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护士长。”
几个小丫头讪讪招呼着，纷纷撅起嘴巴，神情十分不情愿。
这时，楚黎换好衣服，准备回家。
他路过护士站，恰好听见护士长苦口婆心地教育几个小护士，顺便发表关于自己的见解。
“你们年纪小，太注重颜值。但颜值可不靠谱。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都多，听老姐姐我的，你们不是楚医生的对手。楚医生，只可远观，不可亲近。”
“楚、楚医生。”
其中一名小护士弱弱喊了一声。
听到这话，严影回过身，有点尴尬地看向他。
毕竟背后说人是非，总是不太好。
男人脸上百年不变的笑意让她心里有点没谱，猜不到真实的情绪，但还是打招呼：“楚医生，下班了？”
“下班了。”
楚黎轻轻点头，白净俊秀的脸孔在灯光下染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双眸闪着莫名的笑意。
临走前，他又顿住脚，转身朝严影和几个小护士抛了一记媚眼，语调似笑非笑。
“严护士长说得对，千万不要喜欢上我，远观我就好了。”
-
脑袋沉沉的，顾笙苏醒的时候，鼻尖萦绕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只感觉到胸口隐约传来伤口的疼痛，朦朦胧胧，有点不太真实。
苏珩坐在病床边，手握着她的手，双目闭合，看上去略有疲惫。
“……苏珩。”
她轻唤。
他发觉顾笙的醒来，忙睁开眼睛，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笙摇了摇头。
她刚醒，什么都搞不清楚，发出的声音气若游丝：“我怎么在医院了……”
VIP病房只有顾笙和苏珩。
他爱惜地替她轻挽了挽长发，然后又微微一笑。
“你刚做过心脏移植手术，之前的心脏因为注射特制针剂，产生了病变，已经枯竭。听医生说，心脏枯竭时会伴随着钻心般的疼痛，你还真是能忍，疼起来也不跟我说。”
“不太疼的。”
顾笙虚弱笑了笑。
“你父亲来过，他又跟我谈了订婚的事，我觉得不错，等你出院以后，我们就订婚。”
苏珩语气轻松地说着，为了顾及她的感受，一言一句，没有提及顾虞朵的事情。
听着他讲述想要订婚的话，顾笙有些自卑地低下头。
心脏移植……
这种手术伤口比较深，肯定会留下疤痕。
她犹豫一下，还是开口。
“我估计自己胸口会留一道很难看的疤痕，你不在意它丑吗？”
他轻轻笑了，精致的眉眼充满柔和，宽大的手掌握紧她的小手。
“傻丫头，别乱想了。是美是丑都没关系，我根本不在乎，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顾笙的手被他紧紧握着，传递过来细腻的温暖，让她觉得很安心。
“好，等我出院，我们就订婚。”
顾笙弯唇，朝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苏珩体贴道：“你刚做完心脏移植手术，身体还很虚弱，多睡会吧。”
“……嗯。”
她顺从地答应。
“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苏珩轻轻说着，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可能是因为动手术伤了元气。
顾笙确实很累，眼皮也很沉重。
她闭上眼睛，开始顺从困意，昏昏沉沉进入睡眠。
安静的病房里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
苏珩起身，来到窗户前，接通电话。
顾笙已经几乎睡着了。
朦胧间，只依稀听见他压得很低的声音。
“好，我一会回公司。”
苏珩挂断电话，转身看向病床上的恋人，眼神又重新变得温柔和煦。
他从沙发上拿起外套，来到病床前，又在她脸颊落下轻轻的一吻，然后离开。
从VIP病房外经过的几个小护士，看着苏珩挺拔帅气的背影，眼神都看呆了。
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真的就是苏氏集团的总裁么？
他的身上确实有着不凡的气场与清贵。
撇开身家不说，光是那张堪比娱乐圈明星的脸蛋，就能秒杀一众小姑娘了。
可是，花痴归花痴，她们可不敢上前搭讪，毕竟他那股生人勿近的疏远，实在太强大了。
-
顾笙第二天再醒来时，苏珩没有在病房。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欣长的身影，他们穿着白色丨医生服。
年长些的医生，正替她做着检查。
年轻些的医生，则是楚黎。
院长见到顾笙幽幽醒来，问道：“顾小姐，感觉怎么样？”
顾笙笑了笑，显得很恬淡。
尽管她不认识，但感觉对方很专业，很亲切。
“一切正常，是您为我做的手术吗？”
“正常就好，看来是没有出现排斥现象。”
院长满意点点头，转头看向身后的年轻医生。
“为你做手术的，是楚医生。”
说完，院长来到床头的病历旁，翻开一页，低头写着日常检查结果。
顾笙看向他，笑了下。
“谢谢你，楚黎。”
“不客气，毕竟我也期待你能康复呢。”
楚黎走近她，如同老朋友一般。
他微微勾勾唇角，伸手抚着她顺滑的长发，眼神迷蒙。
“我们是同类，不是吗？”
声音很轻很低。
顾笙没听太清楚，抬眸，看他。
“什么？”
“没什么。”
他笑了笑。
第43章 043
顾虞朵出车祸的事情, 太过蹊跷。
车子被人动了手脚，虽说车子的主人是顾峰，但顾峰从未接触过那辆车子, 它是由专车从4S店运送回来的。
由于证据不足, 顾峰很快洗脱嫌疑。
警方立案调查，顾中易也联系了私家侦探介入,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郊外的墓园正在举行一场葬礼。
乌云笼罩着天空, 阴阴沉沉, 就像唐铎的心情。
“上天是慈悲的, 愿顾虞朵小姐的灵魂安息，尘归尘，土归土, 安宁解脱……”
葬礼举行完之后，送行的亲属好友陆续下山。
天空也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更显得凄冷寂静。
“唐铎, 你也早些回去吧。”
临走前，顾中易回头驻足看向唐铎。顾峰跟在身后，帮他撑着雨伞。
“是虞朵福薄, 没能好好活下去。”
唐铎一动不动，穿着黑色的衣服，目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顾虞朵笑靥如花。
“我再陪她一会儿。”
他沉默许久后才回答, 声音轻轻的，没有太多起伏，听不出他的情绪。
风吹过，静寂之下只剩雨声。
顾中易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
明明相爱的两个孩子，却阴阳相隔，再也不能在一起。
顾中易略有哽咽，劝道：“唐铎，我知道你很爱虞朵，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放下吧。”
“我放不下。”
风雨中，周遭的树叶哗哗作响，唐铎没回头，只幽幽说了一句：“顾伯父，你先走吧。”
“……”
顾中易老泪纵横，欣慰与悲伤的情感交织在一处，最后，只得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唐铎自顾自看着照片上的女孩，“我想多陪她待会儿。”
“好吧。”
顾中易无奈地叹口气，离去前，让身边的保镖留下一把伞给唐铎。
不多时，更大的雨势倾盆而下。
雨水浇湿墓园的每一寸土地，也浇湿男人的身体和衣服。
狂风刮过，树叶翻飞，打落在脸上的雨水也有些轻微的刺痛。
唐铎却仍旧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仿若一座山。
隔着雨帘，他望着墓碑照片上那抹灿烂的笑容，脸上湿腻一片，不知全是雨，还是混着眼泪。
他深爱着顾虞朵。
为了她，他可以放下自己警察的身份，不去救困境的民众，拼力护她安全。
说他自私也好，无耻也罢。
但不管怎样，
他最在乎人，始终是她。
可到最后，还是失去了她。
早知道会这样，他根本不舍得让她等到自己忙完工作。
他会毅然决然离开警署。
什么理想，什么价值。
这一切面对顾虞朵时，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人生没有后悔药。
他最珍贵的爱情，已经没了。
上天只留下了无尽的遗憾给他。
这座坟墓里埋着他的爱人。
但她已经体温冰冷，失去生机，只剩一具僵硬的躯壳。
“虞朵。”
他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哭腔，却微微笑着，像以往哄她那样的笑。
“你别怕，就算你不在人世，我也会爱你……我爱你，你的一切我都爱，忽然好想念你发脾气的样子。”
他一句一句说着，仿佛在和墓里的人聊天。
风雨飘摇，寒冷的雨水浸凉他的体温。
许久之后，唐铎才起身，迈着几乎快要僵硬的长腿，开始下山。
他从墓园下来，经过一个撑着粉色雨伞的年轻女孩。
那女孩明眸皓齿，相貌清秀。
她默默观察着唐铎，湿漉漉的头发，空洞的眼神，在雨中显得很是狼狈。
从墓地下来，又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看上去，似乎是失去了重要的人。
她觉得这是潜在客户。
如此想着，女孩连忙上前几步，拦在唐铎身前。
“先生，您失去了重要的人吧？节哀顺变。”
“……”
唐铎目光淡淡地看她，不明白她的意图。
“我的名字是林月。”
她礼貌笑笑，撑着那把粉红小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人死不能复生，但可以想办法相见，欢迎你光顾高科技产物，梦屋。”
顿了顿，林月又精神饱满地继续介绍。
“我这间梦屋，可不是神鬼迷信，而是运用科学技术，刺激顾客的脑电波，沉睡之后，就能在梦中与想念的人相见。”
唐铎垂眸看着上面的电话与地址，驻足片刻后，迈开步子离开。
“梦终究是梦，都是虚幻的，自欺欺人。”
他轻轻呢喃着，手却还是攥紧了那张梦屋的名片。
不知道那个女孩说的话是真是假。
但有朝一日，他思念虞朵而不得见时，也许，会试一试的吧。
-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天夜晚。
唐铎因为淋雨发烧，吃了药早早睡下，混混沌沌间，梦到了顾虞朵。
梦境里，周围漆黑一片。
她与他相隔着半米的距离，幽幽哭泣着。
“铎铎，亲爱的，我们说好的永远在一起，可不能食言啊。”
她轻轻地呢喃，伸手想要抱住他，眼神楚楚可怜。
“我们一起粉身碎骨，永远在一起吧……”
这些话，听到唐铎耳里。
句句如刀，
字字诛心。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想要拥抱她，可下一秒，她却如薄雾，消散不见，徒留他自己在风中。
“虞朵！虞朵！”
他着急地呼唤，寻找。
然而，四周空寂一片，完全没有她的影子。
经过如此一番，唐铎从梦中惊醒。
他怔怔坐在床上，额间出了许多汗水，久久不能回神。
直至他眨一下眼，泪水掉落时，才恍然回神。
他抬手擦过脸颊，怔怔看着那抹泪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哭了。
唐铎痛苦地抱住了头。
身影在月光下，孤独而又颓败。
这世间最让人绝望的，大概就是和爱的人，阴阳相隔。
从此，寂寞积堆。
他开始每天宿醉，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甚至，连警署的工作都丢置在一旁，连续请了半个月的假。
谁都不理解，他为什么会从一个阳光正直的男人变成一个酒气熏熏的酒鬼。
而唐铎也不会告诉他们，只有喝醉以后，才能逃避顾虞朵死去的事实，醉后沉睡的梦里有她，而他，只有在梦里才能拥抱到她。
因为太爱，所以做不到遗忘，做不到不痛不痒。
他甚至觉得，不妨就此，一醉到白头也挺好。
楚黎作为顾虞朵的朋友，曾去顾家探望过几次顾中易。
也与唐铎见过几面。
楚黎见到他满身酒气，不修边幅的样子，十分错愕，似是没想到顾虞朵的死，会对唐铎造成这样大的打击。
除了颇感讶异之外，也腾升出几分可悲的感觉。
没错。
他觉得唐铎很可悲。
男女之间的感情，没了可以再换，根本不必劳心伤神。
而唐铎太重视与顾虞朵的情爱，一旦对方死去，就魂不守舍，像是塌了半边天一样。
楚黎幽幽地看着唐铎。
那双桃花眼里除了怜悯，就只剩漠然与不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