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一大清早就被电话吵醒, 梁晓一看到网上的视频,便刻不容缓地通知许淮安。
睡太久反而头更沉了,朦胧之中听到铃声不断响起, 许淮安闭着眼捞起手机,随手接通放在了耳边。
梁晓的声音十分焦急,许淮安听到第一句话就睁大了眼睛,头脑瞬间清醒。
“许淮安, 沈眠杀过人坐过牢你知道吗?”
许淮安猛地坐起,沈眠被他吵醒,揉着眼问他怎么了。
迅速将手机关了静音, 许淮安用力掩饰心中的震惊,维持面上的平静。
“没事儿,有个电话接一下,你困的话继续睡吧, 我早饭做好叫你。”
头昏沉沉的,沈眠哼哼了两声,真的闭上眼又睡了。
许淮安迅速出了门,边听梁晓说着边进书房打开了电脑。
虽然现在大多数人都还在沉睡,但是并不影响部分人的夜间狂欢,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一段视频已经在网上传疯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梁晓那一帮人多是出于和她一样的心理,昨晚嗨得厉害,晚上睡得安稳,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视频一打开,许淮安的眼睛就红了,拳头握紧,强压抑住了自己的愤怒。
破旧的房子里,沈眠明显处于昏迷状态,闭着眼无意识地躺在床上,衣衫凌乱,一个形容猥琐的青年正趴在她的身上。
许淮安能确切地辨别出时间,这应该是八年前,除了沈眠仍显稚嫩的面庞,还有她胸口那鲜红的还未结痂的齿痕!
眼睁睁地看着恶心的男人将粗厚的嘴唇亲在沈眠的脸上脖颈上,许淮安目眦欲裂。
正在这时,沈眠睁开了眼睛,惊恐地推开男人,但是她的力气哪里抵得过一个大男人。男人很快控制住了她,将她压在了身下,还脱了自己的裤子。
男人饥渴地将嘴凑向了沈眠的唇,沈眠发了狠地咬了他的舌头,鲜血从男人嘴里流出,男人唾了沈眠一口,重新扑了上来,行为更加粗暴。
沈眠拼了命地挣扎,但是无济于事……男人已经脱、光了,意欲逞凶。
许淮安真得想冲进里面杀了那个男人,就在这时,沈眠的手伸向了脖子里的项链,刀光一闪,捅向了那个男人。
画面明显地晃动了起来,似是拍得人手在发抖,但是迅速地归为平静。
男人捂住了自己的伤口,作势就要去夺沈眠手里的刀,但是沈眠发了疯地刺向他的身上……
沈眠的身上脸上全部都是鲜血,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恐惧,但又好似失去了神志,一刀又一刀机械般地刺向男人。
到最后,男人仍然没有放弃地伸手去夺沈眠的刀,沈眠呕地一声,吐在了他的身上。
沈眠突然看了过来,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神绝望而痛苦。
视频戛然而止,许淮安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了沈眠睡着的房间,开门的手都在颤抖。
他从来没想过,当年的事实会是这样。
心无比的沉痛,看着躺在床上安睡的沈眠,许淮安眼睛一眨,眼泪就冒了出来。
他的沈眠,他的女孩,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眠眠,眠眠。”
唇边不禁低声呢喃,许淮安躺到沈眠的身旁隔着被子抱住了她,伸手去抚平她睡梦中皱起的眉头。
然而沈眠却好像是做了噩梦,许淮安一碰她就开始不对劲儿。
“滚开,离我远点!你滚!”
沈眠的头开始摇晃,脸上满是惊恐,身体激烈地挣扎,手发疯一样地挥向空中和许淮安的身上。
联想到上次的情形,许淮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紧紧抱住沈眠的身体,轻抚着她的背给予安抚,出声唤醒噩梦中的沈眠。
“眠眠,醒醒!眠眠!那都是梦,都是假的。”
沈眠睁开眼睛,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汗,还未从梦魇中走出去,靠在许淮安的身上大口喘气。
“许淮安。”
见面前是许淮安,沈眠心中稍安,然而眼神涣散,分不清这是何时何地。
那都是梦,都是假的,许淮安在她身边,眠眠,她听见了许淮安喊她眠眠。
沈眠口干舌燥,大口呼吸,额头上满是汗水,许淮安想给她喝杯水压压惊。
“许淮安你去哪?”
发觉许淮安要离开,沈眠警觉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去给你倒杯水。”许淮安摸了摸沈眠的头,轻声说道。
沈眠转而抱住许淮安,窝在他的怀里,“我不喝水,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
将沈眠身上的被子裹严实,许淮安抱着她去外面倒了杯水,又回到了房中。
拿着两个杯子将水来回颠倒,待水温可以了,许淮安才喂沈眠喝水。
沈眠是口渴的,喝得有些急促,水都蔓到了嘴外面沿着流到了衣服里。
“慢点喝。”
许淮安把水杯往外移了移,另一只手用衣袖擦干了沈眠脖子上的水。
沈眠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舔了舔唇,“我还要。”
许淮安哪里受得住,又把水杯凑向了她嘴边。
像是怕他不让她喝水似的,这次她干脆伸出手捧起水杯往嘴里送,一口喝下去就呛住了,开始咳嗽起来。
许淮安连忙放下水杯拍她的背,过了好一会儿沈眠才缓过来。
“还喝吗?”
沈眠摇了摇头,低头抬眸偷看他,“不喝了。”
许淮安的心突然有点难过,这不是沈眠该有的样子。
他的女孩总是挂着明媚的笑容,发小脾气的时候也是那么地生动。有道理的时候气要壮,没道理的时候气更要壮,任性地要命,他却喜欢得要命。
几番欲言又止,刚才进屋时心里有千番话万番话想问,但是看到沈眠这样,许淮安却什么都不想问了。那对于沈眠来说肯定是段更加痛不可及的回忆,他不要她再想起。
事情的真相不重要,沈眠杀没杀人坐没坐过牢也不重要,重要的她还在,她还在他身边。
再想起沈眠之前说起的那句话,“我不干净”,许淮安的心都疼地抽搐起来。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她永远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孩!
他才不干净,因为自己龌龊的心思,到现在还让她误会着,他特么就是个混蛋!
许淮安喉结滚动了一下,怕沈眠反应过激,特意放柔了声音。
“沈眠,我有跟你说过我母亲的事情吗?”
然而就算沈眠现在还处于刚睡醒有些迷糊的状态,心里对敏感问题还是十分地警惕。
闻言沈眠身体一僵,低头眨了眨眼,出手打了个哈欠,“许淮安,我困了,我还想睡。”
许淮安没理沈眠的话,将她护在怀里,头和她的紧紧依偎。
“我父母都是孤儿院的,小小年纪就被送到了体校练田径。田径很难出头的,母亲后来被筛了出去,父亲被羽毛球教练看上去学了羽毛球。
父亲有天赋肯吃苦,赢了很多比赛,最后进了省队当运动员。但是父亲脾气耿直不小心得罪了人,尽管那么出色,却没有参加正式比赛的机会,只能在幕后当他人的陪练。
运动员受伤是家常便饭,父亲旧伤复发后就被劝着退役了,和母亲回了江城。父亲找了份体育老师的工作,母亲做小生意,慢慢攒钱还买了房子。
但是年纪越大,身上的伤越厉害,父亲病来如山倒,掏光了家里所有积蓄都没救回来。
整个家的担子都落在了母亲的身上,这时候母亲就觉得呀,还是上学好,说什么也要让我考个好大学,将来坐办公室里轻轻松松地就能挣大钱,不用日晒雨淋,不用病痛缠身……”
沈眠没说话,只是默默伸出了手,回抱住了许淮安。
许淮安注意到了,直视着沈眠的眼睛,轻轻笑了出来。
“沈眠,你知道吗?我母亲是拿到我的录取通知书后才去世的,她走得时候都是笑着的。”
沈眠面上一惊,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许淮安你再说一遍!”
“我说,”许淮安双手握着沈眠的肩头,认真地看着她,“我母亲是拿到我的录取通知书后才去世的。”
“不是因为我?不是说……”沈眠的声音有些哽咽,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不是因为你,我母亲自杀当天就抢救回来了,不然我怎么可能放下心去酒店找你。”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我……”沈眠捂住嘴哭了起来,旋即又将拳头使劲地砸向了许淮安,“都怪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许淮安坐着默默承受,任沈眠的拳头落下。
“你一直逃避这个话题,我隐隐猜出来了,但是你那样,我又生你气。”
“你混蛋,你混蛋,”沈眠的泪流得更厉害了,“不是我跟你妈妈说的,不是我。”
“我知道。”
“你知道?”
沈眠抬头看向许淮安,泪眼迷蒙,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是俞弦,是俞弦说的,沈眠和许淮安吵架的时候被她听到了。
那天和俞弦她们疯玩了一天,晚上她们还要去酒吧,沈眠不想去,她想去找许淮安。
许淮安找她之前两人就因为争吵冷战了好几天,白天的事沈眠越想越不对劲儿,她想找许淮安说清楚。
但是俞弦不让,说要是沈眠走了就别再认她这个朋友。
好朋友和男朋友,俞弦和许淮安,这是个多难做的决定。
她和许淮安之前的争吵起因就是俞弦,许淮安说让她疏远俞弦,说俞弦没有她想的那么好,不要傻乎乎地对别人掏心掏肺。
沈眠哪里肯听,俞弦是她最要好的朋友,虽然俞弦有时候会过分一点但是她都是为了沈眠好,于是沈眠就开始反过来攻击许淮安的朋友。
吵架这种东西,一旦吵起来便一发而不可收,能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翻出来,唇舌成了利器,一枪枪一剑剑攻击对方要害,怎么伤人怎么来,最后不欢而散。
她总是把自己立于窘境,上次为了俞弦,这次她想选许淮安。
沈眠执意要去,俞弦急了眼。
“你去吧,没用的,许淮安现在恨死你了,他不会原谅你的!”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许淮安今天为什么会来找你?因为他妈妈知道了你们俩的事情,在医院自杀了!”
“是你说的!你怎么知道?”
“你们那天吵架我听到了。”
“为什么?”
“沈眠,不是只有你会喜欢一个人……”
俞弦后面的话沈眠没听,她一心只想着要找许淮安说清楚,那是许淮安的妈妈啊!
沈眠,不是只有你会喜欢一个人——后来的很多日子里,沈眠都在想这句话,甚至能回想起俞弦说这句话时的痛苦和挣扎。
俞弦喜欢许淮安,她早该发现的啊,可能比她喜欢的还要早,就是在那次羽毛球场的争锋吧,俞弦那么喜欢打羽毛球,许淮安打得那么好。
在沈眠喜欢上许淮安之前,都是她在吐槽许淮安,而俞弦嘴里却全是许淮安的优点。
然而沈眠开始追求许淮安后,俞弦说得那些话,护着她的同时,也是在伤许淮安的自尊。
两个人真的在一起后,俞弦更是看不惯许淮安,总是找他的麻烦。
沈眠一直承认,俞弦比她要聪明。刚开学的时候大家都预测两大美女必有厮杀,但是俞弦却主动和她做朋友。校花什么的沈眠不屑去争的,就算俞弦后来承认了沈眠也没有计较。
仔细想来,俞弦从头到尾都在劝沈眠放弃,但是沈眠却从来没有怀疑,那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很珍惜这一段友谊。
许淮安的母亲死了,俞弦做得,和沈眠做得,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的,所以沈眠后来在许淮安面前才选择了放弃。
却没想到,许淮安的母亲并没有……
“是俞弦。”
“是俞弦。”
两个人双双开口。
“她喜欢你。”沈眠说了那天的事。
许淮安叹了口气,“我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吵架吗?”
“嗯。”沈眠点了点头。
“她跟我告白了,”许淮安眯了眯眼,“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我不知道,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她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俞弦喜欢的是你。”
“我?”沈眠惊讶地指了指自己,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俞弦喜欢我?”
“没错,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突然消失不见,她过来找我要人……”
许淮安的母亲刚好,他那几天一直在医院陪着他母亲,别的事情一概不管。过了好几天后,俞弦来找他要人,说沈眠来找过他,问他都跟沈眠说了什么,许淮安这才知道沈眠出国了。
但那时候许淮安正忧心于母亲的病情,沈眠出不出国与他都没什么关系了。
看到许淮安那么冷漠,俞弦恨恨地对许淮安说:“沈眠那么好,许淮安,你会后悔的!”
许淮安的母亲不认识沈眠,还以为俞弦就是沈眠,许淮安也没专门拿照片去问过,害怕母亲再冲动,许淮安提都不敢提那事。
俞弦可能心存内疚,曾想去看看许淮安的妈妈,但是许淮安一直误会着,他恨沈眠,连带着俞弦一起恨,根本没让她进去。
直到俞弦后来非得闹着参加许淮安母亲的葬礼时,她才道出了真相。
俞弦想让许淮安和沈眠分手,但是沈眠太死心眼儿,她只好把目标放在许淮安身上。许淮安主动和沈眠分手,沈眠才能彻底地死心。刻意伤许淮安的自尊是,跟许淮安告白是,最后告诉许淮安的妈妈也是。
是啊,沈眠那么好,那么好,他后来真的后悔了。
***
摸了摸沈眠的脸,她现在很瘦,早就没了少女时期的婴儿肥,许淮安真的很想狠狠捏上一把,你说招男生吧,怎么连女生都招。俞弦之前可是有男朋友的,她可是生生把人给掰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