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铎会错了意,连忙安慰:“别怕,我还是可以每天送你上下学,那帮叙利亚人不会找麻烦。”
杨梅抬起头,困惑地说:“保罗不是为了节约时间才让你住过去的吗?每天接送我,岂不是更浪费时间?”
辩解的话语哽在喉咙里,男人轻轻侧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见他这副模样,杨梅也不忍心逼问,转而叹息道:“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从未听你提过,感觉有点突然。”
“刚刚吃饭的时候才说好,”肖铎试图解释,“不是故意要隐瞒什么。”
明白局势无法挽回,她尽量轻松地笑笑:“全法俱乐部联赛马上开始,确实应该抓紧时间。这条路我已经走熟了,不需要继续接送,你还是好好训练吧。”
“我要送,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有始有终。”
“真的没必要。”
他坚持:“有必要。”
“我自己可以的。”
“我不放心。”
“……你是不是有病?!”
杨梅忍无可忍,提高音量厉声斥道:“要走就走啊!索性干脆利落一点。像这样拖泥带水有意思吗?”
作者有话要说: *Deux appels.(跺脚两次,要求暂停)这是我在网上查到的击剑比赛规则之一,不确定是不是对的。
PS.本来应该昨晚更新的,但我去看电影了……(捂脸)顺便说一句,新的《变形金刚》超难看,故事毫无逻辑,已经可以彻底告别这个系列了……
PPS.热心的读者在新浪微博上帮我建了个群,在我新浪微博的置顶帖上有链接,我会时不时地冒泡、告知更新时间什么的,欢迎大家加入哦~~~
第15章 吉祥物
男人怔忪了,显然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梅咬牙切齿,主动替对方做出总结:“保罗说了,你的水平很高,有问鼎全法冠军的实力。冠军怎么能睡阳台?会嫌弃也是应该的。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最后两句话,她是带着情绪说的,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眼眶酸酸胀胀的,身体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却不知如此强烈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杨梅,听我说,杨梅。”肖铎伸出手,试探着掌在女孩的双肩上,柔声呼唤她的名字。
那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与怜惜,如暗语如魔咒,轻而易举地就让人冷静下来。
巴黎的暮夏已接近尾声,气温却一直居高不下。杨梅穿着无袖短T恤,只觉得肩膀被接通了电流,从表皮渗透到肌底,再到血管和骨髓,如海浪般泛起阵阵酥麻,深刻地激荡着四肢百骸。
那双手上覆盖着薄薄的茧,触感略显粗糙,由里到外散发出不容忽视的热度。
男人叹了口气,垂眸看她:“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你给我吃的、替我买衣服,还让我有地方住,这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随着他言语的描述,共同经历的种种在眼前浮现,让杨梅彻底放下矜持,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肖铎被这眼泪触动,手上的力气渐渐加大,说话也带着感情:“我绝对不会、也不可能嫌弃你。”
“……那你为什么要走?”
女孩喉咙沙哑,提的问题毫无逻辑,明明心有不甘,却装出一副质问的口气。
用指腹擦去她颊边的泪痕,男人的表情充满无奈:“联赛的赛程很紧,同一级别的每个俱乐部都要交手,我需要更多的练习、更好的休息。”
杨梅咬了咬唇:“你可以睡到房间里来。”
学生公寓的面积有限,除了餐厅厨房,就只剩床和沙发,像他这样的大个子,沙发其实不一定睡得下。
她想,大不了我自己睡到沙发上。
当陪伴成为一种习惯,人们往往习惯成自然,自然本身又具有强大的惯性,将主观意识推向未可预知的边界。
肖铎摇摇头,松开手,态度坚定地重复自己曾经说过的观点:“你毕竟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
杨梅退后半步,梗着脖子反驳:“女孩子就不能交朋友?不能乐于助人?谁规定的?”
他侧过头,下意识地抹了把脸,尽量舒缓语气道:“我明白你的好意,但很多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没必要做无谓的冒险。”
听到这番话,她被气得哭笑不得:“解释什么?冒什么险?大清早就亡了,况且这里是法国。”
肖铎轻声说:“蓝带学校的课程只有一年,你迟早要回国,要面对国内的舆论环境。”
“所以呢?”
“赵星河喜欢你。”
“关他什么事?!”
杨梅擤了擤鼻子,满脸莫名表情:“我跟你说过的,他是直男癌晚期,生来就喜欢演霸道总裁的戏码……但这不意味着别人也要配合他啊。”
男人叹息:“就算不是赵星河,别人也会计较。杨梅,你对我好,我当然希望你能幸福。”
尽管明白对方说的有道理,她却不愿意就此妥协,死鸭子嘴硬地狡辩道:“阳台和房间一墙之隔,有没有住进来只有你我知道,就现在算计较也晚了。”
“至少问心无愧。”
“你就是有毛病。”
肖铎耸耸肩:“确实有那么一点。”
杨梅冷哼:“岂止一点。”
“好吧,很多。”
对方无奈的语气让她破涕为笑,面对那张祸害人间的脸,终于恢复了平静:“初级班马上结业,最近课程不多。我会早点回家,上学也会注意安全……真的没必要继续接送。”
他沉吟片刻,郑重承诺:“联赛的整个赛程只有三个月,比赛一结束,我就会搬回来。”
杨梅挑眉:“回来在阳台上当雪人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过来,视线中有不明所以的光芒闪烁,一双手悄悄掌住她的肩膀,下意识地多加了几分力气。
触电般的感觉再次传遍全身,杨梅像被催眠一般,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进怀里。
肖铎人长手长,一举一动却颇为僵硬,搂抱也略显生涩,胸膛里传出的心跳声重如擂鼓。她试图抬头看他,却不小心磕到了对方的下巴,两人各自倒吸一口凉气。
昏暗的路灯下,他们保持着别扭的姿势,谁都不敢再轻易动作,默默感受这午夜时光的流逝。
“相信我。”
男人再次出声,引发沉沉共鸣,震在杨梅的耳膜上,如同烧红的烙印,深深地刻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里。
她用力地点点头,恨不能埋进那散发着薄汗味道的怀抱里,再也不必面对分离。
诗人说,巴黎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城市,生活在这里,就像坠入一场没有尽头的美梦,能让人忘记时间与衰老。
那天晚上,肖铎独自乘坐午夜地铁,一路摇晃地回到俱乐部,心却留在了美丽城的学生公寓里。
保罗急于回家,又因为答应要替他留门,不得不正独自站在街边,百无聊赖地上下抛接钥匙。
老剑客自诩风流,先前遇到杨梅的时候,就已经脑补出一系列剧情。如今看见肖铎独自归来,更是感慨万千,主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脊背。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肖铎被猛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躲开好远,这才发现对方是保罗。
法国人侃侃而谈,握住通往地下室的钥匙不肯交出,从男欢女爱说到成家立业,从大丈夫何患无妻,说到只患功名不立,最后更是以自己打了一辈子光棍的经验为例,感慨女人是烦恼之源,远离她们才能接近幸福。
训练了一整天,又打了一场正规比赛,加上整晚上的心情跌宕起伏,肖铎早已累得精疲力尽,若非教养不允许,哪里还愿意听人絮叨。
等到对方的现身说法告一段落,他才有机会解释,杨梅并不是自己的女朋友。
“Oh là là ! C\'est incroyable !(哦啦啦!真是难以置信!)”
保罗来回摆头,断然拒绝接受这番解释,结合肢体语言、神态动作,分析两人之间存在密切联系的证据,坚持自己脑补出的剧情。
趁其不备,肖铎干脆夺过他手中的钥匙,一边低头开门,一边半真半假地说:“Quoi qu\'il se soit passé, le meilleur reste toujours à venir.(无论过去发生什么,最好的永远尚未到来。)”
有了目标之后,时间会过得非常快。
按照法国击剑协会的传统,俱乐部联赛总在秋分那一天开幕,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9月23日恰逢礼拜六,巴黎大区的各家俱乐部纷纷派员参加抽签仪式,力图为自家剑手求得最理想的赛程。
仪式就在奥尔良门附近的新击剑馆举行,肖铎也早早赶到,准备参加随后开始的第一轮比赛。
作为初次参赛的剑手,他必须从一场场外围赛打起,获得资格后,才能代表“圣日耳曼”俱乐部出征。
上台前,保罗在胸口不断划着十字,嘴里还念念有词,几乎把能求的神全都求了个遍。
肖铎好笑对方的这番反应,颇为霸气地表示自己不关心抽签结果——既然要一路打到决赛,遇上那些“强手”就只是早晚问题。
经过一个多月的恢复性训练,他早已调整好状态,对付这种国内比赛把握十足。
保罗当剑手的时候,最好成绩无非全国第五,如今即便知道自己捡到了宝,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场下争执,就连被主持人反复叫到名字,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即将宣布“圣日耳曼”俱乐部弃权,保罗才连蹦带跳地冲出来,并成功吸引到全场人的目光。
除了击剑协会的官员,会场前排还坐着几位法国国家队的队员。他们分别代表各个剑种,以类似“吉祥物”的身份参加抽签仪式,顺便为此次联赛站台。
其中一位黑人小伙抬起头,迷茫地捅了捅身边人的手肘,低声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循着对方的指示,黑人小伙眯眼看向会场后排,却像见了鬼一样呆立原地。他那琥珀色的瞳孔渐渐放大,嘴唇蠕动着,下意识地骂了句粗话。
“Enzo(恩佐)!Qu\'est-ce que tu racontes (你在胡说什么)?”
法国男子花剑队队员、里约奥运会十六强选手、世锦赛铜牌获得者,恩佐·勒福尔(Enzo Lefort)没有理会同伴,而是蓦然站起身来,大步离开座位,一路小跑着向后排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和之前提及的九星名厨一样,这位黑人小伙也是确有其人,就叫恩佐·勒福尔(Enzo Lefort)。包括他法国国家队队员的身份、在国际比赛中取得成绩,都是真的。
本来我只想随便写个龙套,但该君的光荣事迹实在是够可以的,绝对能够在小说中扮演角色的那种……
去年奥运会,就是他在十六强赛中与德国选手对阵,打到一半,手机从裤兜里掉出来了……
有兴趣的亲们可以搜索一下当时的照片,场面一度相当尴尬……
按照新闻的话来说:“比赛最后的结果是,恩佐‘如愿以偿’的输掉了这场比赛,终于可以踏实的玩手机发朋友圈啦 !!!”
第16章 塞纳河
“Xiao(肖)!”
面对面前突然出现的黑人小伙,肖铎明显一愣,凝神半天才想起对方的身份,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他的名字。
于是只好客套地笑笑,用上那句最保险的“蹦猪”:“Bonjour(你好)!”
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恩佐兴奋得手舞足蹈,当即掏出手机就要拍照。肖铎连连推辞,无奈挡不住对方的热情,被迅速地抢下几张侧面照,直接传到Instagram上。
恩佐低头用英文编辑照片说明:“Me and my super star(我和我的偶像).”
在那几张照片上,肖铎作为背景,只能依稀看清是个黄种人,五官轮廓都很模糊,但熟悉他的人恐怕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
方此时,保罗结束抽签回到台下,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人占了,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Qu’est-ce qui t’amène(你在这儿干嘛) ”
照片刚发出去就获得大批粉丝点赞,恩佐忙于回复消息,听到问话只稍稍挪了下屁股,连头都懒得抬:“Viens t’asseoir(来这边坐).”
保罗气得翻了个白眼,干脆将抽签结果扔到肖铎面前,口中抱怨:“Te méprends pas(别怪我).”
作为三个剑种中的入门项目,花剑的参赛选手最多、赛程最密,如果从资格赛一路打起来,几乎是每场比赛都要参加。
面对长长的日程安排,肖铎轻轻吹了声口哨,提醒自己为接下来的三个月做好思想准备。
“Comment a se fait(怎么回事)?”
听闻偶像出声,恩佐的反应立马不一样了,连忙放下手机,好奇地凑过头来。
正式的击剑比赛讲究速战速决,为节约时间,选手一天之内要面对数场车轮战。特别是在俱乐部联赛这种大赛中,小组全循环已成为常态,按照抽签结果安排,肖铎最多的时候要连打十几个对手。
琥珀色的瞳孔再次放大,恩佐不敢置信地问:“à quoi tu joues(你这是搞什么鬼)?”
肖铎于是将自己加入“圣日耳曼”俱乐部、需要获得代表资格的事告诉对方,语气很平静,颇有几分认了命的样子。
“Conneries(胡闹).”黑人小伙一蹦三尺高,“Vous êtes en train de prendre votre temps(你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说完,他一个箭步冲出去,直奔向组委的工作台,手中还握着那份日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