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让不让人成仙了——一角缎子
时间:2018-04-28 10:04:12

  她身后侧的少女一身桃红衣裳,整整齐齐盘着发的,粉面桃腮,顾盼之间,颇有几分机灵劲儿,但明显低头颔首,应该是青衫女子的随身婢女。
  这两位似乎并不是寺中常来的人,小和尚看着面生,却又不好多问,磨磨蹭蹭带着碧铃站在距他们几步外停下,等着几人说完后再表明自己的来意。
  青衫女子早已听到他的喊叫,停下与方丈正在说话的功夫,转头望向小和尚,明明年纪轻轻,眼底却幽若古井,面容祥和:“好机灵的孩子。”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一滞,才轻轻叹气,缓缓对着老方丈开口:“不如让这位孩子先说吧,他看来急得很。”
  小和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根本不存在的头发,低头看看碧铃,再抬头看看方丈,红着脸道:“师傅,这只小鹿是我在门口捡到的,可以自己将她养起来吗?”
  又急忙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它很听话乖巧的…”
  “与你同屋的师兄可同意了?”方丈慈眉善目,面上看不出是应还是不应。
  小和尚呆住了,嗫嚅道:“还没…”
  师兄日日清修,不便受到打扰,他正是想到了这层,才绕开来严肃的师兄,打算来从有话语权的师傅这里获得允许。
  “如此的话,你应当先征得他的同意才可。”
  小和尚急得头上像炸开了热锅,师兄定然是不会同意,又看看呆呆望着青衫女子的小鹿,憋着嘴快要哭出来了。
  碧铃并不是真的在发呆,而是她离开无尾山这么久,一路而来遇人这么多,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人,看得有些入神。
  肉体凡胎的凡人看不出来,可碧铃好歹修炼千年,一双眼能看出不少的奇异的东西,那青衫女子,看起来除了贵气,周身还有一层光雾,白光盈盈,是只有至善至纯之人,才会有的迹象。
  任凭小和尚再怎么着急,方丈都合着掌眼观鼻口观心,没有半分松口的模样。青衫女子蹲下身微笑着抚了抚方才直直盯着她的碧铃:“我与这白鹿也甚合眼缘,此次前来,就是想着多住些日子,不如将它交予我吧,我定会替你好好照料它。”
  小和尚虽是舍不得,却也不得不接受如此权宜之计,心中想着自己多与师兄软磨硬泡几番,便可将它接回来。
  碧铃心中也自然是乐意,与这样的人多待在一起,可助她的灵力更近一层,且美人如此赏心悦目,何乐而不为。
  倒是她身后的婢女有些迟疑:“可毕竟是畜生,小,小姐……”
  “不必多言。”青衣女子虽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是不怒而威,散发着淡淡的气魄,让满脸担忧的婢女噤了声。
  “如此,便有劳施主了。”方丈双手合十向她行拜礼。
  女子回了个礼,转身对着碧铃,向她招了招手,眉目浅浅含笑:“过来。”
  碧铃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温顺地在她手心蹭了蹭,感受着她指尖的暖流,在几人眼中显得她颇有灵性。
  女子带她回了后院一间厢房里,这里早就被打理好,不过因为久没有人居住,透过老旧的雕花木窗,一束束光线里尘土飞扬,推开门便扑鼻而来。
  青衫女子皱起眉头,用宽大的长袖捂住鼻咳嗽起来,单薄的身躯随着微微颤动,弱不经风的模样仿佛虽是都会倒下去。碧铃有些担忧地看她,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遭遇如此糟糕的境地。
  正收拾着东西的婢女急忙走上前:“娘娘,你还是先出去等一会儿,等奴婢收拾好了,再进来吧。”
  “观墨。”女子放下衣袖,虽面色有些苍白,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我说过了,出了宫,我便不是娘娘,只是一位普通女子,是霍家的大小姐,你也不得再如此称我。”
  叫观墨的婢女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无奈,最终咬牙道:“是,小姐。”
  碧铃更加疑惑,如果她没记错,只有所谓皇亲国戚的夫人,才能称做娘娘,可她若是这类人的夫人,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只可惜自己有口不能言,碧铃想到这里有些烦躁,跺了跺脚,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人形?
  注意到她的不安,女子蹲下身,轻言细语道:“你可是饿了?”
  说着,便唤观墨取些糕点出来,摊在手心:“我听那个小和尚说,你不爱吃草,便拿这些糕点喂你,你若喜欢,便多吃一点。”
  碧铃心中雀跃,果然懂她,连着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女子有些惊奇:“你也喜欢吃这个,真是巧了,我最喜欢的吃食便是糕点,因为…”
  说着,神色却黯淡下来:“因为苦的时候,只有吃糕点,才会觉得甜。”
  碧铃听得半懂,她定然是有什么不快的事,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于是安慰般地轻轻舔了舔她的手心。
  “嘻。”女子被舔得手心发痒,蜷起指头,面上如雨霁云开,灿若朝阳,与碧铃一同玩闹。
  观墨正打了水回来,面上露出一丝欣慰,自那件事之后,好久都没有看见自家娘娘如此无忧无虑过了。
  开口道:“小姐,屋子我已经收拾好了,快进去歇下吧。”
  刚进去坐了没一会儿,之前的小和尚就摸着路来了,在门口张望着,装作受人所托:“这位施主,师傅唤我来问问,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的东西?”
  他的那点儿盘算,谁都看得出来,女子停下与碧铃玩弄的动作,笑着拆穿:“你想看它便来看吧。”
  小和尚被人点破了心思,有些脸红,却是毫不客气地进了屋,半跪在地上亲切地摸着白鹿的头。
  不过每次当他想摸摸背部的时候,碧铃就缩回去了,虽然自己现在是兽形但依然感觉怪怪的。
  女子慈祥地看着他,与他攀谈起来:“你多大了?怎么这么小就在寺院里了?”
  “我叫小宝,今年九岁了,小时候被爹娘扔在了庙门前,是师傅捡到了我。”
  “九岁…”女子抬头看向窗外,眼中似是有无限回想,“将将大了弈渊一岁。”
  “弈渊是谁?”小和尚好奇问道。
  女子还来不及回答,正在地上懒洋洋打滚儿的碧铃浑身一顿,如果她没听错,刚刚两人提到的名字,弈渊,正是她要找的人,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碧铃若无其事地竖起耳朵,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是我的儿子,跟你一般大。”说道自己的孩子,每一个母亲都是嘴角微翘。
  “那他怎么没一起来?”
  听到这话,女子不知该如何回答,手有些发颤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他…有些忙。”
  跟他一样大的孩子能忙些什么,小宝心中不解,却看她的面色极为苍白,眼中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急忙闭上嘴,不敢多问。
  碧铃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沉思着,细细揣摩起来,司命说能助她渡劫的是宫中的九皇子,景亦渊,这位女子又被观墨称做娘娘,两相合起来刚刚对的上,她眼前的人,便是未来可以救她一命的人的娘亲。
  碧铃无奈地趴在地上,只可惜司命没有透露更多了,让她无从验证。
  小宝走后,观墨推门进来,看见自己娘娘撑着头靠在桌旁,面上又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不禁心疼起来:“小姐若是累了,便去床上歇息一会儿吧。”
  我不累,女子摇摇头:“观墨你说,若是弈渊没有生在皇家,没有我这样不负责任的娘亲,是不是就会跟刚才那位小宝一样,整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不用背负那么多?”
  观墨的眼眶瞬时红了,强忍住眼泪,又忘了方才她的告诫:“娘娘您说什么呢?做皇子的,哪能跟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比,这都怪不得您。”
  女子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头,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泪眼朦胧:“好了,你下去吧,我自己困一会儿。”
  观墨放心不下,却又无可奈何,寄望般的打量了碧铃一眼,希望这个有灵性的白鹿,能陪着娘娘,让她宽宽心。
  关上门,女子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地没有睡着,呆呆望着头顶的帷帐,目光幽深。随后又转过身,看到伏在床榻下的白鹿,目光柔和起来:“若没有你,这寺里的日子还不知怎么难熬。”
  碧铃头一次感受到自己被人需要,心里暖暖的,更凑近了一点。
  纤细葱白的手指抚上她洁白柔软的毛发,女子对着碧铃道:“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好了,就叫你小白好不好?”
  碧铃搞不懂名字的好坏,没有异议,能沁出水的黑眸亮汪汪巴望着她。
  “那就算是你答应了。”女子翻过身,索性趴在床上,将头手探出床沿,摸了摸碧铃的头,“我叫霍宛珠,从此,你就是我的朋友小白。”
  霍,宛,珠,碧铃在心里一字字暗记住这个名字。
  霍宛珠兀自笑了声:“我真是傻,明知你听不懂,却还要说这么多。”
  她嘴上虽是这样说,却没有停下来,像打开了话匣子:“可我又觉得,你就是听得懂,不像宫里那些人,表面上像是在听你说话,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会挑好听的说,跟鹦鹉没什么两样,这样的人,还不如不说话。就连观墨也是如此,她虽真心待我好,却始终要劝我说他是爱我的,不然不会给我这个皇后之位。”
  “可是,天大地大,我要这个皇后之位做什么呢?若他是真心待我好,怎会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对渊儿不搭不理,对父兄削弱权势,对那个李贵妃万般偏袒?”
  霍宛珠的眼眶逐渐湿润,眼角发红,一颗晶莹的泪水从她微挑的眼角滑下,划过光洁如玉的脸庞,在下巴处滴落。
  她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宛珠,宛珠,母亲夸我时,也常说我是宛若明珠,可到底是明珠暗投,或许,我根本就不是他的那颗明珠。”
  碧铃想替她擦干泪,却又没有办法,无奈凑上去,安抚般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庞。
  舌尖有一些咸咸的眼泪味道,又有些苦涩,碧铃对她和那位皇子总算是有了一知半解,她以为皇家之人,如同她在朝安城听说书先生那样说的风光无限,可如今才明白并非如此,就像人人以为做妖轻松自在,结果无论为人为妖,都会遭受命运的束缚。
  霍宛珠擦干眼泪,盯着面前的白鹿,它仿佛就像是上天特意为自己派来的,给她灰暗无光的生命带来新生,心中下定了决心,眼中闪着光:“他既然瞧不起我,我又何必作贱自己,白白委屈了父母兄弟和渊儿,我还年轻,定然会有别的出路。”
  正准备起身整理仪容,观墨突然推开了门,面色慌张:“娘娘,不好了。”
  “何事如此?”被人撞见了自己狼狈的模样,霍宛珠有些尴尬,胡乱抹了抹脸,观墨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来不及想这些。
  “皇…皇上带着锦衣卫到了庙门口,说是要搜…搜人。”观墨哆哆嗦嗦,话都说不顺。
  作者有话要说:  霍宛珠自然有疼爱她的人,甜甜蜜蜜凑一对,至于狗皇帝的下场,你们就自己猜啦。
  小剧场:
  男主(磨刀霍霍):是不是全世界除了我之外,都摸过碧铃的头,被她舔过手(脸)了。
  碧铃(瑟瑟发抖):冷静,这里面还有你的亲母后。
 
 
第5章 碧玲献血
  “慌什么。”霍宛珠面上虽闪过片刻的诧异,随即缓过神来,“过来帮我梳头。”
  “是。”观墨虽然胆子不大,但见她这般镇定,也有了主心骨。
  霍宛珠坐在铜镜前,透过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眉头朝下,眼眸无光,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是多久没有像过去那样开心过了?”
  多久没有像待字闺中,与他尚未相识时那样快乐?
  碧玲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想着应付方案,她就要走了,自己却半点多余的信息没打捞到,真是愁煞妖也。
  片刻的功夫,观墨就熟练地为她挽好了头发,绸缎般乌黑的发丝盘旋在一期,插上碧绿簪子,即使不施粉黛,也是一位出尘绝艳的美人。
  如果说赤赪是碧玲见过最美的男人,那么霍宛珠就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
  透过镜子看到盯着自己不眨眼的小鹿,霍宛珠疲惫的心情一消而散,转过头来瞋视着碧玲:“还看呆了不成?”
  碧玲下意识别过脸去,没想到连当鹿都能被人抓包。
  “好啦,别生气。”霍宛珠微笑着蹲下身来抚摸碧玲的头,“你可愿同我,一起回宫去?”
  观墨在背后有些焦虑地盯着自家皇后,莫不是惊得不正常了,不但不急,还与一头鹿说上了话。
  简直是刚打起盹儿,就有人递过来了枕头,碧玲心中欢喜,在她手心蹭了蹭,以示依赖。
  “那便一起走吧,有我撑着,你不必害怕。”无论如何,一只鹿,她还是保得起的。
  碧玲跟在她的身后,正巧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士兵声音:“这里,进去搜!”
  “不必了。”霍宛珠的声音响起,不复此前的柔软,而是充满果决,“本宫在这里,带我去见皇上吧。”
  哗啦啦地一大片士兵跪下,兵器在地面摩擦出清脆的响声,碧玲好奇巴望着,这便是权力的力量么?
  直到碧玲随着霍宛珠来到皇帝面前,她才明白自己方才的想法有多么幼稚,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至高无上。
  寺庙的大殿前,乌泱泱跪了一地,有僧人和尚,也有普通的善男信女,其中更有此前分了她一个包子的小宝与慈眉善目的长老。
  年轻的九五至尊便站在这些人跟前,身着玄黑色长袍,看似低调,实则衣襟上隐隐用金线绣着的龙纹,彰示出独一无二的地位。
  霍宛珠不冷不淡地走到景帝面前,依旧是面无表情:“臣妾拜见皇上。”
  “原来皇后还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面若冰霜的男子冷哼一声,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眼中含着血丝,随即大步走到她的面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将她小巧的面庞抬起,“真是朕的好皇后,一声不吭就出了宫,来如此偏远的小庙来体察民情。”
  “皇上过誉了。”他的怒气丝毫也没有吓到看似软弱的她,霍宛珠依旧不卑不亢,即使吃痛也半分不露,“还请皇上先让他们起来,是臣妾一意孤行,与这些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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