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病[娱乐圈]——匹萨娘子
时间:2018-04-26 12:08:46

  福利院的大家都很喜欢白手套,但是白手套见到他们都是冷冷地、高傲地,像一只不近人情的猫。没有人知道,它会像一只宠物猫一样舔舐薄荧的手掌心,用身体轻轻摩擦薄荧的脚腕。
  薄荧很喜欢它,因为她是这只猫最喜欢的人,世界上人那么多,但是薄荧只在一只猫的心中有着“最”的地位。
  陈厚打开教职工休息室的门时,看见的就是薄荧蹲在白手套面前抚摸它脑袋的场景。
  “来看白手套?”陈厚一如既往地温和笑道。
  薄荧没有料到这个时间他会回来休息室,含糊嗯了一声就朝门口走去。
  “这么快就走了?不多陪它玩玩?”
  “不了……我走了。”薄荧没有停顿,低着头走出了休息室。
  陈厚没有拦她,脸上的微笑在薄荧走后多了丝阴冷。
  当天晚上,陈厚将想要看白手套的屈瑶梅带回了休息室。
  “白手套真幸福啊,这么多人来看它,怪不得现在食量也越来越好了。”陈厚笑眯眯地看着和屈瑶梅玩的白手套。
  “是吗?今天还有谁来看它啦?”屈瑶梅笑得很开心。
  “薄荧呀。”陈厚笑道:“白手套可喜欢她了,每次都喵喵叫着让她摸,还舔她的手心……”
  屈瑶梅的笑容僵硬了,她的手本来在努力逗弄白手套希望能摸一摸它,现在她攥紧了手指收了回来。
  “白手套还有这样一面啊?”屈瑶梅望着自顾自理毛的白手套说。
  “对啊,因为白手套本来就是薄荧的猫嘛。”陈厚说。
  可怜的天使流落凡间。
  尘埃染上白瓷般的皮肤,寒冬冻裂了圣洁的唇瓣,无辜遭受着愚昧众生施与的压迫和斗争。
  她绝望,她彷徨。到最后,她会发现,只有自己这里,才是唯一能容纳她的地方。
  越接近年末,街上点缀的中国红就越多,就连福利院里也有了过年的气息,任院长不知找了哪里赞助了一箱烟花,分发给福利院里的孩子。环境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从第一个向薄荧投掷出烟花的孩子开始,烟花在福利院里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每次出门上学,薄荧都要提心吊胆地走过内院到大门的这段距离,提防着一个不注意就会扔向她的鞭炮。
  她脸上的伤依然没消,甚至嘴里的伤口都还在时不时地流血,福利院的护工在对她和屈瑶梅分别进行象征性的批评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在被打的第二天,薄荧在课桌抽屉里发现了两张未拆封的膏药贴,她面不改色地将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薄荧不敢顶着这样的脸去见婆婆,因此她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声带在薄荧这里失去了作用。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在发疯边缘,一个和外界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存在,她活着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还未死去。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和路边被人驱赶的野狗没什么区别,但是当她看见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野狗时,又觉得自己比野狗都不如。
  活着有什么意义,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遭受这些待遇,她也不知道。她活得连自己都唾弃,廉价得自己都羞耻,见到任何一个外乡面孔,薄荧都忍不住幻想这个人能伸出手带她走。
  年底的最后一天,大概是马上就要来到的跨年夜的关系,学校里的孩子都显得很兴奋,课堂上学生们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几度盖过了教师授课的声音,任课老师制止几次后没有成效也就放任不管了。终于,放学的下课铃声响起。
  “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数学女老师将粉笔头扔进黑板槽,漫不经心地说道。
  数学老师的尾音已经淹没在稀里哗啦往抽屉或书包里扔书本的响声里。
  薄荧也提起书包准备离开。一个像是放学前就等在教室外的男孩快步走了进来,拦下已经起身的薄荧:
  “你不能走。”薄荧立即抬眼看向讲台,数学老师已经走得影子都不见了。
  已经往教室门口走去的李巍昂一下停了下来,然后火气外露地快步走了回来,怒视着那个男孩:“你是四班的吧,你来我们二班干什么?”
  “李哥。”男孩穿着黑色运动衫,运动衫胸口上一行大写的“ADIDOS”,咧嘴笑着说话的时候还在啪嗒啪嗒地嚼着嘴里的口香糖,“我也是被别人派来的,她马上就来了,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她吧!”
  “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规矩——”
  话音未落,教室门口就涌进了一群人,屈瑶梅在男男女女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过来:“规矩?李巍昂,我上次说的你没听清吗?还是说对这种人你依然要讲规矩?”
  学校里的两大霸王凑到一起,看起来还气氛不对,其他学生们强装镇定地相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留下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平时就和乖巧听话这四个字不太相符的孩子。
  薄荧试着绕过穿黑色运动衫的男孩从另一边跑走,立刻就被另一个男孩堵住了,这个男孩并没有张嘴说话,但是脸上的恶毒笑容却说明了一切。
  堵住薄荧的是本班的韩坤,薄荧和他没有过节,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但是他依然毫无理由地阻挡了薄荧逃走的路。
  不,他并不是毫无理由。无关人士的痛苦和不幸能够增添他生活的趣味和幸福感,这就是他的理由,同大部分无缘无故欺负她的人的理由一样。
  薄荧默默收回了在他脸上的视线。
  “你们去把门和窗帘都关上,”屈瑶梅对她的手下吩咐道,又转头环视了一遍围在不远处的人,“不想被牵连的就赶快离开——留下的就管好自己的嘴,谁敢为薄猪求情,我就揍死他妈的——”屈瑶梅威胁的目光定在李巍昂的脸上。
  “你想打一场?”李巍昂脸色一沉就要走出来,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
  “屈瑶梅说的是要为薄猪求情的人,说的又不是你。”曾道明说道,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就是李巍昂这个小团体的二把手。他本来是坐在一张课桌上好整以暇的观看闹剧,现在他从桌上跳了下来,随意地扫了眼他们身边的几个兄弟:“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用不着参和进去,对吧?我们昨天说好了要到一中去,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她是我们班的人——”李巍昂沉着脸说。
  “……”曾道明走到李巍昂身边,对他耳语了什么,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友善。他们的跟班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走不走?”曾道明退开两步,皱着眉问。
  李巍昂看向薄荧,但是对方垂着头并没有看他,李巍昂的脸上露出纠结为难的表情,在犹豫过后,他跟着他的兄弟们离开了教室。
  随着李巍昂的离开,又有数个学生结伴离开了,教室里最后剩下的,就是屈瑶梅一行人,和四五个本班的学生。
  门和窗户已经被反锁,脏得发黑的浅蓝色窗帘被严密的拉上,教室后排的桌椅都被推到一边,留出了一个可以施展的舞台,薄荧就是舞台中央最受瞩目的小丑,校园里放学的欢声笑语还能透过紧闭的窗户听见,同一片天空下,这里却发酵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恶意。
  屈瑶梅盯着薄荧,尖锐的目光在她脸上划过,半晌后,她开口:“给我狠狠打。”
  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个孩子笑着蜂拥而上,薄荧被打的第一下是来自左方的一锤,在她的身上发出咚的一声钝响,震动还没来得及在她胸腔里扩散开,她就被后续的拳打脚踢给打到了地上。
  一下一下,薄荧蜷缩在地上,用双臂抱着头承受恶行。
  “你们也去。”屈瑶梅抬起下巴,指示一旁观看的四五个和薄荧同班的学生。
  “啊?”他们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其他的同班同学。观看暴行不用承担什么负担,参与恶行就不一样了,有几人还在犹豫,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就跃跃欲试地走了出来。
  “给他让个位置。”屈瑶梅说。
  几个打的兴起的孩子呼哧呼哧地停下拳头和脚,让出了贴着墙边蜷缩在一起的人。
  “哈!”走出来的男孩模仿着电视里大侠打斗时的叫声,双手合在一起,跳起来从高处一掌劈到薄荧的背上。
  尽管薄荧咬紧了牙,一丝锥心的痛哼还是从牙缝里溜了出来,薄荧的痛苦极大地取悦了施暴的男孩,他感觉自己站上了世间的顶端,已经无所不能。“哼,狗杂种!”男生高亢的嗬了一声,呸的一口口水吐在薄荧的衣服上。
  “该你们了。”屈瑶梅望向另外没动的三个人。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陆续走上来有样学样的踹了薄荧几脚,有的轻轻一脚,有的却用上了全力。
  薄荧面对着墙壁,紧闭着眼,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她紧闭着眼,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却遏制不了自己身体本能的颤抖。
  她没有人可以求救。从生下来开始,她就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的存在就是对周围和她一起生活的人的最大侮辱。
  反抗?
  真正折磨她的,不是屈瑶梅,不是陈厚,是北树镇的每一个人,是她所能接触到的整个世界。
  也许世界上真的有敢与世界为敌的人,但那不是薄荧。就算被说是懦弱也好,薄荧没有那种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勇气,她不能一个人活下去,她需要别人的认同。
  人这种动物啊,不聚集在一起就不能活下去。
  薄荧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
  她总是催眠般的告诉自己坚持下去,事情不会更差了,只要坚持下去,总会见到希望的。
  一遍一遍,好像说得多了她就真的相信了。
  然而事实是,生活总会以突破她想象的方式更绝望下去。
 
 
☆、第 5 章
 
  “把那个拿过来。”屈瑶梅突然说。
  其中一个女孩走出了教室,短短一分钟不到,她就拿着一个纸盒走了进来。
  惊恐微弱的猫叫声随着纸盒的颠簸传了出来,墙边的薄荧在一瞬间震惊地睁开了眼睛。
  屈瑶梅把图书角上闲置了不知多久的圆形鱼缸拿到了薄荧前面的课桌上,里面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在缸中猛地晃动了两下。“把猫拿出来。”她说。
  “……你想干什么?”薄荧的心里已经有了预料,但是她不敢相信,她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脸上头一次露出了麻木以外的表情。
  “这是你的猫吧?”屈瑶梅提着白手套的后颈,冷笑着对薄荧说。
  “这是陈……”
  “你还装什么装?!陈厚都跟我说了!”屈瑶梅突然暴怒上前,狠狠一脚踹向薄荧的小腹,薄荧被撞向身后的墙,发出一声听着好像都能感觉到疼痛的巨响。
  薄荧跪了下来,干呕一声,歪斜的课桌,老旧的椅凳,二十几条冷漠残忍的人腿,在薄荧的眼里都成了黑影憧憧。
  “这是你的猫!”屈瑶梅怒吼着,又是愤怒的一脚踹向薄荧的胸口。
  “老子居然会讨好你的猫!!如果不是你这狗杂种,我怎么会——!!”暴雨般的踢打不断落下,屈瑶梅的脸色十分恐怖,就连她带来的那些人也不由退开了些,生怕屈瑶梅迁怒于他们。
  几分钟后,屈瑶梅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提着被甩来甩去不断发出刺耳尖厉叫声的白手套大步走回了鱼缸边。
  “不要动它!!”在模糊发黑的视线里,薄荧尖叫着想要站起来,“把她按住。”屈瑶梅冷冷地对她带来的几个男生说。男生们立刻上前按住了薄荧,薄荧剧烈挣扎着,其中一个直接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薄荧头一转立刻就要咬他,男生直接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一旁墙上撞去。
  砰的一声,薄荧头晕眼花,感觉额角上有什么热的东西流了下来,她连站都站不住了,如果不是身边两个人拧着她的手臂,薄荧立刻就要倒下了。
  薄荧的双腿脱力地弯曲在地上,无论被怎么欺负都没有流过泪的薄荧,此刻脸上正经历着一场暴雨般的泪水冲刷,绝望和恐惧淹没了她的眼睛。
  “求你了,不要伤害它,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害它……求求你……求求你……”
  薄荧毫无尊严地乞求屈瑶梅的一丝同情。泪水冲刷走着她的骄傲和自尊,她的种种认知和坚持,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求求你……不要再夺走它了……求求你……”
  我已经什么也不剩了……
  屈瑶梅的脸上露出一抹狠毒的狞笑,随后,在薄荧的目光里,将不断挣扎的白手套的头按进了污臭的鱼缸。
  “不要碰它——不要——!!!不!!!”薄荧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旁边的两个男孩几乎用上全力才勉强压制住她。
  “快放开它!!”薄荧瞪大的眼睛传来撕裂般的痛苦,她的眼泪像岩浆一样灼烧过流过的每一寸皮肤,看着白手套的身体在鱼缸外剧烈挣扎,薄荧觉得自己的血肉都融化了,她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存在,只剩一具空荡荡的骨架——绝望和恐惧附着在她的森森白骨上,啃噬着她曾经是心脏的地方——
  终于,屈瑶梅松开了手,白手套的身体软绵绵地垂在了鱼缸外。没有人再按着它了,但是它却不会挣扎动弹了。
  身旁两个男孩像是察觉了什么,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手,薄荧无力地摔坐到了地上,她的眼神空洞而寂静,表情木木的,不哭也不喊了,只是眼睛里的泪水还如决堤般不断涌出。
  “还给你,你的猫!”屈瑶梅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着白手套背部的毛皮,把它从水里提了出来,猫的表情惊恐而惨烈,大睁着眼,维持着死前的最后一刻。屈瑶梅随手一甩,把湿淋淋的白手套扔到了薄荧面前的地上。
  “……为什么……”薄荧的嘴动作微小的开合着,声音太小,没人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屈瑶梅皱起眉来凝神去听,才听见她微弱的低喃。
  “为什么连白手套也要从我身边夺走……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没有说过任何人一句坏话,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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