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宓笑着婉拒了,之后众人又略寒暄了几句,主要都是夏大夫人言语“关心”以宓,夏以菡“好奇”的问些这宅子的事情,以宓都是客气又疏离的答着,没过一会儿就有些冷场。
夏以菡就道:“三妹妹,我们第一次过来,不若你陪我们逛逛这园子,然后再去你院子里看看吧?”
以宓笑道:“这天寒地冻的,外面园子也破败得很,有什么好看的,且祖母年纪大了,更经不得冻,你要看,我就让嬷嬷陪你逛逛好了,我可不去。”
饶是夏以菡十分想四处看看,尤其是想去以宓的房里看看,可这样直接的拒绝她也没有脸再缠着定要去以宓的院子去看了。
众人坐了半个多时辰,以宓始终没有出言留她们用膳,大夫人大约也是怕再坐下去已然沉了脸的婆母会和以宓闹得不愉快,就忙叮嘱了以宓让她每日里回主宅去坐坐,便出言告辞了。
第32章
夏以菡在以宓面前很亲热,回到家中却是闷闷不乐,夏大夫人就唤了她到自己房中,道:“菡儿,你可别学了你四妹妹,眼皮子浅,净会拈酸妒恨的。甭管你心里怎么想,可得先分清利害关系,现在燕王权势正旺,必定不少人家都想拉上关系却不知从何处下手,你三妹妹这婚事一赐下来,咱们夏家就是一条最显眼的捷径,只要你和你三妹妹哪怕能维持个面儿情,就不愁说个好婚事,就是将来你成婚了,能多往燕王府走走,夫家也能高看上你几眼。”
夏以菡嘟了嘟嘴,往母亲身上靠了靠,有点不服气的嘟囔道:“母亲,凭什么呀,难道就真是因为她生了那么张脸,所以……男人都喜欢,连燕王那样的也免不了吗?”
世人看出身多是看父族,少有看母族的,她和夏以宓同是夏家女,她父亲还是五品的官员,可二叔虽有功名却只是个教书先生,但她比以宓还要大上半年,从她们两议亲开始,上门提亲的好婚事就多是冲着以宓来的,来给她提亲的全是些小官小宦,甚至还有商家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人看上眼的,所以这才到现在还没定下婚事。
亏得父亲调回了京中,不然在湖州府还不知最后定下个什么人家。
夏大夫人听女儿这般措辞听得皱眉,道:“菡儿,你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想到之前女儿在以宓那里提议要去看以宓的院子,声音更是转厉,道,“更莫要动些什么歪心思,你三妹妹在夏家这几年,你二婶动的小心思还少吗?可是你三妹妹半点亏也没吃过,就是你祖母在她手里也半点好也讨不着。现如今她身份今非昔比,她又不是个心软的,你得罪了她……”
说到这里夏大夫人不由得想起沈家老夫人寿宴之时珠姐儿名节差点被毁一事,心中更是一凛,接着道,“你若是得罪了她,怕是要吃大亏的!”
夏以菡撇了撇嘴,但见母亲神色严厉,也仍乖巧的应了声“是”。
她眼睛转了转,忍不住又缠了母亲问道:“母亲,三妹妹得了陛下赐婚给燕王殿下,定不是因着什么家世……女儿听说三妹妹的生母,在诚郡王府也十分的受诚郡王的……爱重,想来必然也是颜色极好。既如此,当年二叔怎么会为了二婶和三妹妹的生母和离呢?听说就是那诚郡王府,诚郡王至今也未曾纳一个妾侍呢。”
二婶那般小家子气,长得也没有多出色,就算夏以菡素来不喜欢以宓,但也不得不说,若是以宓像她生母,她生母必然比这二婶不知要强上多少。
夏大夫人听言又是皱眉,可是她看了看女儿满是好奇的眼睛,想到她也大了,这些事跟她说说也好,免得她眼睛瞎,也看上个花架子读书人。这夏府旁边就是京华书院,每日出门就能撞到不少的书生,教着她些总是好的。
她便道:“负心多是读书人。你二叔虽然文才好,可正因着文才好,自幼就处处受追捧,你祖母娇纵他,你祖父对他德性也疏于管教。”
“他在成婚前便已在府中和你二婶眉来眼去,你二婶娘家败落,根本就说不到什么好人家,怎么可能甘心放弃就在嘴边的肥肉?你二叔成婚后,她在你三妹妹的生母有孕之时勾了你二叔暗怀珠胎,又故意把这消息透露给了你三妹妹的生母,让你三妹妹的生母误会当初你二叔娶她不过是迫于国公府的势力,真正喜欢的根本就是她……你三妹妹的生母是国公府的嫡女,自幼千娇百宠的长大,你看看你三妹妹那性子,就知道她生母又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被你二婶气得早产之后就毫不留情的和你二叔和离了。”
这……夏以菡吃惊的道:“四妹妹和三弟他们,他们不是早产……竟是?”
夏大夫人不屑的冷哼一声,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得烂在心里,免得坏了夏家的名声,影响你弟弟和你的婚事。”
说到这里夏大夫人也不免怨责婆母短视小家子气而不自知,公公自命清高治家不严,好端端的一门好亲事毁了还牵连了自家相公的仕途,若不是当初闹成那样,现如今夏家得是多好的势头啊?
想到这里夏大夫人摇摇头,收回了思绪,继续对夏以菡道,“母亲告诉你这些,也是你大了,有些事情也该知道了。千万不要被那些读书人的花架子给吸引住了,什么有文才,学问好,将来必定大把前途……哼,有没有前途我是不知道,但那些家中清贫,妄想着一朝高中,就能攀上个好岳家,多嫁妆帮衬家里又对仕途有助益还心想着红袖添香的人就大把在。”
夏以菡张了张嘴,无怪得也曾有年轻举子来家中提亲,父亲觉得还不错,却是被母亲一把否决了,原来母亲心中竟是这般想的……
不过夏以菡对嫁穷酸举子也是丝毫兴趣都没有就是。
大房大夫人在教着女儿,二房的二夫人柳氏却是在哄着女儿。
夏以珠想到以宓可以一个人住在一个那么大的宅子,想到她身上华丽的衣裳,头上流光溢彩的宝石,想到将来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燕王妃,她心中的妒意和恨意就没办法消散,她趴在母亲柳氏怀中,哭道:“母亲,她那样一个坏心眼的人,为什么就那么好运,竟然能得陛下赐婚,得那样好的婚事?当初她差点就害得我失了名节,难道就得这么算了,我以后还得捧着她,看她的眼色生活?”
柳氏只是眼界小,但却并不蠢笨,她知道以自己以及女儿和以宓的旧怨,她们母女大约是沾不上以宓的光的,所以她虽然矛盾挣扎,但最终也对攀附以宓求得好处不抱多少期望。
她自己就曾那般妒恨过以宓的母亲韩氏,所以她完全理解女儿的心情,她搂了女儿,摸着她的头发,看她哭得伤心,心里真是又酸又疼。
她心思转了又转,咬了牙,道:“珠儿,你且别难过,路还长着呢,咱们慢慢来,将来的变数谁也不知道。”
当年韩氏是国公府之女,身份高贵,容貌漂亮嫁妆丰厚,可还不是差点死在自己手上……就算没死,这夏二夫人的位置到底还是自己的了。
不管夏家人都是些什么心思,以宓是丝毫不在意的,她跟夏大夫人说刚搬到这边来事情比较多,虽然那不过是疏离之辞,但实际上她还真的是很忙。
她原本名下的产业多是母亲韩氏当年三分之一的嫁妆,韩氏和离之时韩老夫人作主分出来给她的,但很多时候她稍一有什么动作,韩氏便会知晓,她自和亲之事开始便已着手培养自己的人手,重新打理自己的产业,搬出来后,更是方便了许多。
除了这些,她还和傅先生一起筹划着女学之事。因打算直接改革锦华女子书院,两人一早便已阅过了过去百多年锦华书院的历史,这两日她们又去了锦华书院的藏书库看了书院各色相关记载,还找院长谈过书院目前运作管理还有学生的情况。
京中有三家女子书院,另两家就是皇家女子书院和静安女院,那两家是京中有名的女学,因收的学生非常有限,只有皇亲国戚,勋贵世家或家族中有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才能入读,且还要经过严格的入门试,相较那两家,锦华女子书院简直没落得快要关门了,早已不能相提并论。
现在书院的先生加上院长一共只有五位,学生也只有三十几位,这些学生多是些小官或者商户之女,因书院先生都有些来历,或是宫中退休女官,或是家族没落下来的世家夫人或小姐,这些商户送了女儿过来读书,多是希望她们能学些宫里或者大户之家的规矩礼仪,培养了将来好能入得高门大户的。
这当然和当年开国皇后倡议女学的目的是相悖的。
其实书院先生教习的内容并无不妥,只不过是学这些东西的目的不纯而已。
以宓看了近些年书院学生的卷宗,就对傅先生道:“这个书院,先生,我们还不若开办一个全新的女学。”
傅先生笑道:“我们本来的目的之一是招收底层或平民女子,培养她们有自力更生的能力,这个书院的底子并不差,在这个基础上发展最难攻克的不过是世人的眼光和过往的印象而已。很多时候我们想做什么,从一清二白,从无到有或许不是难事,反是收拾一堆烂摊子再发展或还更要难上一些。”
以宓点头,她倒不是怕麻烦或在意世人的眼光,只觉得没必要用上这么个摊子罢了,既然傅先生这么说了,她想了想就笑道:“这也简单,我们重新编制女学科班,现在的这些学生,若是想要在分科继续就学的,全部要参加入学试,不符合要求的,便不再取录就是了。”
“其实倒也不必多加限制学生的出身,平民小户之女也好,官家出身也好,还是商户女也好,只要她们愿意进入女学学习自立的技能,女学便都是欢迎的,只是她们不可以用家中财资缴付束脩,而需做些女学荐的帮工以抵束脩,完不成的就需退学,如何?”
第33章
京中的三家女子书院皆隶属于礼部管辖,以宓和傅先生初步制定了锦华女学新的招生和运作方案,便将方案递交给了礼部审核,因有着燕王的吩咐,这不过是一个过场,礼部很快就下达了文书,原锦华女子书院改名为锦华女学,任命傅先生为女学的新学政,由原锦华女子书院的院长协助,改革锦华女学。
以宓自搬到新宅之后每隔上几日燕王都会过来探望她,两人并无任何出格之举,有时傅先生也会在场,说些公事,或者两人只是在书房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看书习字,以宓初始时还很不惯,但她不是什么古板恪守规矩教条之人,她虽自觉对燕王并无男女之情,但却也不反感他,既然已经决定嫁给他,便也愿意慢慢适应他的存在,如此,两人相处得倒是越来越默契融洽了。
一月底的时候,以宓收到诚郡王府嘉惠郡主的生辰宴帖,以宓早就从燕王那里得知嘉惠郡主已经和薛家有了口头婚约,无论是诚郡王府还是薛家,以宓根本就不想有什么牵扯,拿到请帖之后不过是扔到了一边并没有理会。
嘉惠郡主是派的自己贴身嬷嬷送的请帖,结果嬷嬷连以宓的人都没见到,回去的时候便和嘉惠郡主好一阵嘀咕,道夏家姑娘好生傲慢无礼,嘉惠郡主倒也没理会她,只转了转眼睛,便找了自己叔父诚郡王,请他帮忙说项定要请了以宓参加她的生辰宴。
诚郡王自年少时便喜欢韩氏,两家门当户对,当初已然有了默契,就差定下婚约了,及后韩氏却对新科探花一见钟情,不顾家中反对执意嫁给了夏家老二,那一年多对诚郡王来说实在不是好受的一年。
不过诚郡王喜欢韩氏多年,怎么会因为韩氏嫁人而放弃,当年那小小的柳氏,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手脚,怎么可能会顺利怀了夏家老二的孩子,又顺利的近了韩氏的身,算计得她气极之下早产。若不是他,韩氏身边的嬷嬷就能处理了柳氏。
韩氏的早产和离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然后推波助澜造成的。
所以不管诚郡王在韩老夫人或者其他人面前多么关照以宓,他心底深处可也不怎么喜欢以宓在自己面前晃悠,但也没希望她出什么事,不停的成为帝都人口中话柄。
且在他眼里,侄女被养得单纯简单,怎么可能算计得过夏以宓。
所以对侄女的请求,不过是敷衍了她,提也未曾同妻子提过。
嘉惠郡主花了不少心思,其实她也没想害以宓,就是纯粹是看好戏幸灾乐祸的心态,可惜最终她也没请成以宓,甚至最后连生辰宴也取消了,因为庆源帝驾崩了。
庆源十三年二月十八,庆源帝于寝宫乾心宫病逝。
庆源帝早于年初便已安排后事,病逝前在病榻上又命内阁首辅张士尧拟下了遗诏,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其大行后便由太子穆熙继位为大周新君,新君年少,于其诞下子嗣之前朝政之事皆以燕王穆元祯为首,内阁为辅,共同辅政。
庆源帝久病,宫内宫外都早有准备,虽然新君年少,但自半年前开始,朝政便早已逐步由燕王代理,同内阁及六部尚书共同议定,庆源帝的后宫又最是简单,不过只薛皇后和几个低位妃嫔而已,所以庆源帝病逝,虽则不少人家心有惶惶,满城皆似添了一层悲色,但却并无半点乱相。
只是新君穆熙体弱,哭灵时差点晕倒在了庆源帝灵前,薛后心疼儿子,便作主让儿子暂时住到了自己寝宫,由她亲自照料,道是如此她才放心。
这却是薛后的私心。
庆源帝生前也知道自己皇后的缺点,又知皇后素来喜欢让儿子和薛家人亲近,平日里便对儿子管得极严,除了每日定时请安,并不许薛后太过亲近儿子,插手儿子之事,及至燕王进京,更是安排燕王教导儿子,借此希望儿子能够和弟弟多加亲近。
庆源帝病逝,薛后便想儿子能够远离燕王,时时刻刻在自己眼前才能够安心。
尤其是陛下遗诏竟然说让儿子“诞下子嗣之后才可亲政”,这实在让她十分不安。
只是薛后却忽略了,此时自己的娘家两个侄女薛芯柔薛芯荚还住在自己寝宫中,薛后每日里去哭灵,留了儿子在宫中,穆熙年纪小小就丧父,自然也是十分伤心,薛芯柔和薛芯荚便每日里都陪着他宽慰他逗他开心。
此时穆熙年纪尚小,这还真不是薛后为了给儿子和侄女牵线搭桥,及至之后穆熙并没有喜欢上薛芯荚,而是依恋上了薛芯柔,更是让薛后始料未及的。
此时的薛后对燕王不放心,穆熙的未婚妻是次辅杨卫的嫡长孙女,甭管将来如何,暂时薛后还是决意要拉拢内阁,让内阁站在她和她儿子这边的。
只是她无此意,别人却不这么看。
此时宫中的一举一动都惹人注目,薛后把儿子接到自己寝宫,和侄女薛芯荚每日同吃同住同耍,这事杨家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杨家并非轻狂愚蠢之辈。
杨静瑜的母亲杨大夫人心疼女儿,只觉这场婚事真是表面风光,内里一片黄连,薛家和薛后是什么德性,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将来女儿能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