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胎!被贼人掳走!每一件可都是比摔倒要大的多,那钱升平心惊肉跳的忙要问清楚,却见那方夫人忽然伸手指向对面的茶楼。
那茶楼虽离这里隔了几座房屋,但因建的高很是醒目,能看见那走廊上正站了一个身穿锦衣之人,此刻也正望向这边。
黎酥丝毫不怯,直视着他冷道:“他就是那想掳走我的贼人!”
贼人就在眼前还等什么!那钱升平一听忙亲自带着差役过去抓人了。
黎酥也不动自站在门口,李婆子和二虎在她左右。
看到这里,李婆子那一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自家夫人果然不是个糊涂的。
看着那一众差役气势汹汹的过去,又忍不住问道:“夫人说的可是真的?那人当真就是想将夫人掳走的贼人?”
黎酥点头:“他就是那赛华佗的徒弟!”
李婆子听的惊呼出声,自己又细细的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可不是处处都透着怪异!
可她竟糊涂的差点让贼人得逞了,一时愧疚万分:“都是老奴不经心差点酿成大祸,请夫人责罚!”
黎酥摇了摇头,正待宽慰她两句就见那升平一众人又回来了。不同于去时的气势,现在一个个都缩着着脖子,神态恭敬的陪着小心跟在中间那个面貌俊美的公子身后。
黎酥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们走到眼前。
高凤岐看起来很是得意:“让这狗才来抓爷?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他敢吗!酥酥啊,你还是嫰了些!”
黎酥没有看他只望向那钱升平,他缩头耷脑的也不敢看她,装着自己不存在。
黎酥却不打算放过他,威胁:“难道县太爷就不担心你那儿子的性命了吗?”
闻言,那钱升平明显慌了大喘着粗气,看看黎酥又看看高凤岐竟跪了下来:“夫人啊,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小的……谁也开罪不起啊!”
那高凤岐哼了声,一脚踹开他,上前柔声道:“前头是爷做错了,爷不该强迫你!但那也是爷喜欢你啊!自你落水后爷都快要急死了,日日在码头打捞,时时盼着你平安归来。爷何时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当真是爱惨了你,酥酥你看在爷的这一片心上,就别再跟爷置气了,随爷一道回去罢,爷自会疼你爱你护你一辈子。”
他刻意避重就轻,言语诱哄企图麻痹她,仿佛她当真与他有什么而再同他置气一样。
黎酥却跟没听见一样依然没有看他,只望向那钱升平:“我有他父亲高林峰贪污受贿的证据!我只是一介平头百姓触不到京中的权贵,这证据对我来说只是几张废纸。但县太爷你却不同,看你儿还去过京城,想是有些门道,那么这份证据在你那里定不会没什么用处。”
“如今朝廷正在整肃朝纲,你若能成功将一个观察处置使给绊倒了,便不说圣上会如何奖赏,便是他的死对头也会对你青睐有加,如此也可解你现下左右为难之境。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说的有理有据,又细说了那诸多好处,那钱升平一听,一双绿豆似的小眼儿立刻就亮了起来,虽没说话,但也挺直了身板明显有了底气。
高凤岐见状再没了自得之色,上前一步吼道:“那野汉子有哪点能比得上爷,值得让你这般为他死心塌地!”
他神情激动,都怕他对黎酥不利,差役、李婆子都忙挡上前来。
重重人群后,黎酥面无表情:“他哪里都能比得上你!”
一次次被拒至如今再无计可施,高凤岐当真是怒了吼道:“为什么!凭什么!明明是爷先遇上你的,当时你不是也喜欢爷吗?”
黎酥不理他的这些纠缠,只郑重的警告:“请高公子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若今后再让我看见黎家或是其他什么不相干的人过来无故纠缠,那么这份证据就当真会呈交到圣上的案头上了……毕竟,就算你能挡的住这县太爷,还有那顾将军、镇远老将军!”说完,她再不看那高凤岐一眼,扭头就走。
她这一招当真是打到了那高凤岐的七寸了,他便是再无法无天却也是不敢拿全家的性命做赌注,但又不甘心怒急恨道:“你以为你能等到那野汉子平安回来?现下边境不稳,那突厥几次大举进攻,便是有镇远老将军坐镇也没几分胜算!你道那野汉子有什么能耐能让顾武在这里盘桓几日,还许下他这般多的好处!那全是因为,他要的是他的命!看着吧!他定是再也回不来了,你做一个寡妇有什么好的!”
他所说边境情况却是真的,但顾武带方青山去如何他哪里能知道,现下不过是怒极脱口而出罢了。但这番话却当真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是啊!就算方青山力气大,那也不可能抵的上千军万马,为他在这流沙镇耽搁这么长时间还给他这么多的好处,肯定是要他有所付出,可他有什么……
他只有他的一条命啊!
风声呼啸中,重重人群外,那人儿顿了顿转过脸儿:“我家夫君神力盖世,定会平安回来!”
说完再无停顿,举步进了宅子。
高凤岐望着她直到那最后一抹海棠红消失,终是心如死灰,面色惨白的跌坐在了地上。
第56章 他要的是他的命
黎酥走的快, 李婆子反应慢了一拍就有些跟不上了,也是怕她多想, 快步转过垂花门就见她渐停了脚步扶着花墙弯了身子。
李婆子吓了一跳忙过去扶她,这一看却是不得了了, 竟又是哭的满脸都是泪了, 抽泣着扯着她的袖子:“他……他说的可是真的?边关竟当真如此紧急了吗?他……他……”
说到此处便再说不下去了, 哭的直打嗝。
李婆子看的着急, 忙掏了手帕出来一边给她擦着一边劝慰道:“夫人都说那是个贼人了,怎的还听他说的话了!他明摆着就是不甘心,存心来气您的, 您看您还当真上他的当来了!”
像是听到了救赎,那人儿忙拉过她的手,抽泣着问 :“那边关……边关……”
晓得她担心什么, 李婆子暗暗咬牙:“边关安稳着呢,老爷力大无穷,世上几能多见?那是大将军惜才, 对老爷另眼相看这才给了老爷这诸多便利,夫人莫要听那贼人瞎说!”
黎酥听她说的心里总算轻了些, 她也是不信那汉子竟舍得为了那些个不着边际的功名利禄而舍了她去。
见她听进去好了许多,李婆子忙再接再厉道:“夫人现下可不是一个人了,这总哭就不说您自个儿的身子了, 便是对您腹中的孩儿那也是有损伤的, 您日后可得千万顾念着些个啊, 莫要再伤心落泪了。”
黎酥这也是第一次有孕哪里懂得什么, 李婆子是老人了,对这方面的事情定是比她懂的多,是以她很是听信,忙忍了眼泪再不敢多想。
经过黎酥这次发作,那高凤岐再没了动静,听闻终是走了。而那县太爷经过此事却是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又新增了人手,宅子每日里出入的人,买进的物什等都要详细盘看,至此家中总算是重归平静,再无人过来相扰了。
因李婆子说的话,黎酥当真放进心里去了再没哭过,安胎药那么苦也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如此过了几日胎像总算是平稳了,她这才放心每日里一睡醒就坐在暖榻上同李婆子一道缝制衣物,全是那汉子穿的。
像她用貂皮缝制的棉衣就连缝了四套出来,再加上内里穿的亵衣、夹袄、买来的大氅之类,林林总总不下得有二十几件了。
待全部缝制好她已经显了怀,冬天也到了还下了场初雪。
黎酥本打算再添置些旁的来,但看着外头飘着的雪花却也是不敢再耽搁了,细细的将衣物全部装点妥当,这才谴了人过来。
来人是个头戴小暖帽,身着粗布厚棉袄的半大小子,看起来很是机灵,进来也不四下乱睃看只弯身笑嘻嘻的行礼:“夫人好。”
没有通往边关的邮差,这小子是李婆子寻来的。
黎酥没急着将东西给他,看了看他有些怀疑:“你小小年纪能拿的动这么些东西么?”
像是怕不给他这差事,那小子有些着急了直拍胸脯:“夫人可莫要小瞧了小的,小的虽年纪不大但干这行却也有些年头了,平日里走南闯北的哪里不曾去过,莫说夫人这点东西,便是再多来个几大包,小的也妥妥的给您送到了去。”
看他这幅老道模样,黎酥也放心了许多待要给他东西,心中一动又问了句:“那你定也去过边关,可知先下边关是何模样?那突厥可曾进攻了来?”
“突厥进攻?”那小子闻言却是一怔:“小的前几日才从边关回来,未曾听说有此事啊,兵将们都闲出鸟来了,一个个的都巴不得他们进攻打仗呢!”
他说顺嘴了将些荤话都带了出来,一旁的李婆子听直皱眉,喝了他一声,他这才意识到忙又缩了头再不敢多言了。
黎酥却没管他什么荤话不荤话,面上神色不由自主的轻快了起来。
她身子重了不好再出门走动,钟家的和刘明全也知晓她的情况,到了时候就自己拿了账簿过来给她看。她对过之后还是不放心,也问了他们边关的事,他们所回也是一切安稳,倒和这小子说的差不离,至此她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叮嘱了那小子许久的话,待人要走时才想起来那汉子也识得字,忙又寻了纸笔出来细细的写了好几张这才装好递给那小子,又是叮嘱了一句:“可千万要交到我家夫君手中。”
那小子麻利的应:“夫人放心吧,小的总往那边往返递信儿,从没出过岔子来!”
黎酥这才放心了亲自送他出了门。
外头还在飘着雪花,一晌午的功夫就将世界覆盖了起来,一片粉雕玉琢的处处都透着精致纯净。
黎酥站在门口望着那小子赶着牛车,撵着积雪越走越远直至变成了个小点儿才道:“李妈妈,你说他要多久才能带信儿回来呢?”
外头风寒,李婆子又往她身上披了件大红哆罗呢的斗篷才回道:“流沙镇到边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往返少说也得月余再加上这恶劣的天气,想是需更久一些。”
“好慢啊……”她微微抱怨了句,伸手抚了抚自己已经隆起来的小腹,又忍不住的想:“你说他知道我有孕后会不会提前回来呢?”
入了军,军规如山一如枷锁哪里会是那般轻易,说走就走?
李婆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宽慰道:“老爷那般疼夫人,若得知定会高兴的不知何样呢,说不得还当真就求了老将军回来看夫人呢!”
黎酥听了,眼前仿佛浮现起那汉子得知她身怀有孕时的激动模样。眼中忍不住就带了笑意,嘴上却哼道:“一声不吭就走了,他想回来就回来么!李妈妈你先给我把搓衣板准备好!”
李婆子听的忍不住的笑,应声:“好好好,咱们府里什么都缺,却唯独不缺这搓衣板子,夫人要多少有多少!”
二人这般说说笑笑,黎酥精神也比往日好了许多。
如此果真照李婆子说的过了一个半月,那小子才回来。彼时,黎酥的身子又沉重了许多,正坐在暖塌上跟李婆子学着给宝宝缝制些小衣裳,得了丫头的通传忙撂下一众事物下榻到外厅。
她日日都盼着,脚下步子不由自主的就快了些,看的李婆子和丫头心惊肉跳的,忙上前扶着她。
来到前厅,那小子裹着鼓囊囊的棉衣,脸和耳朵都冻红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是也才回来,见她出来忙像上次一样躬身行礼:“夫人好。”
黎酥点头,往他背着的信篓里看了看问道:“辛苦你了,此去可见到我家夫君了吗?他可有给我回信?”
那小子点头:“见着了,见着了,方老爷得知小的是夫人派来的高兴的逮着小的问了好大一会儿呢,就是军队里物资匮乏,少有纸笔,老爷虽有诸多话要同夫人说却也无可奈何。”
没有回信,黎酥神色黯然了些倒也理解又问道:“那他晓得我身怀有孕,可说要提前回来?或是同老将军告假回来看我?”
“这……”那小子顿了下,往她这边看了一眼道:“方老爷倒是没说这茬……”
黎酥听了,缓缓垂下眸子没有说话了。
一旁的李婆子看到忍不住皱了眉,忙上前一步挡在黎酥身前问那小子:“我家老爷那般疼宠我家夫人怎么会没有说,是不是你忘了同他讲我家夫人身怀有孕一事了?”
那小子顿了下,一拍脑袋:“可不是!瞧我这记性,那时候小的只顾着回老爷的问话,竟忘了同老爷说这事来了……”
李婆子听了气的说了他一句:“这送一趟多艰难,你竟还能忘了,昏头鬼来的!”说完不耐烦挥退了他,又转过脸儿来宽慰道:“小子年轻办事不牢靠,夫人莫要多想,总归您不是还有给老爷信件么,他看了定也会知晓的,到时候若是边关当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定会同老将军高假回来瞧您的。”
闻言,黎酥神色好了些,点了点头:“我信件里倒是有说此事。”
李婆子笑道:“这不结了,老爷得知您有孕指定都高兴的睡不着觉呢,说不得这时候就向老将军告了假正在往家里赶呢!”
那人儿听了虽也在笑,情绪却没月前等消息的时候高了,但心里到底还是挂念,每日里若是睡醒必要开门往外头看看。
知道她在看什么,等什么,李婆子劝过却也没什么用只好随了她去,心中直叹气。
一日又一日,黎酥直等到了年下。
大三十的下午,街道上的店铺早关门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踩长梯贴年画、张对联;街上孩童跑来跑去,放鞭炮唱儿歌热闹无比,但那街道的尽头依然没有一个铁塔尊神一般的汉子回来。
黎酥这时候都已经有足足六个月的身孕了,没了那汉子在身旁,她将娇气收敛了许多。按时喝安胎药;大夫不让她多吃糖,她便好几个月也不吃一次;每日里的饭食很是清淡,她也一样不挑的全部吃下。
她这般经心将胎儿养的很好,六个月便已经像八个月的了,肚子鼓的很大,大夫都说将来定会是个大胖小子。
她站在外头已经有一会儿了,李婆子担心她身子沉重撑不住劝了好几次,她却跟铁了心似的就是不回去,一直看着。
李婆子没得办法,只好给她披了好几件斗篷又吩咐丫头给她备足了汤婆子,看着时候给她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