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多祸害——五叶昙
时间:2018-04-28 10:09:14

  可是赵晞此时气极,却也没生怯,他脸红脖子粗的就准备再骂回去,却被身旁的依玥一把拽住。
  依玥瞟了闵老太爷一眼,这样的人,皮厚心黑手段狠辣都不知道到什么地步了,口舌之争有什么意义?
  她看向靠在赵成铂怀中的赵老夫人,道:“阿晞,罢了,那些事陛下自有公断。你先去看看祖母吧,祖母她…….”
  依玥虽因赵老夫人所作的旧事和逼她毒害以宓之事而十分厌恶她,可此时看着地上神智忽而清醒忽而模糊的赵老夫人,又觉得她十分的可怜。
  她知道,赵老夫人和老侯爷是十分情深的,也正是因为这份情深,被自己的父兄利用,害死自己的侄女,一辈子都在恐惧和内疚中度过,最后还害死了自己儿子,她现在这副样子,是不可能活下去了。
  原本她的生活是何等圆满。
  闵家的女人,先皇后不知是否至死都不知道是自己的父兄害死了她,而闵老夫人,闵流妘虽然着实可恨,可身在闵家,外面看着多么骄傲,被家族宠爱重视,是在如同棋子般被闵家人这样摆布,又着实可怜。
  内室中,玄伍站在穆元祯身后,低声问道:“陛下,要带术香上来吗?”
  穆元祯眼睛盯着厅内,纹丝不动。
  就在玄伍以为他不会出声,准备退下之际,才听到他带着仿佛冻成冰的声音道:“带上去吧。”
  穆元祯两岁丧母,他身边自幼都有不少跟随他母后来京的闵家之人,忠心耿耿,为他挡了不知多少来自宋妃或者其他人的明枪暗箭,及至十几岁去北地就藩,北人彪悍,也是闵老太爷亲自带他去军中,教他行兵布阵,和西域人作战。
  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母后泣着血写下的临终遗信,那心就如同被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的扎过,生疼。
  厅中闵老太爷也不欲再和这些后辈纠缠,不管怎样,他心里也并不好受。
  他待离去,身后的廖断却突然道:“闵老太爷,可能还有一个人你想见一见。你大概也想知道先后娘娘临终之时的遗言吧。”
  闵老太爷身子一僵,他下意识转头,然后不可置信的看向从侧门进来的一个黑衣女子。
  女子面上有数道毒痕,形容可怖,可是她的眼睛清亮秀丽,只要看到这双眼睛,闵老太爷就已经认出她是谁。
  他面色急剧变幻,最后又坐回到太师椅上,按下心中惊涛骇浪,只换了一副沉重表情,叹道:“术香,你没死。”
  术香是闵后身边的大丫鬟,她之于闵后,就类似于关嬷嬷之于赵老夫人。
  闵家嫡女,十岁之前家族就会择一死士暗卫充作丫鬟放在她们身边,无论是在家,还是出嫁后在夫家,闵家无命之时,这丫鬟便是小姐的忠仆,闵家有命之时,她们就须得听从闵家之命。
  她们自幼身上都种了一种药,无药引催发可终身都不会发作,平日也并无妨碍,甚至对她们习武反是有些助益,只是一旦催发药引,就会毒发如万蚁噬身,痛苦不堪。
  但所有闵家女,无一人知道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丫鬟最忠诚的人其实并非自己。
  闵老太爷对术香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穆元祯也从内室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他面色晦涩,对穆元祯道:“陛下,原来你找到了这个丫鬟,那么,她是如何跟你说的?今日,弄这么一出,其实最终就是要定下我害死你母后的罪名吗?”
  “你母后之死,的确是我们闵家累了她,阿嬣也是因着你母后姑母,闵家人的身份,这才近得了她的身,害了她…….你若怪我,我都愿意受着,可若是说我一手主导了你母后的死,陛下,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穆元祯走到首位,坐下,除了玄伍,廖断亦站到了他的身后。
  他听到闵老太爷的话宛若未闻。
  走到堂前的术香突道:“将军,您不想知道先后娘娘她,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闵老太爷再看回术香,肃然道:“术香,当年闵家的确不该对你下追杀令,赶尽杀绝,你心中有所怨恨,也是正常的,但你该知道,敏华已过身,你坚持要将阿嬣毒杀敏华一事禀告高宗皇帝,我不得已才……”
  术香摇头,面无表情道:“将军,您过虑了,属下乃闵家死士,怎会对您,对闵家有丝毫怨恨之心,是属下跟随先后娘娘多年,犯了死士大忌,对先后娘娘动了恻隐之心,违抗了您的命令……”
  “术香!”闵老太爷突然厉声喝止了她。
  术香跪下,面上仍是毫无表情,但眼中却是滴出泪来。
  她道:“将军,您不必再说了。娘娘临终前,因为属下知道她已必死,不忍她死前都不知道真相,亦不忍她对两位殿下毫无安排,让两位殿下置身危险之中,所以便将真相告诉了她,如此,皇后娘娘才求了高宗皇帝,重新布置了两位殿下身边的护卫和服侍之人。”
  闵老太爷震惊,盯着术香的表情像是要吃人。
  难怪庆源帝和穆元祯身边明明有不少闵家之人,但这么些年来,却从来不能左右两人的成长,没有让两人完全的亲近闵家。
  他只当是高宗皇帝对闵家戒心太重,在庆源帝和穆元祯身边按下了太多人的缘故。
  却不想还有自己女儿的手笔!
  这个贱婢!
  术香却还没有说完。
  她继续道:“为两位殿下故,皇后娘娘没有告诉任何人真相,包括高宗皇帝。但闵家如此,皇后娘娘岂会不忧虑两位殿下的将来,所以她亦留了两封书信下来。”
  说到这里,术香眼中终于划过一抹痛色,她道,“但就算到那个时候,娘娘亦没有报复闵家之意。她将书信交给了奴婢,道若是将军您无害两位殿下之心,就让这两封信永不出现,若是将军害了娘娘她还不够,定要伤害两位殿下,娘娘就请属下将这两封信交给两位殿下。”
  术香从来没告诉闵后她身中秘毒,若是她知道,也不知道闵后她还放不放心把这两封信交给自己。
  闵老太爷盯着术香,眼中的怒意像是要把术香炽成灰。
  她怎么没有死?派了那么多人追杀她,催了她身上的毒性发作,竟然没有弄死她。
  大概正是因为觉得她在山林毒发,才会以为她必死无疑,这才疏忽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所有事情都不可能再反转。
  闵老太爷终于颓然坐下,面色灰败,但他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良久,面色却是慢慢又平静了下来。
  再睁开眼时,眼神已恢复深井无波。
  他对着穆元祯道:“所以,你已经得了那两封书信?”
  穆元祯抬起手至桌上,将手上的两封信放下,往前推了推,玄伍便上前,取了信行至闵老太爷面前,双手递给了他。
  闵老太爷双手颤抖的上前接过,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他知道,闵家,真的完了。
  太祖皇帝时的旧事,毕竟是百多年前的旧事,以穆元祯的性格,以他对闵家对自己的感情,很大可能会是从此揭过,只会适度管控闵家在北定的军权罢了。
  可杀母之仇,且还是这样周转狠毒的杀母之仇,杀其母,还要嫁祸其父,他是绝对不可能再放过闵家了。
  此时他看着手中这两封信,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一生刚强的他眼中也终于有了湿意。
  女儿的字,都是他一笔一划亲手教出来的,那个女儿不知倾注了他多少心血。
  可是为了闵家,他只能被逼放弃了她。
  他内心的痛不会比任何其他人少。
  可最后,闵家还是败在了自己手里,被自己的嫡亲外孙抄家灭族。
  成昭四年春,闵家家主闵老太爷病逝于京城,闵家长子携闵家众人上京奔丧。
  一个月后,大理寺翻出闵家先祖暗杀太祖皇帝旧案,成昭帝下旨夺回闵家兵权,将北地兵权交由后军都督府,划分至燕北都司和西宁都司分而治之,闵家族人皆流放至辽东以北,永世不得进仕。
  乾心宫。
  以宓走进穆元祯的书房,里面的几个内监见到皇后,皆行了礼悄然退下。
  这一日穆元祯判处了闵家全族流放,这一日,同样也是他的母后闵后的忌日。
  他听到动静,抬头看到以宓,看到她温柔关切的目光,身上的清冷也收了收。他将手上的一张发黄的小像放到一旁,对以宓温声道:“阿宓,你过来坐吧,看看这些。”
  以宓“嗯”一声,上前坐到他身边,往桌上看去,旧的书信,手稿,还有一些书籍,堆的桌上满满都是。
  穆元祯道:“我前些日子翻到了这些,是母后生前写的一些手记,我不想交给他人,不若你帮我整理整理,我想将这些看看怎样编撰一下。”
  以宓点头,可是她的目光慢慢扫过,然后目光却在先前穆元祯看的那副画上定了下来。
  穆元祯见她目光定在刚刚那副小像上,嘴角略带了些嘲讽的动了动,他道:“那是我父皇给我母后画的小像。”
  所有人皆知高宗皇帝宠爱宋妃,冷待闵后,却不曾想……
  穆元祯看以宓若有所思,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却没有再说什么。
  不管他父皇对他母后真实感情到底如何,但行出来的事却只有伤害,他母后之死,的确是闵家在背后操纵,但未尝不是他父皇给逼死的。
  明明并非寻不到其他办法处理,却偏偏以牺牲自己心爱的人,亲人来成全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合格的家主”,可能还要一边痛苦,一边被自己的行为感动。
  在穆元祯看来,不是自私到极点,就是无能。
  以宓靠在穆元祯的身上,慢慢翻着闵后娘娘的手稿,看她在各色书籍上的各种批注,还有那一沓高宗皇帝留下的各色小像,闵皇后的形象在心中也渐次鲜活起来。史书也好,坊间也罢,一直记载的闵皇后的形象都是如何贤良淑德,能文能武,只是一个雕像,可是此时,以宓看着这些手记,仿若看到她在写这些东西时的每一寸表情。
  帝王之爱何其缥缈,以宓从来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此时感觉到身后穆元祯身上传来的热度,也会庆幸,好在穆元祯和其父皇高宗皇帝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正文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