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学做饭呢,因为我要嫁个会做饭的男人,比如你啊。
许淮安故意在她面前说了句,他妈妈觉得不会做饭的女生很笨,沈眠果然信了。
拉着他去学做饭,许淮安就一会儿没注意,她就切到手了。
——许淮安,我流血了。
——活该,你应该再用力点儿,手指“嚓”地就切掉了。
沈眠可怜兮兮地举起手指,许淮安嘴上冷言冷语,手上却是在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
从那以后,许淮安再也没提过做饭的事。一个家里,有一个会做饭的就行了。
何尝没有过心动,只是少年的自尊心太强,不想在那样的关系下表白心迹。
他总想着等约定的时间一到,他们以另一种方式在一起,那时候他会光明正大地爱她宠她。
可还没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冷漠地推开了她,不要她了。
沈眠比他更狠,人间蒸发,了无踪迹。
又深深看了沈眠一眼,许淮安转身走向了洗手间。
冷水扑在脸上,顺着睫毛滴滴答答往下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淮安的头脑异常清醒。
沈眠睡着的时候,许淮安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一切慢慢来。
他会慢慢弄清楚当年的事情,也会慢慢让沈眠接受他。
八年的代价已经够了,这一生,沈眠注定是他许淮安的妻子。
第七章
“还要多久?”
沈眠正在做饭的时候,许淮安突然挤进来了,吓了她一跳,差点切到手。
“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了。”
扭过头来,许淮安就站在沈眠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两个鸡蛋。
沈眠租的地方厨房很小,容一个人刚刚好,多一个人就有些拥挤了。特别是那个人还是许淮安,沈眠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你要吃鸡蛋吗?放这里吧,我一会儿帮你弄。你要蒸的煮的,还是荷包蛋?”
“我自己来。”
于是许淮安就在沈眠的身边烧开水煮起了鸡蛋,两人紧挨着,时不时就会蹭到,沈眠感觉空气有点热。迅速将最后一个菜装盘,沈眠逃一般地离开了厨房。
由于许淮安的职业性质,再次相见后,不是和他人一起,就是在外面饭店,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两个人好好坐下来吃饭。
“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多美的故事,年少时候的沈眠也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她那时候不会做饭。
真的没想过她还能和许淮安坐在一起,亲手为他做饭,就像是妻子和丈夫一样,真好。
许淮安煮了两个鸡蛋,就摆在两人中央。沈眠时不时瞟一眼,心中有些欢喜,等着许淮安递到她的面前。
低头吃着饭,沈眠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许淮安的动作。只见许淮安拿出来一个蛋,剥开了皮,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并没有给沈眠的意思。
沈眠心中自嘲一笑,还以为是以前呢,许淮安会帮她剥开鸡蛋再送到她的嘴里。
沈眠还没来得及去拿鸡蛋,抬眸却见他又拿起另一个往碗边磕了磕。
偷偷看一眼,再看一眼,沈眠下垂的嘴角开始上翘,头低地快埋进了碗里。
然而再次瞟过去,许淮安竟然已经把鸡蛋塞进了嘴里。满怀期望却成空,这次沈眠顾不上掩饰自己的情绪了,直勾勾地盯着许淮安嘴里的鸡蛋。
终于注意到了沈眠的异常,许淮安快速咀嚼咽下口中的食物,疑惑地看向沈眠。
“怎么了?”
“没事。”
尴尬地笑了笑,沈眠拿起筷子去抄盘子里的青菜。
“啊——”
听见声音,沈眠下意识地抬头,剩下的半个鸡蛋被许淮安送进了嘴里。
半个鸡蛋太大,沈眠连忙伸出手来帮忙,嘴里还是多的咽不下。
“我记得你不爱吃鸡蛋。”
许淮安轻皱起了眉头,沈眠确实是不喜欢吃鸡蛋,当年他觉得她是挑食,每天早上硬逼着她吃一个煮鸡蛋。
沈眠眼神闪了闪,微微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是不爱吃鸡蛋,小时候有个保姆很爱吃鸡蛋,天天做,沈眠吃多了见到就恶心。但是那件事发生后,沈眠一吃肉就想吐,后来就开始吃素。
可每天只吃素哪行呢?她不能让她妈妈还有宁宁一起陪着她受罪,虽然她们有时候会在外面吃,但是沈眠做饭的时候会加上鸡蛋。
许淮安并没有注意到沈眠的异常,目光涣散,神思游移。
***
那是在寒假里,沈眠跟着他报了一个补习班,餐费算在学费里,早餐每天每人都发一个煮鸡蛋。
补习班是讲自主招生的,有请清华、北大的老师过来授课,老师是建议实验班的学生能去都去,有益无害,就算不参加自主招生对自己的数学物理学习也有很大帮助。
许淮安所在的班级是实验班,外号“清北班”,里面都是成绩非常拔尖的学生。
大家都是奔着清华北大努力的,班上有一大半的学生都报名了,剩下的要么是成绩不太好专心于高考,要么就是家境不太好不舍得花钱。
许淮安没报名,他是后者。补习班的课程一共有10天,40个课时,一共2000块,也就是说每天要花200块钱上四节课。这对于当时的许淮安来说,太多了,不值得。
学校里还不知道许淮安家的情况,成绩在年级数一数二的学生,那可是清华北大的苗子,班主任找他去办公室谈话。许淮安婉拒,想专心高考。
同学们议论纷纷,有人觉得他傲,连清华北大的老师都看不上;有人觉得他傻,自主招生多准备一条路总是好的。许淮安只当没听见,该学习学习,该写题写题。
母亲有个手术要做,许淮安请假去医院照顾她,回来时却见桌上放了补习班的通行证。问班主任,班主任却疑惑地反问他,说他的姑姑今天专门过来给他交了学费。
许淮安哪有什么姑姑?课后去找沈眠,果然是她搞的鬼,不知道在哪里雇了一个人。
——我去把钱要回来,我不去。
——为什么啊?多好的机会,清华北大的专家耶!
——沈眠,我不要你的钱。
——我这又不是白送你的,我只是暂时借给你,等着你连本带利还呢!
——我不想欠你越来越多。
——可我想啊,我也报名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上课,做同桌的你!不要说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我就去告诉你妈!
最后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许淮安的妈妈是个伟大的母亲,为了许淮安的学习把房子都给卖了。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只想着供许淮安上大学,从来不打预防针,也不舍得买保险,否则突生变故后家里也不会这样艰难。
少年心比天高,宁愿在天下人面前折腰,也要在心爱的人面前昂首挺胸。现实却是残忍,许淮安在所有人面前活得光鲜,却让唯一的沈眠看到了他的落拓。
许淮安去了,却去得心不甘情不愿。自尊也是自卑,连带着对沈眠的感情也添加了点杂质,他逼着她吃鸡蛋,除了觉得她挑食不好,也有部分原因是想看到她脸上的为难。
现在想来,许淮安只觉得曾经的他可笑,而沈眠,是真傻,傻得让他每每午夜梦萦之际想起,都恨不得回到过去扇自己一耳光。
他没有她想的那样好,他不值得她对他那样好。
***
许淮安从久远的回忆中回神,沈眠还在乖乖吃鸡蛋,还是和以前一样细吞慢咽的,吃了半天手中还剩下一块鸡蛋。
看到了沈眠嘴上蛋黄的碎屑,许淮安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脸上笑容温暖和煦。
沈眠低着头没注意,正正好舔了一下唇,舌尖唰的擦过指尖。
许淮安只觉得手指麻了一下,一股电流从手指传到了神经中枢,竟然忘记了收回自己的手。
意识到什么,沈眠猛地抬头看向许淮安,脸一下子爆红。
空气突然地安静。
尴尬地收回了手,许淮安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
“你嘴边有东西。”所以我才伸手帮你的。
还有,我煮两个鸡蛋不是忘了你。“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生日?”沈眠不顾嘴里的食物惊讶地问道。
“对,生日,”许淮安点头,“我妈还在的时候,每年我过生日,她都会煮两个蛋给我,这是老家习俗。”
话一出口,空气由安静变成冷寂。
鸡蛋还剩下些在嘴里,沈眠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第八章
“我吃好了,我去洗碗。”
沈眠努力冲许淮安笑了笑,就开始低头收拾碗筷。
无奈动作太猛,沈眠又没注意脚下,不小心绊到了自己,手里的东西本就没拿稳,下意识丢了去抓桌子,碗筷顺带着旁边的盘子一应飞到了半空中。
幸亏许淮安动作够快,及时赶过来抱住了沈眠她才没摔到地上的椅子上。只是许淮安把沈眠护在了身下,碗里和盘子里的剩菜剩饭剩汤全部撒到了许淮安的身上。
碗还好一点儿,落到了地上,盘子却旋转着直击许淮安的背部,沈眠明显听见许淮安闷哼了一声。
看到许淮安身上的狼藉一片,沈眠更是自责,急地生扒许淮安的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今天似乎要把过去几年的眼泪都留光,说着说着沈眠的眼眶又开始红了。
她对不起许淮安,她是个罪人。
“沈眠!”
许淮安拦住沈眠的手,挟住她的双臂,想要告诉她,有些事情她误会了。
但是此时的沈眠根本听不进去,嘴里不停地道歉,眼泪说掉就掉了下来。
上前一步将沈眠揽到怀里,许淮安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只是紧紧地贴着,给予最温柔的抚慰。
沈眠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眨着眼睛无声地流泪。
察觉到她的变化,许淮安的唇轻轻上移,沿着她的泪痕,一直吻到她的眼睛。
沈眠闭上了眼睛,眼皮不安地颤动,旋即推开许淮安,睁大了眼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许淮安,我们今天去纹身好不好?”
喉结滚动,许淮安静静地看着沈眠,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了声好。
***
纹身店里,沈眠乖乖地躺好,心灵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刺刀落在身上的那一刻,很痛很痛,沈眠却轻轻地笑了。
她原来最怕痛了,身上常年挂着沈蔚打她留下的伤痕,对疼痛更加的敏感和恐惧。所以看到别人纹身那么痛,她最先冒出来的想法就是逃走。
痛吧,痛吧,她多痛一点,许淮安会不会更好受一点?
沈眠没有问许淮安要往自己身上纹什么东西,这是她欠许淮安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沈眠不想去解释,恶果已经酿成,她这辈子都对不起许淮安。
***
沈眠和许淮安之间,看似沈眠一直是主动的那一方,但在两人的实际相处中,沈眠却完全被动。理由很简单,她是先爱上的人,而许淮安却是被爱的那一个。
暗恋是什么?沈眠从不玩那一套。默默关注,偷偷喜欢,藏在心底,暗自神伤或背地欢喜,守护自己的小秘密……
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喜欢上了就去追呀!你在这里伤春悲秋为他哭为他笑地经历了几个世纪,人家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连认识你都不认识,你暗恋单相思有个屁用啊?
沈眠的追求大胆而热烈,全校都知道沈眠在追许淮安。她喜欢的第一个男生是他,她要让他知道他是她的初恋。就算没追到手,她为自己争取过了,这就是一场真正的初恋。
但许淮安是刀枪不入,沈眠却不是百毒不侵。少年冷漠如斯,一次次地被拒绝被推开,是个人都会伤心难过。
这时候天上却掉下个大馅饼,即使知道那个馅饼有毒,沈眠还是没丢手。确实有过短暂的甜蜜时光,直至最后毒发身亡。
从来都是沈眠主动去许淮安的教室找他,那还是许淮安第一次进去沈眠的教室,她还在上课,他就冲了进来,硬生生地把她扯了出去。
沈眠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许淮安曾经捏过她的胳膊,很疼很疼,在一起后沈眠都拿这个说了很久,但是那次许淮安的力气之大,疼得沈眠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
她还什么不知道,不明白许淮安为什么这样对她,娇声喊痛,用拳头疯狂地捶他。
她恼怒地瞪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许淮安看向她的目光阴沉可怕,几乎带着仇恨。
——沈眠,钱我会还你,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许淮安,你什么意思?
——你做了什么还要我说吗?我知道你娇惯任性,但从没想过你会这么狠心恶毒!
——呵呵,我娇惯任性?我狠心恶毒?
——沈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讨厌你,我恨你!
许淮安狠狠甩开了沈眠的手,沈眠因惯性摔倒在地,抬头却只见许淮安冷漠的背影。
沈眠也会委屈,也会难过,也会心累。
凭什么啊,无缘无故就冲我发脾气!
她没有去追许淮安,也没有去找他和好。听俞弦的话,翘课和她们疯狂玩儿了一天。
然而心里的结却死活打不开,没骨气地去找许淮安和好,却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
许淮安的母亲知道了她和许淮安的事情,一时想不开自杀了。
天知地知,她知他知。怪不得许淮安会那样,肯定是以为是她告诉他母亲的,有次吵架的时候她太生气了,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伤人的话威胁许淮安。
沈眠想找许淮安解释,告诉她不是她说的,但是还没进医院就见许淮安出来上了辆出租车。
沈眠赶紧跟上,许淮安进了一家酒店的一个房间,沈眠拐弯的时候门已经关上
了,敲了半天没人应。
废了好一番功夫沈眠才弄到房卡,然而进去了,看到的却是已经化身恶魔的许淮安。
许淮安的妈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