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杏一边听陈鹏飞唠叨一边往他身后探头探脑，怎么没其他人？唐杏傻傻地问出口“大鹏鸟，就你一个啊？你爸手下呢？”
“当然是我自己一个人，不就认人嘛。人来多了也没用。”陈鹏飞不以为然地道。
“那就辛苦你了，来，喝水”唐杏将陈鹏飞引到客厅坐下，从厨房端了一碗凉茶给陈鹏飞。大热天，凉茶最是消暑降热。
陈鹏飞笑呵呵地将碗捧在手上，慢慢喝。喝水的间隙，他转头四处打量唐家客厅。
客厅简简单单，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就是几张椅子，一个吃饭的圆桌，客厅靠近墙的一边，摆放着一张石米圆桌。石米圆桌是用于祭拜祖宗时摆放祭品的。四边墙是红砖，没有涂抹腻子粉。也算是家徒四壁吧，看得陈鹏飞直皱眉，都两年左右了，唐杏家怎么还没有搞装修啊。
唐杏察言观色后，道“家里就这样吧，钱要用在刀刃上。我都跟老妈说了，最近几年要存钱在广州买房子，所以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使。再说，新屋不漏雨，比以前小平房好多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你家人全都同意啦？”陈鹏飞瞪大眼睛问道。
“同意啊，怎么不同意。广州，那是省首府。房子在那肯定不亏，会升值的。”唐杏理所应当道。
“我知道，不就是想奇货可居嘛。我只是感叹你们家真团结，也够拼的。”陈鹏飞说。
“那是，原始资本积累不都要这样吗？”
“呵呵，也好，到时三家做邻居。”陈鹏飞憧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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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休息，两人就拿上草帽、锄头出去观察目标人物——唐勇。
两人快到唐勇家的田了，唐杏放慢脚步，陈鹏飞极有眼力见地跟着放慢脚步。两人假装在聊天，唐杏使着眼色，陈鹏飞仔细观察着唐勇。
唐勇中等身材，皮肤黝黑，脸颊瘦削，脸上长着双倒三角眼，眼下面是塌鼻子，鼻子下面双唇薄薄的。
还别说，唐勇干活是个老手，。只见他挥动着锄头三两下地将受灾的菜地重新翻地，晾晒。
可能正是因为唐勇自己拼命干活，收入还是比不上别人，心里才会愤愤不平，做出过激的行为。人都是多面性的，坏人也不是彻头彻脑的坏蛋，总有温情的那么一刻。
唐杏可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坏人，威胁到唐家人，那就狠狠教训他一顿，一顿不行就两顿，总要打到他害怕。
唐杏将目光重新投向陈鹏飞，陈鹏飞点点头。两人极有默契地扛着锄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走远了，唐杏问到“你认清了吧”
“那当然”
“行，那我就不往回走了，我们转个弯，从另一个方向回家”唐杏说。
两人到家后，身上都有了些薄汗。吹着风扇，喝着凉茶，唐杏都不想动弹。
陈鹏飞休息片刻，就准备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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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唐杏在路上碰到唐勇，唐勇看到唐杏，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眼神躲躲闪闪，怯怯懦懦的，走起路来，屁股以奇怪的姿势一翘一翘的。
看得唐杏一乐，不错不错，看来陈鹏飞已经得手了。
唐杏回到家赶紧打电话跟陈鹏飞道谢。陈鹏飞在电话那头，笑得声音都颤抖了，“真没想到那针虽小，扎得唐勇杀猪般鬼哭狼嚎，鼻涕都流下来了，哭喊着说再也不敢啦。”
“干得好，改天请你们吃饭”唐杏说。
电话那头，唐杏看不到的地方，陈鹏飞正摸着头，满脸的歉意不好意思地道“你又忘了，要交钱的，不是免费的。”
唐杏愣了一下，道“好吧，没问题，我会尽快交钱的”
电话挂了。唐杏久久不动，“陈鹏飞家的做法算不算违法？还是说擦边球？”
唐杏想不明白，甩甩头，决定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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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村最近在流传着唐家大伯的闲话。说大伯赌码赌输了，欠下一屁股债。连维持唯一的儿子在市读书的钱都没了。
唐爸心急火燎的跑去找大伯，问清楚是怎样一回事。
这才知道，村民所说的都是真的。钱没了，欠下巨额欠款。市区读书要择校费，费用太高了，负提不起。大伯的儿子也就唐杏的大堂哥，下一学年就会转学到镇中学，跟唐桃一个班。
唐杏大堂哥是一个帅小子，高高壮壮，五官俊朗白晰，在市上学那么久，突然转回农村读书，他能适用吗？唐爸不禁替他担扰。
且不说大堂哥如何，就说说大伯。
大伯赌码将钱输没了，愁啊。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挖空心思地想挣快钱。
宰猪这一行，水也深着，注水啊，以母猪代替肉猪啊，以死猪病猪出售，方法多得是，层出不穷。这在90年代监管不严的情况下，可操作的空间大着呢。
合格的肉猪在市屠宰场出栏，会在猪皮上盖上红章。很多杀猪大户，每天只会有一只经检疫合格盖章，余下的都是私宰的。私宰的猪切成一块块地混在其中，蒙混过关。
大伯良心未泯，可不敢出售死猪病猪。一开始也就注注水。注水挣的钱也不多，遂将目光转向母猪。母猪便宜，平均下来也就一两块钱一斤，比起肉猪，简直就像无本生意。
一直以来，唐家超市都是从大伯那进货的，大伯提供给唐家的猪肉是货真价实的。在唐爸心里，大伯提供的猪肉都是免检产品的。
正因为免检，可不就出事了。唐家超市卖了几天母猪肉，唐家人都一无所知。直到客户上门投诉，唐爸被人指着鼻子骂“黑心肝的奸商，生小孩没PI，YAN，居然卖母猪肉”。唐爸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唐家超市自开业以来，面临首次信用危机。
第90章 赔得裤衩都穿不起了
唐爸与唐妈在超市顶着众人的声讨，孤军奋战。半大小子唐金在废品回收站看店。正无聊着，突然从外头传来嘈杂声，阿金慢悠悠从回收站走出来，准备看热闹。这一看可不得了，原来是斜对面自家超市出事了。唐金急忙趁马路上没车经过，三两下从废品回收站门口窜到对面唐家超市。
阿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出重重包围，站在唐妈面前。
阿金不可思议地看着，平日如山般伟大的唐爸居然被人指着鼻子骂。唐妈、唐爸如鹌鹑般，低头默默承受不敢吭一声。
阿金受不了了，鼻头一酸，眼眶一热，大声吼到“不许骂我爸，有啥事冲我来。”
嘈杂声一下子消失不见，死般寂静。片刻后，骂唐爸骂得最凶的妇人，冷漠地转头看向阿金。叉着腰冷笑到“哈，吃了大蒜啊，口气那么大。冲你来？你能顶个屁啊。啊呸”往阿金脸上啐了一口，将矛头指向唐金。
毫无防备的阿金，冷不丁地被人往脸上吐了口水。阿金惊呆了，良久才伸手往脸上胡乱一抹。突然如一头发怒的小老虎，嗖地一声，奔跑、弯腰、低头狠狠撞向妇人腹部。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妇人冷不丁受此一撞，踉踉跄跄地，身体一晃，妇人身旁之人见机赶紧跳开。妇人身体在一阵摇晃下，不受控制，啪地一声摔倒了。
又是一阵可怕的寂静。
唐妈最先回过神，赶紧上前将阿金拽到自己身后，唐妈挡在阿金面前，眼神坚定无比，身板挺得直直的，像松柏一般。
摔倒在地上的妇人一改之前的跋扈，双手拍打着大腿，呼天抢地地喊将起来“还有没有天理啊，老的黑心肝卖母猪肉，小的丧天良打人。大伙瞧瞧，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啊？”
找上门要公道者，或想混水摸鱼者，或是瞧热闹的吃瓜群众这些人纷纷化身正义使者、道德模范，七嘴八舌地谴责唐家人。唐爸眼前就如有上万只鸭子呱呱叫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唐爸走在妻儿面前，背对妻儿，面向众人，化身咆哮景涛兄，咆哮道“都安静，有事说事“
“鸭子们”被这么一声给吓到了，张着嘴巴，不吭声了。唐爸深深吸口气，说到“我没能把好关，进了母猪肉是我的错。但你不应该吐涎水给我儿子，你有错在先，我儿子打人也有错，但错在后。这个两两相抵，剩下的就是一件事，母猪肉的事。”
地上坐着的妇人，张嘴想反驳，被唐爸魔鬼般凶狠的眼神一瞪，吓得不敢吭声。唐爸这才调转目光，目光平静地一一扫过每一个新、老客户，继续说“这次的事真对不住各位街坊了。在唐家买到母猪肉的顾客，今明两天，都可以过来拿赔偿，一赔五。明天过后，再来就没用了。还有，为了杜绝以后重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唐家超市不在进肉类了，大家可以放心。”
大家伙神情略微松动，母猪肉吃不死人，就是口味差点，8几年的时候，闹饥荒，老鼠肉吃过，母猪肉还真不算什么。经历三年大灾荒，老鼠洞里头的粮食都吃过的人表示母猪肉只是小儿科，更加不在乎。
唐爸看着众人的神色，继续语气缓和道“要赔钱的人，过来排队吧，现在店里没那么多现金，今天要不到赔款的，可以明天再来。”
今天不知明天事，搞不好，阿富食言了，明天再来的人都要不到一分钱。唐爸话音一落，大家都人挤人地争前恐后排队。
坐在地上的妇人眼睛微微一闪，从容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拍拍裤子上的灰，默默走到队伍后面。
唐爸用眼神扫了几下队伍，发现有几个陌生面孔，走过去将他们一一揪了出来。说到“我阿富卖了母猪肉给人是我的错，我愿意赔。可不代表我是傻子，你们都没来光顾过唐家超市。怎么可能买过咱家的猪肉？”
被人当面说穿的浑水摸鱼之徒，神色激动地道“大家不要听他说，他是想不赔钱才诬陷我们的”
队伍后的妇人出声挑拨道“就是，不想赔就明说啊，诬赖人，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阿金从唐妈的身后探出个脑袋，冲妇人说“不要脸的说谁？”
“哼，你这句活过时了，骗不了我，这些低级的口误，我才不上当呢。不要脸的就是你家。”妇人冷哼道。
“都安静了，剩下的人什么时候将这些蒙混过关的人踢走，我什么时候就发钱”唐爸淡淡说道。说完，走到旁边的缝纫机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静静等着。
这时队伍开始骚动，“鸭子们”矛头开始指向那几个浑水摸鱼之徒。浑水摸鱼之徒，顶不住压力，灰溜溜地走了。
唐妈牵着唐金的手，挤过队伍，走到柜台后。唐妈松开阿金的手，从裤袋掏出钥匙，艰难地打开放钱的抽屉，深深叹口气，开始给大家赔钱。
按照时下一般家庭买肉吃的频率，肉的分量，大部分人这几天买的肉应该不超过2斤。所以唐妈就按照这个钱给大家赔。在唐妈将80块钱递给第一个人的时候，阿金出言阻止了，他递给唐妈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说“要将名字，家庭地址写下才能拿到钱，这也是为了避免出现今天拿了钱，明天还来要钱的情况发生，希望大家配合。”
这也是应该的。第一个人爽快地拿起笔、纸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家庭地址。从唐妈手上接过钱，欢欢喜喜地走了。有一就有二，队伍渐渐变短，不大的纸上渐渐填满密密麻麻七弯八拐的字。唐家柜台上的现金哗啦啦地从唐妈手上流了出去。看得唐妈心里滴血，阿金双眼腥红，唐爸平静的神情下，双手在微微颤抖。哎，半年的超市算是白开了。
现金不够，唐爸只能对着余下的几人，抱歉道“对不住了，现金不够，你们明天再来吧，存折不在身上，取不了钱。”
没拿到钱的人懊恼不已，队伍最后的妇人出声道，“没钱可以用其他东西抵啊”
“对哦，对哦”队伍的首位说完，径直走到电子产品柜台前，趴在玻璃柜台上，探身伸手从柜台里拿起一台复读机。唐爸噌地站起来，快步将那人手上的复读机抢了过来，厉声道“我愿意赔钱，不代表我乐意让你们抢。可不要忘了，抢劫可是大罪。”那人撇着嘴说“那你倒是赔钱啊，当我乐意拿其他东西抵啊”
“好好，你们等着，我到隔壁去借钱，算我倒霉”唐妈出声了，说完，她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快步走到隔壁药店。此时的药店老板正竖着耳朵听，看到唐妈的到来，神情略显尴尬，问到“老板娘你有啥事？”
唐妈神情自然地道“老板，我们家超市遇到了些麻烦，想跟你接钱，借400块钱，你有吗？回头我家阿富会还你的。”
“好说好说，你等着”老板爽快地道。
唐妈拿着钱陪给了余下的几人。最后的妇人乐呵呵拿着钱，一步三回头，嘲讽地冲阿金笑笑。唐妈死死地拽紧阿金，阿金双眼腥红盯着妇人。
第91章 交恶
唐家人没心情再在超市待下去了，都木着脸将被人弄乱的地方一一简单收拾整理好。关电，拉下卷闸门，锁好门，骑着自行车回家。
唐爸一到家放好自行车，一声不吭地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随手将门反锁，后背抵在门上，良久长叹出声。脑海中回想着大哥一手牵着他，一手提着小竹筐，磕磕绊绊地来到生产队花生地。跟生产队其他小孩一起竞争着翻捡遗留下的花生，捡到的花生拿回家，做饭时埋在灶台下烤来吃的情景。回想着好不容易吃上一个虾饼，大哥都会偷偷将自己的那一份留一半给自己。回想着大冬天自己调皮捣蛋去玩水，将裤子弄湿了，大哥忍着寒冷，将自己身上的裤子分一条给自己穿的情景。
唐爸一遍遍地回想着，麻痹着自己，说服自己大哥还是那个就算自己忍饿也要照顾弟弟妹妹的大哥。这样唐爸心里会好受些。
对于唐家超市发生的事情，唐杏一无所知，她在宏兴厂忙着呢。手上最后的一万分红给捐了出去，捉襟见肘啊，还想着今年或明年在广州买房子呢，能不努力工作吗？
尽管受到98金融风暴影响，但是6月份的南非世界杯，彩电行业引起了一小波销售潮，97年提出的农药包装“由塑代玻”对塑料行业的发展也是一个促进作用。所以宏兴厂还是朝乐观的方向发展。
有得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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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唐爸终于从房间出来了。
此时的他神情平静，默默的走到唐妈身边，接过唐妈手上的铲子，默不吭声的炒着菜。
夫妻两个配合，唐爸每炒熟一盘菜，唐妈就端到饭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