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松」:城市套路深,我跟不上你们的节奏。
「苏乔然」:唉,我也跟不上他的节奏。我说得明明白白,走之前明明分手了的。
「林竹松」:那他说明白没有?
「苏乔然」:他要说什么?
「林竹松」:啧!我说你俩有毒吧?
「林竹松」:真想要一别两宽,你得给人个开口的机会吧。人法院还有个一审、二审、终审呢!人被告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你单方面给他判刑了?
「苏乔然」:……
「林竹松」:得了!程故扬那小子我还是知道的,嘴长了跟没长没什么两样。
「林竹松」:给个地址。
「林竹松」:小爷今天心情不好,陪你俩喝两杯!
「苏乔然」:1707
「苏乔然」:我倒希望你来,我俩这边大眼瞪小眼的,我还真不知道说些啥好。
「苏乔然」:不过酒还是别喝了,程故扬前两天酒精中毒。
「林竹松」:……
「林竹松」:苏乔然你有毒,真的。
程故扬一边和蔬菜们奋战,一边眼神没少往沙发上钻。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回微信,然后表情忽然凝重,凝重到令他不安。
手一抖,刀子擦过手指,他条件反射地“嘶”了一声,再抬头,乔然已经在操作台边上了。
“手割到了?”乔然眉头拧在一块儿,紧紧盯着他淌着血的手指。手往前一探想拉过他的手看看,却在几公分外停住了。
程故扬将一切尽收眼底,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水,“不要紧。只是划破点皮。”
“……哦。”乔然为自己的情不自禁而有些犹豫,可还是跑回客厅,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个创口贴。平时上班要穿高跟鞋,难免有磨破脚的时候,带创口贴就和带钥匙一样习以为常。
“喏!”乔然把创口贴往程故扬面前一凑。
程故扬深深的看她,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乔然,你帮我……”
“伤的是左手,你自己来。”
“……帮我洗个菜。” 程故扬接过创口贴,自己贴了起来,不再看她。
乔然虽不说话,眼神却没离开他冒着血花的手指。见他妥帖地粘好创口贴,才收回目光,二话不说清洗起池子里的菜叶来。
“以后小心点。”乔然垂着眼睛认真洗菜择菜,看不清脸色。
“嗯。”
两人沉默着,一人洗菜,一人围着灶台炒菜,隔了许久,程故扬才开口,声音宛若蚊蝇:“乔然,我们今晚好好聊聊?”
“嗯?”
“先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
程故扬把最后一盆菜倒入盘里,端到餐桌上。
门铃恰到好处地响起,程故扬有些疑惑地扫了眼乔然。
“额……应该是林竹松。他……他来蹭饭。”
“……你倒……挺有女主人的风范的。”
撂下这句话,程故扬神色不变,开了门。门外果然是憨笑着的林竹松,手里提溜着半打啤酒,抬腿就要往里走。
程故扬目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我来为朋友两肋插刀~”
“……”程故扬气结:“我还能对她怎样不成?”
“不不不不不……”林竹松压低声音,“我来救你一把。”
“咳!不需要,我自己来。”程故扬面色不虞,“而且,我家只有两双拖鞋。”
“我打赤脚,没事儿~你们这高档小区有地暖的吧?”
“我这里只有两个杯子,两双筷子,两份餐具。”
“……”
程故扬二话不说就下逐客令,把门一关,留林竹松萧索的身影在门外气得瑟瑟发抖。
五秒后,门又开了。
程故扬伸手接过林竹松手里的半打啤酒,低声说道:“谢了。”
门又关了。
林竹松对着冰冷的密码门,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卧槽,你俩有毒。真的。”
第62章
《像是醉了, 像是没醉》
“竹松呢?” 乔然见程故扬折回来, 却不见林竹松的身影。
“他就是来送个酒。回去了。”程故扬说得很平静。
乔然倒是开心不起来:“……都跟他说了, 你不能喝酒。”
程故扬不回应, 把半打啤酒往桌上一放,把筷子勺子摆放好,说道:“先吃饭。”
乔然悄悄挪到了桌边,有些拘谨地落座。桌上是四菜一汤,东坡肉、龙井虾仁、鱼香茄子煲、蒜蓉娃娃菜、猴头菌菇汤,饭碗边上还有一碗汤圆, 都是乔然平日里爱吃的,香气浓郁,色泽分明,看得她食指大动。
“从没见你烧饭做菜, 看上去竟然不错。”
“嗯,以前在香港有时间就自己做点。”
“哦。”
“菜是我昨天去H市买的。” 程故扬将两道家乡菜往乔然面前一推:“蔬菜是我爸妈学生家里种的, 有机蔬菜。这个猪肉也是农家猪,不吃饲料的那种。”
乔然赶紧夹了一筷子往嘴里放, 随即问道:“昨天你回H市了?”
“嗯。一大早去的,买完东西就回来了。赶在这边物业下班前, 签了合同,领了钥匙。”
乔然一听倒是有些惊讶:“你这也太赶了。往返H市坐飞机也要大半天。”
“嗯。早上四点半的飞机。”
“……就为了去买菜?” 乔然顿时觉得这顿菜价值不菲。
“嗯。反正睡不着。”程故扬接话道,伸手取了一罐啤酒,单手拉开了罐头,空气中一声响亮的“噗呲”。
“你别喝酒了!”乔然眉头一皱, 伸手想去夺酒瓶子,“怎么还喝?那天都喝进医院了,你忘了?”
程故扬仰头就是一大口:“啤酒,不碍事。那天是喝得有点多,伏特加、白兰地、威士忌、龙舌兰,喝了个遍。”
乔然还是放心不下:“你有毛病啊,这么喝?你酒量不好自己不知道?”
“嗯。” 程故扬继续喝,一口干掉了一罐,手猛地一捏,罐头瞬间被捏扁,他又伸手去接第二罐酒,继续说道:“我有毛病。”
第二罐酒也“噗呲”一声吐了口气,程故扬赌气似的往自己喉咙里灌,“也就那天在医院睡了个完整觉。这一阵子都睡不踏实,前天晚上工作了一宿,昨天一早去了趟H市,下午回来就开始收拾房间,又是一宿。你这一走,才知道酒真的好喝。”
乔然不做声了,她没喝酒,却觉得嘴里苦。
第二个啤酒罐被捏扁,扔在了一旁。第三声“噗呲”又炸响。
程故扬喝得又急又猛,前后不过五分钟,三瓶啤酒罐被捏得扁扁的,东倒西歪地躺在桌子上。
“别喝了!该醉了!”乔然去夺他面前的酒瓶子,奈何力道上有差距,实在是抢不过他,瞬间,第四罐已经在他手上了。
“醉了才好。”看得出来,程故扬脸色已经开始发红发烫了,“乔然……乔然……我没有不考虑你,我没有……”
话题到了这里,乔然总难免想起这些天的事情来,脸色又暗了下来,有些气闷地问道:“呵,不知你这考虑,我排在第几顺位?还是老样子,你第一,我第二?”
“没有……没有……”程故扬脸和脖子都是血红色,神态间已经有了醉意,可眼神却是清明的。第四罐酒也只剩一半了。
乔然肚子里总归是有火气在的,一时间火气冲了上来,颇有种威风凛凛的气场,倒是真想把话问明白了:“那么你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答我。”
“好。”
“Dr. Smith那里什么时候开始接洽的?”
“大二上。”
“什么时候通知你有回复的?”
“上次李教授来的时候。”
“什么时候交的申请?”
“上学期期末。”
乔然语气无波,这些他在微信里都交代过了。只是她面色严肃,不苟言笑,看起来像极了正在拷问嫌疑犯的审讯官。只不过她的嫌疑犯态度端正,一副有问必答的老实样子。
“什么项目?”
“硕博连读。研究新能源和建筑的,还有建筑文化课,国内都不学的。”
“嗯。几年的项目?”乔然脸色越来越不好。
“美国光博士要读五年,硕博连读,加紧念最快五年,但这个时限不能保证。”
乔然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抛开一切别的因素,我问你,这个项目你想不想去?”
对面的少年说不了谎,呆呆点点头:“想。那个项目……很前沿。你知道建筑行业其实很饱和的,普通造房子,大学毕业生进建筑公司磨炼两年,都会画图纸,都会跑现场。”
“嗯。所以呢?”
“我不想。我想做最好的。你看,这个房子,什么都好,地下车库设计不当,隔壁的房子看着不错,给排水和供热都不是尽善尽美。还有北京那些最贵最高级的房子,要不然耗材,要不然不环保,总之问题一大堆,还卖这么贵,坑谁呢?”
“那个项目,Smith教授是国际上最牛的建筑师,是普里克兹奖的评委。他前十年也就招了五个学生,跟着他跑遍了世界,拿遍了世界上所有建筑相关的奖项。你知道普里克兹奖吗?那是建筑学的诺贝尔奖。”
程故扬停了停,眼神忽然射出了老鹰一般的精光:“我的目标……是它。”
“……”乔然瞪着面前说起专业只是就开始滔滔不绝的程故扬,竟然被他的壮志雄心鼓舞了一下,也不知该不该生气。
“我啊,我想造最好最好的房子,我要给你最好最好的房子。你说的,你想在屋子里看流星。”
程故扬又往嘴里灌了口酒:“乔然,我……我其实很现实的。你看这个房子,只有一个房间,厨房没有隔断,阳台小到塞不下你喜欢的花花草草,打了折也要7000一个月,我现在的工资也就勉强付付房租。年后李教授说要给我们涨工资,但……我真不确定继续待在这里的建筑公司,我能不能……能不能给你好的生活。”
“之前的压岁钱、奖学金、比赛奖金还有偶尔接单的提成,我都好好收着,很早很早开始,我就好好收着了。我本来打算用这笔钱付首付先买套房子的,可说真的,一般的房子我真看不上,户口问题也还没有解决。最重要的是,那些不够,在北京,真的,不够。”
乔然鼻子被酸楚堵住了,感觉有气也发不出来,几乎是用鼻音说的话:“什么时候过去?”
“本来李教授让我们九月份就过去,大四毕业论文在美国写完交回来就行。我给争取到明年九月了,正常毕业后再去。”程故扬开口解释道。
乔然忽想起浩子说的,因为此事李教授被气得够呛,险些隔了他的职。不难想象,一个十年只招五个学生的教授,他程故扬要费多大的劲才能把入学时间延后一年。可如今,他也只是一句话带过,那些背后的故事,什么都没提。
“嗯……为何不跟我说?”
端坐在对面有问必答的少年顿时语塞了,沉默了很久,才答道:“……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说。” 他又猛喝了一大口酒,第四罐啤酒瞬间空了,双手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把脸埋在手掌里,不敢直视乔然的眼睛,“我……我再走,走这么远这么久……我怕你不要我了。”
他的语气太过痛苦,时空像被他按下了暂停键,乔然一时没有说话,怔在原地——
她看到有晶莹的泪从他指缝中划出来。
“我……”乔然看着他贴在血红色脸颊上惨白的手指,有些茫然,“我也不是……不要你。我……你也不说啊……”
“乔然,那天你说分手,我觉得自己死过去一遍。感觉自己……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往前冲,你不在了,我还冲什么?” 他抹去眼角的热泪,不忍回忆当时的场景,只情绪失控地喃喃:“我知道……我不会表达,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你。我怕了,乔然,我真的怕了……”
乔然再也忍不住,泪水倏地落下,砸在面前没动过几筷的饭碗里:“程故扬,你TM真的是没长嘴。你什么都不说,我很笨的,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语气越来越软了。
“是我的错,乔然,是我的错。”他的手还在颤抖,看得出来正在努力稳住心绪:“乔然,我这两天一直在思索,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是我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了。我这一走,至少五年,你说要……分手,我……我真的,无言以对。”
“……五年啊……”乔然垂下头,暗叹道。
程故扬不敢看她,又抓来一罐啤酒,悄悄往喉咙里灌。
良久,她才喃喃开口:“之前你自己在车上说的话记得不?你说过,不让我轻易说不要你的。”
“……所以?”酒罐子里传来闷声一句。
“我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走下去。” 乔然放软了语气:“哥伦比亚大学,纽约,离北京15000公里,十三小时的时差。五年,1826天,四万多个小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俩会走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