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 身穿粗布麻衣的汉子们依然往来运货, 呼喝闹声中, 侧里那个极高极壮的汉子却不似以往一肩头抗四袋还能挟一袋,这次竟只是拎着一袋,走的也不快了,看着有些艰难的样子。
虽他抗的不重了但他这模样明显不对,黎酥蹙了眉头正要过去却被那老大刘三喊住:“小娘子又来了啊。”
黎酥只好暂停了脚步朝他福了福身子:“老大有礼了。”
刘三点头,满面笑容:“怎么样啊小娘子,这次你家汉子可没再多抗了吧!”
黎酥点了点头,同他闲话了几句。
因这次黎酥就是要给方青山送花茶就没有避人,这码头虽人多货杂有些乱象,但她一身飘纱鲜艳在这片暗沉沉的基调里很是引人瞩目,不少搬货的汉子都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来。
方青山卸了麻袋到小货船上再回来的时候也正看见她,他怔了一瞬忙大步过来挡在她身前:“媳妇儿!”
他一过来,黎酥就弯了眸子不自觉的往他身边靠了靠,举了小竹篮给他看:“我今天出门逛街买了些茉莉花茶,觉着不错就泡了送来给你尝尝。”
虽有飘纱遮挡着她的脸,但也掩盖不了她献宝的小模样,方青山那刚毅的脸上便忍不住带了笑,接过她手里的小竹篮,一手隔着飘纱抚了抚她的长发:“好。”
看着这两人柔情蜜意的模样,一旁的刘三脸上艳羡更甚。
真他娘的气人啊!他怎么就遇不来这么个可人的小娇娘呢!
他背后那群偷看的汉子比他艳羡更甚!他们大多也是有婆娘的,但码头脏乱,大多数的婆娘满心嫌弃并不会过来,便是那贤惠的也是早早的给自家男人准备好了茶盏,是以从没有婆娘过来给自家男人送茶水的。
但这糙汉子的婆娘就不嫌脏不嫌乱的给他送茶水了,而且他这婆娘看起来竟像个娇小姐,哪里是他们那些普通婆娘能比的。
这么想着那羡慕就变做了嫉妒,一个个忿忿不平,像他这样的糙汉子哪里能配得起这么个娇小姐!当真是一朵娇花插到了牛粪上!
而他们艳羡、嫉妒的两人哪里会注意他们是何心思,眼中只有彼此。
加了蜂蜜的茉莉花茶呈淡黄色,倒在茶盏里上面还漂浮着朵朵泡开了的茉莉花,又香又好看!就像这小娘子一样的芬香可人,那刘三看的心痒忍不住端了自己的茶碗过来讨要:“小娘子也给我来一碗吧?”
黎酥点了点头,待要给他倒却被那汉子拦住,拿过了她手中的紫砂茶壶给刘三倒上,粗声:“老大请喝。”
个粗汉子倒的茶有什么意思,刘三直瞪眼却也不好说什么。
黎酥看的直乐,不妨河里正有一艘色彩艳丽的画舫驶来靠岸,带来一阵劲风正掀起她的飘纱,露出里面一张明艳至极的小脸儿来,明眸皓齿映着眉心的一点朱砂痣,恍若天仙下凡般的清丽脱俗又娇艳明媚。
刘三呆住了像被神仙施法定了身,端着正递到嘴边的茶盏一瞬不瞬盯着她。
他身后的那群汉子本就时不时的在往这边偷看,也立时就见着飘纱下的容颜,一个个也和那刘三一样呆愣住了。
渐渐的,这嘈杂不堪的码头竟奇异的安静下来。
方青山察觉了,浓眉一皱璇身挡在黎酥面前,伸手将她的飘纱拉好压着。
黎酥并不是很在意,拉过他的大手又朝那刘三福了福身子:“老大,小女子替我家夫君给您告个一日的假可好?”
那么个天仙似的人儿同他说话了!刘三晕晕乎乎的哪里还记得什么活计,直点头:“好好好……”
黎酥道了谢也不多留拉着方青山便走了,只剩下一众还呆愣愣的看着她们走远的汉子。
没有人注意那画舫上一个也呆立着一个人,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攥紧了那吊玉坠的乌木骨折扇!
回到家,方青山帮黎酥取下她戴着的飘纱帷笠,揉了揉她的头嘱咐:“码头多脏多乱,以后别去了。”
黎酥过去吊篮里晃着脚,娇俏万分:“给你送花茶嘛,好喝吗?”
方青山点头,眼中带着笑:“好喝。”
黎酥便满意了,整个窝进吊篮里拉过自己的长发玩儿:“那你以后去码头上工一定要带着茶壶,你体热还总不喝水对身体不好的。”
方青山听了没有说话。
以为他不愿意,黎酥劝道:“那茶里泡着茉莉花,我还放了蜂蜜又香又甜,我都喜欢喝呢,你就也别嫌……啊!”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莽汉自吊篮里抱出来堵住了嘴。
黎酥不防备被他亲的软成了一滩水,有气无力的打他:“做什么嘛!”
看着自己怀中那娇媚至极的小脸,方青山气息更重却不敢在这时候做什么,只得将她压进自己怀中紧紧的箍着,粗哑着嗓音问她:“为啥向老大告了一天的假?”
黎酥挣扎的在他胸口抬起小脸儿,娇致致的:“我想让你在家陪我一天嘛!”
那张小脸儿如娇花吐蕊一般,方青山身子都酥了,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亲她被他吮的有些红肿的小嘴,应声:“好,在家陪你。”
这么些日子了,他总是忙着干活,虽也有给她做吃食但到底不如有充足时间做的好,能休息一天也好,正趁此给她做些好吃的。
闹腾的这么一会儿天都快黑了,方青山点亮了院中的灯笼,又进厨房挑亮了油灯准备做饭。
那人儿是个不安生的,也跟着进来看着那瓷盆里存着的羊奶,眼巴巴的:“你今天晚上给我做糖蒸酥酪好不好?”
那糖蒸酥酪方青山给她做过几次,她吃过之后就完全抛弃了南瓜饼,每到做饭的点就跟过来缠着他让他给他做。但那糖蒸酥酪甜的很,方青山不敢让她多吃,强硬着心肠没应她几次。
这过了也有小半月了,方青山见她馋的很了便没再狠心拒绝,俯身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道:“给你做蜂蜜桂花酥。”顿了顿,怕她不知道忙又补充:“也是甜的,你尝尝。”
只要是甜的,黎酥都喜欢,弯了一双灼灼的眸子催他赶快做,急不可耐的样子跟个孩童一样。
方青山脸上带着笑也当真加快了速度,搅了面后就伸手取下他吊在房梁下的篮子,待拿了瓦罐出来掀开盖子,里头那原本满满当当的一罐蜂蜜现在竟只剩下个底了。
方青山这时才想起那人儿刚说的给茉莉花茶里加了蜂蜜的话来,定是她偷吃的!扭脸去看她,可厨房里早没了人影。
方青山:……
晚上黎酥洗完澡回到房间好一会儿那汉子才回来,他没再穿她给他做的背心和大裤衩,只穿着他一向不爱穿的粗布亵衣亵裤,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想起他昨天也是这样,黎酥有些奇怪:“怎么不穿我给你做的寝衣了呢?”
他顿了下:“天冷。”
那么体热的人还会怕冷?
黎酥更是奇怪,待要再问却被他上得床来压到身下堵住了嘴,他身上还是有股子药味。黎酥推着他还是想要问问清楚但却被他箍的死紧,揉搓的渐渐没了气力,眸中一片迷离。
那汉子也气息粗重的吓人身体已经有了反应,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竟像昨夜那般猛的停了动作,倒没出去只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一动不动。
黎酥是个不安分的偏不如他所愿,细嫩的小手爬上了他的胸膛,刮上他胸口处那凸起的两点,听他从嗓子眼里哼了声,不待他说话又抬起小脸含住了他的喉结。
那汉子被她挑逗的身下之物越发昂扬,拼尽全力忍住往后退了一退,大手抓过了她那双作怪的小手,艰难万分的斥她:“别闹!”
被他斥了的人儿万分委屈:“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方青山听的心头一窒,忙揽紧了她:“胡说!你想哪去了!”
那人儿更是委屈:“那你忍成这样都不要我?”
……这磨人的小妖精!
方青山没有说话,看了她半晌忽的起身,将她也拦腰抱了下来。黎酥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被他抱着吹灭了蜡烛,随即腿被人拉开抵到了墙上。
黑暗中,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息:“要你!”
于是这整整一夜,黎酥尝到了自食其果的滋味!
第45章 事发
那汉子有一日的休息时间, 黎酥本打算缠着让他做些甜食出来屯着,可是经过了那一夜便是他当真做了糖蒸酥酪都没能将她唤起来, 她睡了整整一天!
那汉子本就是要好好给她做几顿好吃的,现在她总睡着吃不下, 他也是有些无奈, 怕她睡的饿到肚子只得还是给她滚了羊奶喂下去, 见她睡的可爱索性也上得床榻将她圈到怀中, 一直看着。
黎酥是到第二日的下午才睡足了,醒来的时候那汉子早不在家了。床头上放着两件叠放整齐的衣物,那是她给他做的库墨色棉绸背心和大裤衩, 他虽不穿了但也没收起来,一直放在身边。
他应该还是喜欢穿的!
黎酥捧着小脸儿想了想,下床换了身她日常穿的衣裙, 随意挽了个发髻也懒得插簪子只戴了飘纱帷笠就出门去了。
今日的街道上尤为热闹,却不是熙熙攘攘的市井叫卖那般的热闹而是跟过节日一般,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还有那三三两两凑做一堆说的热火朝天。
黎酥心下奇怪便驻足听了一会儿,原来是那岭山的贼匪窝子被官兵端了, 怪不得众人高兴呢,以后出远门就不用再怕了。
黎酥正待要走,忽又听一人道:“不是官兵剿的!”
“怎么不是官兵!”众人一听立刻反驳:“那齐福天亲眼看见一队官兵自那岭山上下来, 一个个的兵器上还沾着血呢!”
那人摇头:“那大将军亲口说的!就在刚才, 他还问我镇子上有没有个身量九尺高的壮汉呢!我好奇斗胆问了一句, 那大将军也耐心, 说是岭山的贼匪是这九尺高的汉子剿的,他正找他要行赏呢!”
这事众人确实不知,听的惊呼连连:“那岭山上的贼匪少说也有十几个啊,这汉子一个人剿的?咱们镇上啥时候有这般能耐的汉子了?”
“谁知道!”那人也是摇头:“但要说没有吧,人家大将军日理万机的,为啥要跑到咱们镇子上骗人?”
“……”
九尺高的汉子?
黎酥渐渐蹙了眉头,自己站了会儿终是摇头没再听他们说什么,去了前街的绸缎铺子。
见她过来,铺子的掌柜钟家的忙迎上来,有些惊喜:“东家怎的过来了?”
这钟家的就是她选中的丝绸铺子的掌柜,因初次相见她就是寻常装扮,是以每次过来这边她也就没再刻意扮的老成了,笑着点了点头道:“没什么事,我就是过来拿点绸缎给我家夫君做个亵衣。”
“东家真贤惠!”钟家的不走心的夸了句就拉着她喜滋滋的进了内室。
“东家今天算是来着了,我还说要过几天攒一攒再告诉你呢!”
黎酥被她这样子逗笑了:“什么事这么神秘?”
那钟家的却不说话了,自贴身的暗兜里掏出一小串钥匙打开了屋中那大漆描金的官皮箱,从里头取出了个小红木箱子抱了过来放到黎酥身边的桌案上。
自她抱了这小红木箱子出来,黎酥面上的笑就渐渐的消了下去。
那钟家的还在高兴没注意她,只顾开那小红木箱子上的锁喜滋滋道:“东家请看!”
那小红木箱子里果然是码了整整齐齐的一箱金子!
黎酥脸上已经彻底没了笑:“这些金子可是一个穿着披风,头戴斗笠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高大男人送的?”
听她说的这样详细,钟家的脸上笑都僵住了:“东家怎的知道?”
她怎么知道?
九尺高的壮汉一人剿匪!
晚上睡觉不穿她做的背心!忍的那样辛苦都不碰她,即使碰了也是吹灭了蜡烛隔着衣服!还有那满身的药味!
什么跟一个客商老板出去运货,他是去劫贼匪了!抢来了财物怕直接给她会被发现,竟学会迂回的通过她开的铺子来送给她了!
那汉子当真是觉得她好糊弄么!黎酥越想越气一巴掌拍上了桌子,“啪”的一声把钟家的吓得一抖,小心的去看她,却见她湿着一双眸子,一时如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这是咋的了?”
黎酥抚着被自己拍的通红的小手:“没事,这箱金子先放你这儿!”说着起身就走,连那飘纱帷笠都忘了戴。
钟家的送她到门口还有些懵,站了会儿正要回去却见她迎面走过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金光闪闪的胖子。
是那白日鬼,钱斗升!他显然已经看见她了,一双绿豆似的小眼放着光。
钟家的头脑立时就是一蒙,也顾不得什么忙喊了自己铺子里的伙计追上去,可是已经晚了,那白日鬼正谴了他那一群小厮将她围在了中间,凑上前直勾勾的盯着她惊叹道:“天爷哎!这流沙镇上什么时候有个这样标致的小娘子!”
黎酥气的一心只想找那汉子,根本没注意路上有这么些人,此刻被拦住才回过神,虽惊了下却也没慌,落落大方的行了礼:“公子有礼了,不知此番拦住小妇人的路是何意?我家夫君就在前头的酒楼里吃酒,若是久等我不过去怕是会着急的!”
她即刻说出她是已嫁过人的妇人再加上又谎称夫君就在前头,这青天白日的,但凡这恶霸有那么点脑子也不敢在这时候为难她!
果然,闻言那钱斗升愣了一瞬,随即不可思议的喊了声:“有人家了?”
黎酥点头。
这么个美娇娘竟然有人家了!钱斗升围着她转了半晌,喃喃:“这等美人儿竟然有人家了!是哪个短命的得了?”
看他这样子竟还是不死心,黎酥冷硬起了神色:“公子慎言,我家夫君身体健壮便是到您入土之时也会是神采奕奕!”
“哟!还敢咒本大爷!”那钱斗升却是更来了兴致,一招手:“来呀!将这美娇娘给本大爷抓回去,她敢咒骂本大爷,本大爷定要好好治她的罪!”
黎酥并不怕,冷哼了声:“公子怕是不知道,那剿匪的大将军现下就在流沙镇,大将军嫉恶如仇,若是知晓有良家妇人被恶霸无故抢去……”她顿了下:“怕是不会轻饶了这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