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心的沈沉衣摔了无数次御书房的镇纸和砚台。对外不能把谢昭扒开了衣裤示众证明自己所图并非不容于世, 不仅不能，在她弄出幺蛾子后，还得想法捂好，否则欺君之罪追究起来，哪里是玩玩。回了宫里, 还得对上‘死猪不怕开水烫宫里也能浪一浪’的谢昭，做不出直白心意的事情，委婉暗示没半点安慰的反馈, 还尽是些啼笑皆非的反应。
心里更是呕血。
皇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却总不见处置谢世子的事情。
他身边的智囊团队一见这阵仗，思量着拖下去事情只会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不仅皇室的脸面会被踩成渣渣，他们这些忠言逆耳的讨不着好按不下事情不说，还可能被一意孤行鬼迷心窍的皇帝来个血腥撕票……
噫……谁不是爹妈生的养的，他们还想功成名就、位极人臣、万古流芳呢。
当下也不再群情激奋苦口婆心劝皇帝悬崖勒马，而是转了思路，求着即满足君主阴暗心思也能堵天下悠悠众口。
旁听的顾元恒表情裂成渣渣粉粉，三观随风而逝。
在场的大多是新帝提拔的后起之秀，将来自然是作为他心腹的一朝要员。眼下这些要臣正背着家中迂腐老爹给皇帝支使大招。
“等把那世子府的路数走完，这宫里的谁能知道是谁？”新秀代表非常体贴的给皇帝大佬出谋划策，“朝臣和百姓那里陛下都已有交待，至于这宫里的这位，谢老将军告老后谢家旁支早已不足为患，宫墙幽闭，外间哪里又过问得了陛下的后院呢？”
智囊团的意思，满足皇帝陛下见不得人的一桩追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闹着要放世子归家，那就放一个‘世子’回去堵住骂仗便罢，这边宫里留着的，没了身份，随便想个名头藏起来那还不简单。反正皇帝好不容易搞一次基，藏着掖着不撕破脸，皇家的面子帝王的威仪哪有什么损伤？大家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拼死拼活的闹。
沈沉衣听了若有所动。
顾元恒：这意思是要把阿昭囫囵团了搞成无名氏后宫藏郎？这怎么能行？！！！这叫他如何调试得好心态？！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一路的套数，就觉得分外不对劲了！
皇上他究竟是为神马偏要这么高调的□□熏心？好好的竹马竹马日久生情不搞，偏要走强取豪夺虐身虐心的黑化套路？莫非是意动的太久憋慌慌一个失控就不择手段了？
等人散了就剩他一人，张了张嘴顾元恒满脑袋一团浆糊本能的还想劝劝。谢昭是女人的那话，听起来就跟‘你爹十月怀胎生了你’一样玄幻不靠谱，偏偏沈沉衣一直以来是冷酷完全不玩闹的性子，又那么斩钉截铁的语气。
亲自见过血流满裤的谢世子，顾元恒还是觉得‘皇上他拒绝心上人的拒绝，拒绝天下人对这份恋情的拒绝，于是幻想出冠冕堂皇的理由麻痹自己催眠大众’的可能性更大，果然还是被谢昭绿着绿着情伤太重，最终变态扭曲。
冤孽。
“你以为开弓还有回头箭？朕现在不会收手。”
皇上果然不听他的劝，又骂他蠢受谢昭蒙蔽还不自知。顾公子一筹莫展。
这万一极好的男男深情，最后演变成不共戴天强哔黑屋play，甚至弱势世子绝望轻生天人永隔……那岂不是撕心裂肺？
深吸一口气，结果一对上皇帝那张阴冷的脸，顾元恒秒怂。前两天占着一股子郁愤指骂一场，没被惩处，出宫门差点趴地上，腿软了整整一夜。
顾公子叹了口气，皇帝他不敢再去较劲。
不如还是阿昭那里走一遭，虽然对不起他，也果然还是只能选择对不起他。皇帝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不过还是准了顾小哥探视旧友。
顾元恒在某些方面是只认死理的一根筋，在有些方面，却是软趴趴的没骨气墙头草，心中第一大义永远是大局为重。
宫中无聊只能和白莲花宗公子暗度陈仓的谢世子迎来竹马面色沉重的拜访。
谢昭歪在榻上，没有一点阶下囚的自觉，优哉游哉地吃着水果欣赏美丽的宫女姐姐，颇有满不在乎之意。她大姨妈已经退散，正和白莲花商量着挑个日子私奔。
“阿昭啊……”等人全都退下，顾元恒坐下干巴巴开口。
谢昭斜眼看他。
“那个，”顾小哥顿了顿，忍不住多尬聊一句，“多日不见，你过得好吗？”
“你脑子坏掉了？”谢世子丢了手里的果核，拍拍手。
卡壳的元恒兄讪笑，眼神飘忽几下，“我前几日听陛下说了个事，十分震惊……”
“嗯？”谢昭漫不经心地瞥他。
“皇上说你是女孩子。”顾元恒像是梦游一样地呓语摇头，“我一直觉得不可置信，想给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强迫你，也不该如此病急乱投医地挑了个这么荒谬的，皇上他明明一直以来都是稳重谨慎的性子……”
伪男世子姿态僵住一秒，若无其事地挺直背，“那你是来向我求证的？”
顾元恒像是被惊了一下，反应道，“不不不……从小一起长大，阿昭你我是十分清楚的。”他为难地涩笑，“只是皇上执意如此荒唐，哎。”
简直是一副愁碎了心的模样。不知对方究竟脑补了什么，谢昭看得忍不住挑眉。
“本来不久前我心里对阿昭你还存了点怨。”顾元恒叹口气，“怪你总是戏弄我得过分。现在冷不丁闹成这样，我心里除了慌乱就只有害怕。总觉得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这话实诚的很。以顾元恒那直线路的脑子，反应还真该这样。
“皇上心里念着的人是你。”顾小哥肯定道，“现在不管你怎么胡搅蛮缠都骗不了我。只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地步？”
谢昭内心复杂。沈沉衣这上司生出的别样心思她不是没一点感受，只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被戳穿，她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摸浑水。本来皇帝这大boss一直以来跟她都是世世相杀的，这突然跳出来个有河蟹她意图的，那心情……
有句mmp不知可不可以讲。原来是直接杀杀杀，现在居然是要先X再杀，剧本已经从hard模式升级到地狱模式的变态扭曲。
谢世子脸都绿完。“说那些废话有个狗用，本世子要是知道怎么回事，还能到今天？”
惆怅的顾小哥温温柔柔又十分缓慢道，“可我不想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谢昭抬起眼皮子，感觉脸上的肉跳了跳。哦妈！这丫是什么附体了！
只见顾公子面容如罩阴影，肃穆冷凝中似有破釜沉舟的黑化，双目之光幽魂一样慑人。
谢昭把腿放下榻准备随时不对劲就跑人，顾元恒凝滞的眼珠子也跟着一动转向她，分毫不差地就把她眼睛瞅着。他维持着脸上诡异难懂的表情，朝谢世子走过去。
谢昭打了个寒颤，正想着是不是要抄起板凳来个当头一拍驱邪，顾元恒突然一个箭步扑了过来。
吓得她赶紧后退，结果因为还坐着也只是往榻上后缩了点，被对方两只爪子抱住大腿。
顾公子蹲着抬起脸，用自认为是饱含殷切期待的眼神盯着谢昭。奈何对方与他一对视，脸皮居然是抽抽的。
谢昭忍无可忍，怒道，“干什么！”
“阿昭，你认了吧！”元恒兄悲伤道，“我求你了！”
认个屁！谢昭越发认定这厮疯癫失常，奈何被其死死抱住大腿扯都扯不开。
顾小哥非常没有偶像包袱的扯着谢世子腿，声泪俱下地指控，眼睛都红了，“你这样倔着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忘了，你还跟我说过，‘自古君命不可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晋之人有谁蒙君主诏令可不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皇上还不是要你命呢？让你拿什么你就得乖乖拿什么，这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天下哪有皇帝搞不定的活物？’搞不定的最后都成了死物！你看看你这才几日，就被去了命根子！你要考虑清楚，阿昭！”
她前段日子忽悠他的台词被直接套用，这被自己挖的坑活埋的感觉，生生把谢昭心头呕出血，尼玛，这厮是来劝和还是来捅她刀子的！谢昭咬牙恶狠狠盯着蹲着的人，“是皇上派你来威胁我的？！”
顾公子反驳，“不是！我知道阿昭你委屈！可是我求你了，认了吧！”他放低声音，“你是不知道，群臣进谏皇上都不听，铁了心要把你关进后宫里，这是何等的荒谬，昭然天下的话，圣名蒙污你又该如何自处？”
谢昭被他那不忍皇帝英名损伤的忠心护主之心气笑了：“既然知道于礼不合天下诟骂，你让我认什么？认祖宗吗！”
“谁都知道，阳的不行就换阴的上，已有人献计，会找人做你的替身送归世子府，而后再以后宫女子身份令你名正言顺留于皇上身边，谢将军已归田，先帝已去，你又能怎么样呢。”顾元恒深吸一口气，满脸壮士断腕的悲壮，“阿昭，我知道你翩翩少年郎又风流意气，可君命难为，你便认了自己是女子吧！你本来也喜欢男子，而皇上与你也是深情厚谊，无论如何，决不至决裂之境，你重新以另一个身份既可保全谢氏一门，成全皇上一场倾心，又可让皇族颜面保存，你我二人一前一后还是可以做辅佐君主的贤才，可好？”
谢昭的拳头已经隐隐作痒，奈何顾公子还在不知廉耻地继续叽歪，“皇上他一直以来都是多么完美，怎么会像神经错乱一样枉顾事实，天下之主，指鹿为马，那鹿便是马没错，所以阿昭你必须是个女的！”否则皇上英明神武的形象岂不是就有了瑕疵？那怎么能行，他所侍奉的君主，名声才能必须是完美。
啪叽。一个果盘子被盖在顾公子殷殷期盼的脸上。“这么勉强的自我催眠要认本世子是女人真是辛苦你了，狗腿子。”你如此苦口婆心如此艰难地该三观，真是太好了。
好你妹！从没有女人认知的谢昭此时此刻，真的很想能撕开衣服扯出一对36D大/胸戳他脸上，让他瞪大狗眼吓出猪叫！
尼玛，想方设法保全伪男身份的时候，花丛里浪来浪去的时候，千有万有就是不能简单粗暴地扯出根丁丁一劳永逸。掉了马翻了船以为只能捡起炮灰女剧本哭唧唧前行，结果倒是被人坚定认为真男人，没有丁丁也男人。曾经做男人缺丁丁，现在做女人又没有二两胸脯，真是名副其实成了人妖！日了狗了。
第88章 埋坑
这几日雨水不停, 顾元恒走的时候外面雨声才小些，谢昭开始在屋里团团转。
去他娘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任谁听了顶头上司正谋划着如何如何找个替身享她的荣华富贵再把她拖进宫里来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小黑屋play都要抓狂。
从前大佬只会要她的命，现在除了要命居然还要睡！那口窝了几辈子的窝囊气直接爆炸，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昭内心一阵狂怒, 简直想揭竿起义疯狂抽沈沉衣十个八个嘴巴子, 叫他敢如此丧尽天良！老娘兢兢业业厚厚道道地给你做了十几年兄弟, 想着好歹是竹马的关系还助你登天，靠，到头来你居然是这样的兄弟，一门心思研究着怎么睡我！
她简直银牙咬碎。左思右想只觉自己贞操岌岌可危, 忍不住就要冲出去把白莲花美人叫来改计划，现在立刻马上冲出皇宫奔向自由世界！
奈何前脚刚踏过门槛, 宫门外头就有太监尖尖细细的声音通报。
卑鄙无耻又一手遮天的变态大佬来了。
她只得面色十分不好的退回来，深深吐息压住火气。
沈沉衣面色也十分不好。顾元恒来过，那么后续谋算之事自然是会被透露给谢昭，端着永远不能进一步, 沈沉衣打算直接撕破窗户纸。两人假装无事的坐下，德福公公命宫人备置好晚膳送进来。
友好的会餐开始。
沉默没有维持多久。沈沉衣开口，“谢昭。”
声音里面好像还有冰渣子。
花心加不学无术人设岌岌可危的谢昭眉毛抖了抖。
沈沉衣也没计较她不应声，兀自开口，“朕记得你曾说过的话。”
“臣不记得自己有说过什么话。”她把眼里的火星深埋, 淡定地等着后面的掰扯，打定主意为了顺利出宫还是能忍则忍。
沈沉衣露出讽刺的一笑，正是那种‘我就静静看你装’的意思, 激得谢昭差点掀桌。不过好在他也没费心思套路什么，直接道出结果，“朕曾问你，‘如果你想到手的东西与世俗相悖，坚持也许会为人诟骂唾弃，你会放弃还是固执下去？’”
我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昭的脸立即就绿了。
她记性虽不好，但这事儿却还记得。当时忽悠顾元恒争取沈沉衣官配，在太后宫里听完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后出来就遇见他，当时听了这番问话出于恶劣的玩笑心思，意淫两大男猪脚断袖情深，当即随口拍须迎合大佬口味。
却原来是特么一个大坑！还是专门等着她的坑！谢昭一回想，脸色由青转红。是气红的。
当时她怎么回的？
“当然是坚持！”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怕是错也要搏个无怨无悔，人这辈子要是想哭不能哭想任性一回死活不能任性一回，那活着不是受罪吗？况且你还没试过，怎么知道结局？说不定总有办法两全。”
谁特么知道他那个想到手的、与世俗相悖要为万人诟骂唾弃的，居然是当时还顶着伪男身份的自己！
谢昭都想一死泄愤自己的蠢！
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疯狂吐槽着沈沉衣的重口和变态，勉强垂死挣扎地想挽回一点算一点，“这话……做不得数，嗯……做不得数。”
吞了吞口水，总算顺畅点，她连贯说下去，“我说的话向来不能当真，皇上你一直清楚的。怎能以此为理由行荒唐之事？”她有预感沈沉衣这会儿想说什么，下定决心要给他堵回去，怎么着也要安全度过今晚，“要是误导了皇上，那臣可就是罪该万死。”
“做不得数？当不得真？”沈沉衣哼了一声，冷眼向她扫来，“你是该万死，但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死不悔改！”
“朕已经决定要将你留在宫里。”
嗡……谢昭恍惚听见命运的琴弦崩断，还有伴随着一声‘糟糕要翻船’的提示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