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胜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男生说：“跟我过来。帮我救一个人。”
连胜阴恻恻道：“你可真有意思。”
男生说：“我会帮你引开他们，你们趁机出去。没时间跟你们上级交涉，但我们真的不是敌人。”
他见连胜没有反应，又更用力地收紧了手指。
连胜掏出光脑，单手输入：“优秀，跟着我过来。方见尘你去找康奈尔，让他戴上耳机，时刻听从我的指令。”
赵卓荦几人不明所以，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起身照着她的指令过去。
男生一手拽着连胜不放，往迪吧的边缘走去。一路拐进了男厕所旁边的杂货间。
小道里灯光明亮一些，连胜低头一看，发现他深色衣服的下摆，沾着一些血渍，但看情况，受伤的人不是他。
随即赵卓荦等人也走进来。
男生已经搬开挡在墙边的柜子，伸手往墙上一堆，那似乎是坚实的墙面，竟然出现了一道暗门。
隔壁就是男厕所，因为墙体薄，还能听见隐隐的放水声。
连胜无声咋舌，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男生没有说话，走在最后面，关上了门。
他们从小道直接出了迪吧，外间风猛得一吹，顿时清凉之意从头灌到脚。
天已经深黑了。
迪吧的背面就是一间旅馆，因为远离街区，又背靠迪吧，地理位置绝差，这一块很冷清。
男生带着他们绕到旅馆侧面，蹲在墙后。
“三一零房间。”男生将卡给他们，“你们能来，应该有办法能走吧？外面有多少接应？一定要把人安全带出去。”
连胜接过放在手里，抬起头道：“虽然这个问题有些晚了，但，你是谁？”
那男生抿着唇没有说话。
连胜：“你应该知道，你的威胁不值一钱。当一个格伦的人，向我们请求帮助的时候，你已经走投无路。既然如此，不如坦诚相见，我们还有真诚合作的机会。”
“我没有时间解释太多，总之我是格伦的一名新兵。”男生说，“救里面那个人，我去引开前面的追踪。”
他将光脑递给连胜：“通讯。”
连胜把号码给他，然后各自戴上耳机，打开反干扰装置，确认信号通畅。
见男生准备离开，连胜悠悠冒出一句：“如果我们中途举报……”
男生绷着脸又转回来，狠狠道：“那我就炸了整栋迪吧。”
连胜：“嘿，那里面可都是格伦的平民。你拿他们威胁我？”
男生：“放心，到时候我就成了联盟的人。”
“随便你说吧。你威胁人的样子就像一只鼓着气的河豚，一点威胁力也没有。”连胜不屑道，“联盟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你这种威胁也并不有效。”
连胜抬起光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解释。当然你也可以跟我继续讨价还价，扯皮，做些无用的威胁。总之在没有确认你身份安全之前，我不会遵从你的任何要求。”
男生说：“那你跟着我出来干嘛？”
“迪吧里那么多人，谁知道你会不会狗急跳墙。显然在这里……”连胜数给他看，“我们是四对一啊朋友。”
男生脸上阴晴不定。
连胜：“我知道你现在很紧张，紧张的时候脑子都是不够用的，不要试图敷衍我。实话实说，是你最好的选择。”
男生纠结不过，最后低下头说：“我是风瑟城的人。”
连胜扭头问道：“风瑟城是哪里？”
赵卓荦小声提醒：“格伦抢过的一个资源区。现在应该已经宣告正式破产了。”
连胜：“……这也能宣告破产？一个地区？”
“当然可以啊。只是本地居民就没有国籍了，如果有大国愿意接收，可以成为他们的附属国。如果没有，居民会成为星际浪民，直到重新拿到正式的国籍。不然就只能毫无保障地自生自灭。”赵卓荦，“以前的格伦，就是一群浪民组成的，他们强占了卡法的编号，有了完善的政体和机构，才正式成为一个民主独立的国家。”
那男生看着连胜，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你这也是一个……高材生？”
连胜怒道：“闭嘴！”
“格伦的资源基本靠抢。因为他们主城只有贫瘠的土地。一切金属矿石跟能源物资都要依靠进口。本国前期抗战和发展支付不起那样。后来再想改正太难。埃德温去世以后，更加没人干涉，所以这项‘光荣’传统就流传了下来。”
连胜看向男生：“那你还说你是格伦的士兵！”
“我是！”男生不想多说，站起来说：“你们快进去吧。”
连胜站起来，绕出墙角找正门。
连胜说：“我先进去看看，以防里面有陷阱。等我确认安全，你们再进来。”
赵卓荦点头。
连胜小跑着过去，对通讯道：“接着说。”
频道内一时安静。
“啊？我来说吗？”鲁明远才开口道，“格伦出现一百多年了，好欺负的资源星球数量不多的，就近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羊毛薅多了就容易秃。”
鲁明远于是接着解释说：“其实，埃德温在的时候，所有打下的区域，都会归到格伦内部统一管理。虽然抢了人家的，但好歹会负责。但是近几年来，格伦不再接收宣告破产的地区。你看风瑟城没有利益可图，而且居民情绪对格伦军很不友善，不好管理。他们就直接打散收兵了。”
不知道他们在游戏厅的哪里，背景听起来还挺安静的。
哈里插话说：“就是第二个卡法吧？但是卡法要幸运一点。”
鲁明远：“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连胜说：“树敌水平不错啊。格伦早晚有一天要自食恶果。”
周师锐：“所以格伦内部反战情绪也很高。港口是开放区，这边影响还要少一点。格伦首都那边已经爆发了好几次游行了。”
“技术捏在手里，钱和资源捏在手里，士兵也捏在手里。就算我们再怎么讨厌格伦，觉得他要自食恶果，但不可否认人家还很能打。”鲁明远说，“暴力起家也强大起来了。一直被预测要亡，亡了那么多年还在祸害人间。祸害遗千年，还是很有道理的呀。”
那男生终于忍不住道：“我还在呢！”
连胜：“名字。”
男生愣了一下，才说：“兰斯。”
第205章 兰斯
连胜已经到了旅馆三楼门口。
她推开门, 侧身小心进去。房间里面只有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四五十岁左右, 脸色很苍白。
房间的空气净化开到了最大功率, 所以没有闻到血腥味, 但那陌生男人的腹部，明显有着一大摊的血渍。
连胜对着通讯器道：“没有问题, 过来带人。”
兰斯明显松了口气。
连胜又问：“迪吧里怎么样了？方见尘？”
“他们好像还在这里找。里面人多, 容易躲开，能再拖一段时间。”方见尘说，“我把视角转给周师锐他们了, 他们会指点那小子避一下。”
连胜给那男人的脸部拍了张照片, 发给百米飞刀。然后才蹲下去查看他的伤势。
动手掀了下衣服，他就醒了。
对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认出了连胜, 呢喃道：“连胜？”
连胜确认没有见过他，但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联盟的学生？”
“我们就是从联盟过来的。”兰斯说, “我们……见过你们。虽然有点变化，但知道你们是从十四区过来的留学生，还带着康奈尔和哈里，就确定了。”
连胜一手撕开那人衣服, 发现是枪伤：“你们去联盟做什么？”
兰斯依旧小声回道：“找康奈尔。我们想把他带回来，但是联盟拒绝了我们。”
连胜说：“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真的吗？！”兰斯激动了一下, 然后又沉下语气道：“不行, 我们被暗算了, 现在不能带康奈尔走, 很危险。”
连胜：“不不不。给你们一个机会，听康奈尔亲自拒绝你们。”
兰斯：“……”
这种时候了，她倒挺有心情开玩笑的。
连胜一面给人拙劣地包扎，一面询问外面的情况。
“这边只有你们两个人，一个还受伤了，正在遭受追击。在港口这样的地方，没有势力，过得很艰苦吧？你之前去参加棋赛，是不是想见教授？”连胜说，“原来教授是你们的人。主和派？不管是谁，格伦的人都别想带走康奈尔。”
康奈尔的脸，以及他的成长经历，都可以成为煽动舆论，引导民情的工具。但同时，他的身份更是。
连胜现在对格伦军政双方的人完全地不信任。一群依靠着暴力长久生存，像病毒一样吞噬他人来增强自身的利益者，如果可以击溃对方，相信任何阴险的招式，他们都不忌讳去用。
康奈尔回到格伦，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赵卓荦三人已经走了进来。
连胜脱掉男人的外套，让高大的叶步青换了一身。赵卓荦扶着男人起来，准备走出房间。
百米飞刀那边信息延迟得厉害，不敢贸然沟通。因为连胜所处的位置正被严密监管，来自联盟的信号，就算经过伪装，也很容易被识破。
在他们已经准备出门的时候，终于回了信息。
“带他出去！他很重要！”百米飞刀直接切入了他们的频道，在那边激动道：“先把他秘密带回出租屋。他是巴里特上将的老对头。这次那么多人潜到港口，肯定都是因为他！我去！”
百米飞刀喊口号一样的喊道：“抓住他，然后卖了他！”
连胜：“……”
兰斯暂时保持沉默。
“我这边信号安全无法保证，有点危险，只能根据你们目前的情况简单说两句。”百米飞刀说，“你们现在所在街道的周围都被包围了。进出全部要接受排查，自己随机应变。带你们进来的人未必就是可靠的，他是格伦原住民，但你们不知道他的政治观点和胆量怎么样。我不建议你们以此进行冒险。一切听从连胜的安排，我相信她。等你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找机会联系你们。”
百米飞刀很干脆道：“你们手上这个人，巴里特上将的前下属，麦斯威尔，他在格伦声望不低。如果不能将他带走，就优先保证自身安全，杀了他。他的伤亡一定会算在巴里特的头上，到时候格伦很可能引起内乱，我们再外围进攻。内外夹击，其实这个选择也挺不错啊。”
“不行！”兰斯喊了一句，又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立马降下语调说道：“他不能死！格伦的平民总是无辜的，联盟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去吗？联盟真的会选择袖手旁观吗？就算身处不同国别，可大家都是人类啊！”
连胜冷笑道：“天真。我们敢这么说，你敢这么信吗？”
“不行的话，就自己想想办法，兄弟。”百米飞刀说，“我们没有任何义务，牺牲自己宝贵的士兵，去救助一个将来会对我们开战的敌人。农夫与蛇的故事结局可并不美妙。”
兰斯说：“不会的！麦斯威尔会改变格伦！格伦并不是巴里特一个人的天下，它总会改变的。麦斯威尔帮助并接纳了我们，我相信他会信守诺言。他真的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
“一个被洗脑的人。你可以相信，你可以用信仰去决定你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不会。我们联盟要保持理智，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在格伦还拿不到主动权，却总是说着漂亮话的男人。”百米飞刀说，“我早就不相信自己是创世主可以改变世界了。我们的目标只是想保护自己国家的人。如果格伦继续对我们伸出刀刃，那我们只能回以痛击。”
百米飞刀那边急道：“不行，我要挂断通讯了。连胜你自己看着办。再见。”
连胜：“嗯。”
兰斯那边没有说话。
赵卓荦已经扶着男人走出宾馆。
四面街道都有守卫和监控，这种时候他们不能出去，唯一的路，就是迪吧出来的那一段。
“你可以相信，我不是嘲讽，我是说你真的可以相信这个男人。虽然我并不了解他。”连胜说，“我们立场不同，没有那样相信的资本。联盟的每一个决定，代表着的是无数的平民。可我们不相信，并不代表那就是不可能的。我想你追随着麦斯威尔，加入格伦这个让人操蛋的国家，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既然这样，就那么相信吧。相信有一天会改变，会实现，然后继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