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家长会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先是在学校大礼堂, 整个年级的家长一起听领导讲话,然后才是各班在教室里开小家长会。
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 向暖听见外面开始嘈杂的声音, 就有些心绪不宁。
她哥哥应该已经来了吧,他一向是个守时的人。
教室里因为家长会而分心的学生不止向暖一个,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出声提醒道:“还没下课, 心都飞了是不是?还是觉得这次考试考得太好了?”
年级上刚组织了一次模拟考,周三考的, 两天就把卷子批改出来,赶着在今天的家长会上公布成绩。
虽然有些科目的卷子还没发下来, 但大家早就在课代表登分的时候打听到了自己分数, 各科成绩加到一起,总分一算,就能和年级上划的线对比了。
向暖还是没能上一本线, 距离一诊考试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说一诊考试和高考成绩是差不多,如果真这样,那她是不是高考也没希望上一本了。
她知道自己从小就没有她哥哥聪明,她也没指望能像向长空一样,考上重点大学,她只要能上一个普通的一本就够了。可现在看来,就连这个都是奢望。
向长空这会儿已经坐在学校大礼堂里,等着领导来讲话了。坐在他旁边的家长见他这么年轻,怎么都不像有个读高中的小孩啊。
他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也是三班的家长?”
向长空点点头,“嗯”了一声:“我帮我妹妹来的。”
那人恍然:“难怪你看上去这么年轻。”
礼堂里,各学科领头人、年级组长还有副校长都来了,一个一个上台讲话。向暖他们这边一节课都结束了,他们还没讲完。
沈麟今天是值日,他上讲台把上节课老师的板书擦干净,一回头,就看见向暖愁眉苦脸地坐在位置上。
他想了想,走到她身边,看了眼她摆在桌面上的数学卷子:“怎么了?”
向暖吓了一跳,见是沈麟,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自己的卷子:“没怎么。”
沈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对她道:“不用遮了,我都看到了。”
向暖想到自己试卷上那个鲜红的鸭蛋,耳朵就微微发烫。沈麟倒没在意这些,只是有些奇怪地道:“你第21道大题做出来,反而20题没做出来?21题要比20题难。”
向暖抿了抿唇,道:“21题我哥哥以前给我讲过类似的。”
就是因为见这题和之前向长空跟她讲过的一道题很像,她才先做的这道题。按着之前向长空跟她讲的思路,她还真一步步地解出来了。
沈麟道:“哦?你哥哥数学很好吗?”
提到自己哥哥,向暖还是很骄傲的:“哼,我哥哥岂止数学好,他各科都很好,比你还聪明呢。”
“是吗。”沈麟又扶了扶眼睛,看着向暖,“那你怎么没把20题做出来?他没讲过的你就不会吗?那说明他的教学方法有问题。”
虽然沈麟是自己有好感的人,但他这么说自己哥哥,向暖还是不开心了:“怎么就是他没教好啊!那你怎么不说是罗老师没教好呢!”
沈麟道:“我认为成功的教育是,让学生学会自己思考,就算是遇到从来没见过的题型,也能自己找到解题方法。这比教会他们一百道题都有用。”
向暖撇了撇嘴道:“我觉得你说的这个方法,归纳起来就是得靠学生自身的智商。”
沈麟想了想,道:“那我来教你一个月吧,看看是你哥哥教得更好,还是我教得更好。”
向暖眨了眨眼,能有沈麟这个学霸免费给自己讲题一个月,那她只赚不亏啊:“成交。”
他们又一节课上到一半时,语文老师得到通知,礼堂的大家长会已经结束了。班主任过来让大家收拾好东西,又调整了下桌椅,家长们就开始聚集在教室外的走廊。
学校规定的是,家长会开始以后,学生是可以提前一节课放学,不过大部分学生都是留在学校等着家长一起走。
向暖没敢去跟向长空打招呼,直接抱着收拾好的书包,一个人从后门偷偷溜走了。
出了学校,她还是顶着一张苦瓜脸,上个月的月考,她就考砸了,向长空虽然没说她什么,但她自己心里难受。这次模拟考,她又考砸了,不知道哥哥看见她的成绩单,会怎么想呢?
她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也不想回家,她拿出手机,翻了翻联系人,最后给徐恋发去了一条消息:“徐恋姐姐,你现在有空吗?我可以去找你吗?”
徐恋这会儿正在店里,之前向长空跟她说了今天向暖要开家长会,中午可能没法做饭,让她下午再过来。看见向暖的消息,她有些意外:“你们家长会结束了?”
向暖:没有,哥哥还在开会,我先放学了
徐恋想了想,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回家,而是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她。
徐恋:我在店里,你过来吧
徐恋:身上有钱吗?
向暖:有,我坐地铁过去很快的
他们学校附近有地铁可以直达星光公园,都不用换乘的。到了星光公园,她按照地址找到徐恋的店,推门走了进去。
正在招呼客人的张果儿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对她道:“欢迎光临monster。”
向暖一直是关注了徐恋店的微博的,但真正来到实地,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她一直觉得徐恋很了不起,能在星光公园开一家这么有格调的店,她新奇地看着店里摆设的蜡烛,也跟张果儿问了声好:“你好。”
徐恋从工作间走出来,站在楼上喊了她一声:“向暖。”
向暖提起头,高兴地朝她笑了起来:“徐恋姐姐。”
“上来吧。”她朝向暖招了招手,对张果儿道,“她是来找我的,你不用管了。”
“哦……”张果儿作为一个准编剧,有着一颗敏锐的心。向暖……姓向啊,和向小哥一个姓。
她可还记得小哥说过,他有一个妹妹的。
“麻烦帮我把这个包起来吧。”店里的客人选了一个蜡烛,递给张果儿。
“好的,请稍等。”张果儿朝楼上看了一眼,去给客人包蜡烛了。
徐恋的工作间,向暖放下书包,好奇地看着她操作台:“这些都是你平时做蜡烛要用的工具吗?”
“嗯,要喝水吗?”
“好,谢谢。”她接过徐恋给她倒的水,拿起一个徐恋刚做好的蜡烛看了起来,“哇,这个星空杯好漂亮啊。”
看上去暗沉的蓝色,在灯光下却十分澄澈,那满目细小的银粉,就像点缀在夜空中的星星,光彩夺目。
“你喜欢吗?这个挺简单的,我教你做?”
“可以吗?”
徐恋笑了笑,走到堆放各种杂物的柜子前,从里面拿了一个玻璃杯给她:“就用这个。”
“好。”向暖跟着徐恋融了一锅的果冻蜡,然后用颜料调制星空的颜色。
“下面的颜色要深一些,可以配一些紫色,为了更接近夜空,可以用黑色压一压。”
“好的。”向暖专心致志地调色,像在做化学实验一样,“这样可以吗?”
徐连看了一眼,道:“你自己觉得可以就可以了,注意温度,最下面一层不能太低了。”
“恩恩。”向暖觉得颜色差不多了,手忙脚乱的加入金粉搅拌均匀,把蜡液倒入了玻璃杯里。
做第二层的时候,她比刚才得心应手了很多,甚至能在调色的时候,分心和徐恋说说话:“徐恋姐,我不想读大学了。”
徐恋搅拌蜡液的手顿了一下,问她:“为什么?”
向暖皱着眉头道:“我这次考试又没上一本线,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我除了睡觉的所有时间,几乎都用来看书了……”她甚至剪掉了她最喜欢的长头发,就为了节省一点洗头梳头的时间。
徐恋不是很理解她:“不上一本就不读大学吗?”是不是向家的人都这么刚烈啊?那她一个三本院校的……难怪她妈妈说她读的野鸡大学。
向暖道:“我从小就没有哥哥聪明,成绩也一直不是拔尖的那种,但我的成绩上个普通大学还是没问题,我也一直是这样打算的。”
“嗯,那为什么不想读了?”
向暖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道:“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家里出事以后,哥哥就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事,甚至连读研都放弃了。他和我不一样,他明明那么聪明……”
如果她和向长空之中有一个人应该继续读书,那肯定应该是她哥哥呀。
“我知道他放弃读研,甚至放弃在大公司上班,都是为了我和妈妈,他放弃了所有让我继续读书,可是,我却连一本都考不上。虽然他没有说过我,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她的这个成绩,远远值不上向长空放弃的东西。
徐恋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看着她道:“我觉得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你心里的这些想法,和你哥哥说过没有?”
向暖埋着脑袋摇了摇头。和她哥哥说她不想读大学了吗?她简直不敢想象他会有什么反应。
徐恋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向长空打来的。
“你哥哥。”
向暖顿时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徐恋接起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道:“向长空,怎么了吗?”
“徐恋,向暖在你那儿吗?我开完家长会出来见她不在了,本来以为她回家了,结果到家发现家里也没有,她的电话也打不通。”
徐恋道:“嗯,你别着急,她在我这儿。”
“哦,那就好。”向长空送了口气,对她道,“那你们要一起过来吗?”
“好,我开车送过来,顺便买些吃的吧。”
“不用不用,我下去买就好。”
“好。”徐恋跟向长空通完电话,抬眸看了看向暖,“走吧,回家。有些事,和你哥哥当面说说。”
第37章
徐恋载着向暖回到家时, 向长空已经把午饭都摆在桌上, 就等着他们来吃饭了。
向暖跟在徐恋身后,还是不太敢直面向长空。向长空去厨房盛好饭端上来,摆在桌上:“先吃饭吧,冬天菜容易凉。”
有了之前两次单独和翁淑丽的相处,徐恋现在面对比初见时要自然许多。她拉开凳子在翁淑丽对面坐下, 朝她笑了笑道:“阿姨,我又来了。”
翁淑丽手里拿着筷子,没有回应她, 只自己端起安静地吃着午饭。向暖坐在向长空的对面,也埋着头吃饭, 不说话。
以往饭桌上就数向暖的话最多, 有她在一旁调节气氛,也不会觉得尴尬。今天她心里装着事,跟她妈妈一样只顾吃饭,饭桌上就显得格外沉闷。
徐恋端着碗, 拿筷子去夹丸子,夹了好几次都没夹起来。向长空在旁边看得笑了一声, 伸出筷子帮她把丸子夹到了碗里。
“……谢谢。”丸子到了自己碗里,徐恋就拿筷子把它叉起来, 咬了一口。向长空问她:“要不我去帮你拿个勺子吧, 用勺子方便点。”
“好。”徐恋看着他起身,去厨房拿了个勺子出来,放在她的碗旁边。她用勺子舀起一个丸子, 放到向长空碗里,对他道:“用勺子果然方便很多。”
在一旁默默扒饭的向暖:“……”
她心情都这么糟糕了,他们还要给她塞狗粮。
吃晚饭,翁淑丽惯例地去房间午休,向长空在客厅收拾桌子,徐恋在一边帮他。把没吃完的菜端进厨房,向长空对徐恋道:“你也去睡个午觉吧,这里我来就可以。”
徐恋是有些困,不赶订单的日子,她通常都会在休息室里小憩半小时。她想了想,道:“那我去沙发上睡一会儿。”
向长空低头看着她,他的眼睛漂亮,眼神也总是深邃,徐恋最受不了他这样看着自己。“你看着我做什么?”
向长空听出她语气里的一丝局促,微微勾起嘴角,朝她笑着道:“你去我房里睡吧。”
这句话他说得绝对正经,没有刻意的暗示和暧昧,却听得人莫名血脉偾张。
徐恋抬眼看向他,如果这是在她家的厨房……她对向长空应了声“好”,踩着高跟鞋去了他的房间。
这是他第三次进向长空的房间,他的房间还是那样子,狭小、简单、干净整洁。上次她送给他的那个蜡烛,燃了一半,被他放在台灯旁。她走过去看了瞅了一眼,转过身,目光落在向长空的床上。
因为房间面积太小,他睡的也是一张很窄的单人床,纯白的被单整套,却不会让人觉得冷淡,反而有股想躺上去的冲动。
徐恋的手在枕头上慢慢抚过,又落在了被子上。被子和她想象中一样柔软,她想盖起来一定很温暖。
她脱掉鞋子和外套,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周围全都是向长空的味道,给她一种躺在向长空怀里的错觉。
这种感觉,让人上瘾。
厨房里,向长空还在洗碗,向暖在房间里对着习题册半天,一个字没写,终于还是忍不住,去厨房找了向长空。
“哥哥。”她站在门口,叫了他一声。向长空回头,像往常一样看着她:“怎么了?”
话到嘴边,向暖又有些说不出口,她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好半天,终于鼓足勇气把对徐恋说过的话,在向长空面前复述了一遍:“我、我不想上大学了。”
向长空放在水龙头下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里的碗,关掉水龙头,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珠。
向暖这会儿的心情比公布成绩时还紧张,她不是怕向长空会打她骂她,事实上向长空的脾气很好,从小到大,连大声吼她都没有过。
她就是怕,自己会让他失望。
向长空擦干净手上的水后,面对向暖站着,看着她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