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耀不依不饶问:“那你为什么还用着那个钥匙扣?”
顾柠一怔。
展耀:“杀青前两天,你去剧组找陆清择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家门钥匙扣上,还挂着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钥匙扣上的英文字母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谨知:……
这声音可真熟悉。
能不熟悉么。
顾柠拿出她的钥匙,上面确实也挂着那个东西。
原来这才是展耀今天找过来的理由。
“展耀。”顾柠说,“我没扔掉这个,是因为我不在意。”
展耀刚要再说些什么,林谨知出声了:“该吃晚饭了。”
顾柠立刻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哎,我们今天出去吃吧,你手受伤了,就别做饭了。”
展耀难以置信道:“你们在一起了?”
“没在一起,怎么了?”顾柠感到好笑地看着他。
这人真是来送助攻的?
“没在一起,我跟你说话他凭什么插嘴?”展耀挑衅地看向林谨知。
两个人站在一起,身高看上去差不多,展耀看起来还要魁梧一些,便大胆地瞪着眼睛看他。
林谨知本来就烦躁,现在被他这么一瞪,更是心态炸裂,抬眸瞥了他一眼。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头皮发麻感。
展耀这次来的时候是兴致勃勃,这会儿被连泼了几盆冷水,心情也不快活,伸手就要去揪林谨知的领子:“你看什么看——”
他没能碰到林谨知。
林谨知的右手还背在身后,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巧妙的一个借力,摁着他的手臂将他控制在了地上。
展耀劲大,却觉得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劲似的。
弄得灰头土脸。
“好了好了。”顾柠上来拉了下林谨知,“怎么还打起来了。”
内心:打得好。为什么没揍脸?
林谨知松开他站起来,捋平了自己衬衫上的褶皱,“不好意思,条件反射。”
展耀走的时候,顾柠把他送到了门口,钥匙扣也塞到他手里,缓和了脸色,软下声音说:“我跟你说实话,对你的好感三年前就完全消失了。我们可能有很多话题,但是现在……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她这样的娓娓道来,和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那个样子,展耀还能想起曾经闹起脾气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她,还能觉得她只是在闹。
那么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连欺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
展耀忽然红了眼眶,“以前的事情,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啊。”顾柠说,“就是因为记得,所以才对现在的你深恶痛绝。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破坏我的回忆。”
展耀僵硬着直起身子,半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转身离开。
顾柠摇了摇头,转身走回了家里。
这段可以被称之为初恋的感情,曾经是非常美好的。展耀愿意努力,也能够包容她所有的坏脾气。只要她一笑,他就跟着傻笑,她一皱眉头,他就坐立难安,手足无措。
再次相遇以后她是尽力在避开他的。
时过境迁,所有人都会改变。重新接触只是对过去的不尊重,对回忆的抹杀。
顾柠在这方面看的非常透彻。
回到家里时,林谨知正蹲在那儿喂着团子。
右手的手掌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
顾柠感到头疼得揉了揉脑袋。
她认命般走过去,蹲在林谨知的身边问:“事情都解决了?”
林谨知把狗粮拌好放在那儿,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顾柠站起来,挑眉:“你还跟我闹脾气?”
林谨知也站起来,高大的身躯逆着光立在她的面前,将她一下子笼罩在阴影之中。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衫,虽然是夏天,纽扣却规规矩矩地扣到了第一颗。
喉结半隐在领口内。
沉沉地盯着她看。
顾柠舔了舔唇,总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危险——
但也更诱人。
“这几天你先是不接我电话,再后来就是关机。”顾柠凑近他,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说起了霸道总裁的台词,“还弄伤了自己,你是在故意惹怒我吗,男人?”
林谨知抓住她的手 ,“惹怒人的明明是你。”
他逼近了一步,另一只手搂住顾柠的腰,“跟那么多男人关系好,是因为没跟任何一个人在一起吗?”
他的心脏跳的飞快,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如果不是竭力忍耐着,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团子在他们的脚下吃着自己的晚餐,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阿爸和阿妈发生了什么。
顾柠挑衅地笑道:“如果我说是呢?”
她没被抓住的那只手伸出去,指尖划过林谨知的喉间,落在第一个纽扣上划着圈圈。
越是危险,就越是让人想要探索。
越是穿得一丝不苟,就越是让人想要解开他的纽扣。
林谨知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灼热的眼神看着她,几乎就要把“那就和我在一起”这句话说出来。
可恍惚之间,他想到了心理医生的劝诫——
和她在一起试试,说不定你的病就好了呢。
**
林谨知这次会去出任务,完全就是一次意外。
面试的时候,他哪怕收敛了一点儿,也展现出了卓越非凡的表现。本来面试通过以后还要实习几天考核一下的,领导却直接下了决定:让他加入正在进行中的案子。
刑警大队最近在追捕一个毒贩,已经有了可靠的消息,知道他就在这座城市里。可如何不打草惊蛇的抓捕到他,成了一个难题。
很多抓捕都是在夜间进行的,可根据调查,这个毒贩的习惯,是在他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随时放着一把枪。
破门或者破窗都会发出动静,光天化日之下抓捕又有可能伤及群众。
林谨知加入了作战小组,在毒贩站在路边的时候,他凑过去,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兄弟,借个火。”
毒贩也不会把贩毒写在脸上,尤其是平常这种情况,他虽然心存戒备,却也不好表现出凶恶或者不耐烦,便拿着打火机递了过去。
迎接他的,是一个锁喉。
他被放倒在地,其他刑警一拥而上,给他拷上手铐。
这个毒贩还有个同伙,就在街道的拐角处,另一队人同时对他也进行了抓捕,却没能成功抓到人。
情况有变,他逃跑时慌不择路,直直跑了过来,手里还挥舞着匕首。
林谨知上前握住了那把匕首,另一只手配合着,直接折断了他的手臂。
一次堪称完美的抓捕,只有林谨知的手掌受了伤。
他是故意接下那把匕首的。
但是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回了警局以后,林谨知在那儿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战友。
和蒋医生。
**
林谨知放开了顾柠。
蒋医生说得话不无道理,他的内心对此产生了深切的认同感。
但可怕之处就在这里。
如果他只是被这个心理医生诱导,如果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尽快治疗他的病——那么他和顾柠在一起,便是受了诱导以后对她的利用。
利用她来治病。
“在一起”这种话,他只有先恢复了疼痛,才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否则他宁愿做个不知疼痛的怪物。
林谨知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刚刚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顾柠被他突然的变化弄得措手不及,愣在了原地。
他又后退了一步。
脚边忽然凑上来一个软软的小家伙,趴在他的鞋子上,从这边踩到那边。
林谨知毫无知觉,刚要再退,顾柠连忙拉住了他,“等等!”
她指着下面,“团子踩在你脚上,你没感觉到吗?”
他要是一抬脚(嘉欣)把团子掀翻在地上,说不定下一脚不注意就能踩上去。
林谨知:“……”
团子现在只能吃糊糊一样的狗粮,吃得满脸都是。
他蹲下去把团子抱起来,走到茶几边上抽了张纸给它擦嘴。
两个人之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顾柠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感觉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她皱着眉头走到林谨知身边,问:“刚刚你怎么回事?好奇怪啊。”
这态度转变的也太突兀了。
而且团子好歹也属于大型犬,哪怕现在还是幼犬,重量也不会轻到踩在脚背上一点感觉都没有。
团子可是在他脚边来回爬了好几遍的。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可是总结起来,又说不出不对劲的关键点在哪里。
林谨知摸了摸团子,又把它放回了窝里,“没事。就是觉得你好歹是个女孩子,这样不太好。”
他低着脑袋,没再去看顾柠,直接起身走了。
顾柠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等一等。”
林谨知没回头,也没收回自己的手,只是站在那里,等着顾柠开口。
——直到他的手上传来湿润黏糊的感觉。
顾柠一声惊呼,转而拉住了他的手腕,强硬地把他拽到沙发边上,“坐下。”
林谨知没动。
“坐下!”顾柠抬高声音,“你伤口裂开了。”
林谨知这才发现自己掌心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润成了刺目的红色。
“没事。”他主动说,“不疼。”
顾柠来不及管那么多,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了药箱。
她蹲在林谨知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揭开他手上的纱布。
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林谨知没受伤的手指伸过去,想要抬起她的下巴,被她倔强地躲开。
他无奈道:“又哭了?”
顾柠的眼泪掉在他的纱布上,晕染了血迹。
她摇摇头,声音清亮:“没有。”
林谨知伸手揉着她的头发,“别哭了。”
顾柠没说话,轻轻擦去他手上的血迹。
林谨知:“……别哭了。”
顾柠还是没说话,但她看到了林谨知手上的伤口,倒抽了一口凉气。
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他的指尖。
她连忙轻轻拭去,生怕眼泪掉进他的伤口里刺激了他。可那种微妙的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
总觉得有哪个关键的问题,就快要碰到了。
她为林谨知重新包扎了伤口,打了个小小的死结,像个丑陋的小疙瘩。
团子哼哼着爬到他们的脚边。
顾柠擦着自己的眼泪,嘟囔道:“反正你也不会心疼,我哭不哭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谨知:“……”
我会心疼的啊。
他稍稍动了动手指,指着那个疙瘩跟她说:“真丑。”
顾柠忍住没笑,气道:“我顾柠打的结怎么可能会丑!”
“你看像不像团子。”
顾柠:“……”
还别说,本来不觉得像的,他这么一说好像真有点像。
反正都是白色的团子。
团子像是听懂了这句话,不满地用鼻尖拱了拱林谨知的裤脚。
林谨知毫无察觉。
顾柠总算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酒店的那一晚,林谨知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控般亲吻她的时候。
他的手臂被热水烫伤了。
就算洗澡时刚打开热水,不知道这么烫,也不可能烫下来这么大一片才发现,应该是碰到就跳开了的。
可他也不像是没有触觉的样子啊,她碰他他会有感觉,还说她手指冰凉。
那为什么团子碰他,他没有感觉了呢?
顾柠忽然向前挪了两步,凑到他的面前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谨知的身子稍稍后退,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什么?”
“你应该喜欢我的,可是却没想过要和我在一起?为什么?”顾柠的脸靠的更近,一只手还按在了他的膝盖上,“如果以前是因为你害怕离开,那现在?现在还有什么理由?”
林谨知没受伤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勉强保持了两个人的距离,十分克制地回答:“你别急。”
顾柠的眼泪立刻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我偏要急。”
林谨知抿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下一秒,顾柠猛地后退,指着林谨知:“裤子脱了。”
林谨知:“……???”
她的眼泪掉得更凶,转脸看了看,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剪纱布的小剪刀,蹲下身子按住他的腿,凶巴巴地说:“不准动!”
她手里拿着剪刀,林谨知怕她伤了自己,没敢去抢,“你别闹,把剪刀放下。”
顾柠拎着他小腿处的裤子,“刺啦”一声,把他的裤腿直接剪开一道口子。
夏天的裤子本就单薄,剪开一道口子以后,顾柠连拉带撕,直接把他的的裤腿拽开了。
林谨知本来没想到她要干什么,直到他顺着顾柠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膝盖——
他的膝盖上有几道非常明显的指甲印,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似乎再用点劲,就能掐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