掉,带她换了家酒吧,重新给她唱了首轻松温情的,“想把我唱给你听”,这次的沈靳没再失态,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目光深邃温柔,一直落在夏言脸上,柔软得像能掐出水来。
夏言不想哭的,但这样的沈靳让她完全没有抵抗力,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沈靳放下话筒走向她时,夏言眼眶的泪还没干,看他走近,冲他又哭又笑的,沈靳也不管酒吧里还有其他人在,人在她面前站定时,弯下身,一只手掌便插入了她发中,捧起她的脸,低头就吻了她,很温柔缠绵的吻。
他高大的身子与她披散下来的长发挡住了周边的视线,将她围困在他与她的小世界里。
“回去了吗?”嘴唇离开她的唇时,沈靳看着她的眼睛,哑声问。
夏言点点头,轻“嗯”了声。
从酒吧出来,夏言手机突然响起的铃声打破了两人自里面带出来的温情。
夏言掏出看了眼,屏幕上的电话让她脚步微顿。
沈靳偏头看了眼她手机,他的母亲姜琴打过来的。
沈靳脸色淡了下来,手突然朝她伸过去,接过了她手机,按下通话键。
“妈,你找夏言什么事?”淡淡冷冷的嗓音下,沈靳拥紧了夏言。
姜琴没想到是沈靳接的电话,一下有些不自在:“阿……阿靳,你怎么在夏言那?”
沈靳淡声重复:“你找夏言什么事?”
姜琴:“我有点事……想找她聊聊。”
沈靳:“有什么事你直接和我说,我替你转告她。”
“或者你现在和她说也行,我把电话开免提。”
“不……不用了,回头再说吧。”
姜琴挂了电话。
沈靳也将电话收了线,脸色不太好,对于这个现在同样无辜的母亲,他心情同样是复杂的。
夏言就在沈靳身侧,也隐约能听到姜琴那边的电话,约略明白两人说了什么。
对姜琴情感上的复杂在对沈靳的心疼面前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握了握沈靳的手,冲他微微一笑:“我也有点好奇她想找我谈什么呢,回去后还是找个机会和她坐下来谈谈吧。”
沈靳抿唇不语,只是搂紧了她。
夏言没等到回去找姜琴谈,姜琴又主动找了她。
后半夜时,她突然给她发了条短信。
“夏言,对不起。所有的过错都在我,所有的事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安排,阿靳是无辜的,你能不能别再怪他了?”
第98章
收到这条短信时夏言刚洗漱完, 正准备放下手机休息,短信内容让她顿了好一会儿。
她短信的意思, 以及每一次见面时姜琴欲言又止的样子在脑中回转, 心绪有点乱。
沈靳刚洗漱出来便看到她盯着手机失神,脸色有些苍白,连他走近也没发现。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文字让他瞳孔也跟着收缩了下,手伸向她,拿过了她手机,指尖按下, 就想给姜琴回拨过去, 夏言急急阻止:“先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