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后宫当成副本——木落花未眠
时间:2018-04-30 17:18:55

  绮年解下青青身上的斗篷,交给这迎来的小太监,顺手递了个荷包过去。
  小太监根本不用捏一下,已经笑咧了嘴——虽然算是皇上身边儿的人,各处的封赏都不会少,但玉德妃娘娘出手总是特别大方。
  青青走到章和帝床边,不及行礼,章和帝已经自己撑了起来,招手让青青坐到床边。
  青青微微颦眉,伸手试了试皇帝的额头,睇他一眼,略带嗔怒地道:“皇上也是小孩儿了,怎么不知道保重自己呢?昨儿明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儿又有些反复呢。今晚还是让奶娘照顾凤儿吧,青青要守着您呢。”
  章和帝勾起抹淡淡的笑意,道:“现在说得好听,等凤儿闹将起来,你却是一百个撑不住的。”见青青听了这话,眼中氤氲出湿意,章和帝知道她最近心里一直不大好受,娘家出事、自己病了,小凤凰也不大好,再坚强的女子,总是有些心力交瘁。于是有些后悔不该乱开玩笑,便笑着岔开话题,道:“这年关就要到了,宫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青青眨眨眼,压下起伏的心潮,回道:“今年事儿多,太后娘娘想着也许是有些冲撞了,便决定好好过个年,一应事务都是她老人家亲自操办的呢,可让咱们这些没见识的开了眼。皇后娘娘孝顺又能干,样样都能搭上手,倒是显得我这样的十分粗苯。好在我是有个伴君的名头,也没人给派其他差事。”
  皇帝心里冷哼一声,母后身体倒是好了,连这些琐事儿都要操心,无非是要继续压着皇后而已。
  只是——
  虽然章和帝并不喜欢姜皇后,但是目前来说,她是最合适的后位人选,也确实能够牵制朱家、独孤家,现在太子势大,自己要想安稳,还是要帮扶皇后一些。
  这一场大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久,如果任儿不能……总得为青青母子三人留个后路,太子看着,实在不像是能容人的。
  服侍着皇帝用了药,青青劝着章和帝到园子里走走。
  刚刚见汗,章和帝觉得松快不少,便要回去沐浴,也要开始处理政务。
  青青不高兴,对皇帝说:“皇上乾纲独断,是听不进青青这样的小女子的话的——总是不肯多休息。您这身体,可不是完全属于您自己的,那可是关系着天下苍生呢。”
  章和帝捏捏她的小手,叹口气,道:“朕也想休息,可是临近年关,事情堆积如山,也是没法子的事。本来朕是想让太子多担待些的,只是他到底是太年轻,黔州的事儿实在是处理的不好,朝上反对的的厉害,朕也只能强撑着……”
  若是别人,这会儿就不好说话了。
  顺着说,章和帝会怀疑她在挑拨天家父子亲情,罪不容赦。
  逆着说,那就是心向太子,勾结前朝,干预政事——何况,知道点儿内情的人都明白,太子受挫,分明就是章和帝自己搞出来的障碍,为的可不就是怕自己病中大权旁落,太子威望过重么。
  青青却是无所谓的。
  因为徐道士的事情,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但是章和帝和程元珍是清楚的,玉德妃曲青青是一万个不喜欢太子。只是她为人耿介,即使每每提起太子总是语气不大好,但也从不曾妄言挑拨,一直是实事求是。
  她直接道:“太子天资上本就难望皇上项背,又养尊处优惯了,不察民情,没有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等荒唐的话,已经算是努力了。要指望着太子为皇上分忧,好让皇上多陪陪我们母子几个,青青是不抱什么期望的——还不如指着皇上少几分忧国忧民的心呢!”
  “皇上也不要觉得大臣们苛刻,便是咱们在后宫里关门闭户的,也知道皇上坐镇时,大臣们可真是轻松得很,您在那儿夙兴夜寐的,臣子们倒是多半时间都在吟诗作对、寻欢作乐,好不惬意。这下子太子监国了,没有皇上这样英明神武又甘愿劳累的头头,大臣们可不是得自己硬着头皮上么!青青前儿听娘家母亲说,她们女人家聚会时也说了,好多大臣那是头发都白了许多,嘴唇也起皮了,肚子都少了大半油水呢!”
  青青扯了扯章和帝的胡子,睇他一眼,俏皮地道:“还不是您给惯得!”
  因此间无人,章和帝也不太讲究,轻轻一拍玉德妃的尊臀,笑骂道:“好大的胆子,竟然编排起朕来——若是旁人听到了,你这话可是要大大得罪了太子和大臣们的。进宫也有些年生了,可长点儿心吧!”
  但是,章和帝不得不承认,青青这番话,说得他心里,犹如大夏天吃了碗冰,大冬天喝了热汤,从头发根舒爽到脚底心儿。
  青青听了这话,却不大自在。
  眼睛湿润地对章和帝道:“我就知道,皇上是觉着青青年纪也大了,不如年轻小姑娘鲜嫩可人,偏我是个不识趣儿的,只占着位子不肯挪窝……”
  她这幅样子倒是让章和帝头疼。
  说个狂妄些的话——不说这天下,便是天上仙子,谁能比得过曲青青姿容绝世呢?二十啷当岁,正是花儿般鲜艳的时候,比刚进宫时,还多了份妩媚风情,何言红颜易老?
  只是女人是不讲道理,不可理喻的,即使是青青这样聪慧通透的,遇上某些事儿也和一般女子一样,容易钻牛角尖,章和帝也只能甜言蜜语的哄了。
  心里却是为青青在他面前越来越自在、爱娇甚至偶尔任性而万分自得。
  好一会儿,青青平静下来,皱着眉,说道:“我虽不愿意提,但是有一点也是事实——这次的黔州大旱,确实非同一般,连皇上您当初也颇为头疼,何况太子?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正是需要您的支持呢。”
  章和帝口中道:“朕在他那个年纪,都已经兵出东高丽了,还孩子呢!”
  心里却是清楚,青青此言不差,公平地说,太子的表现并不差——何止是不差,甚至,若不是有黔州一事,朕这个皇帝想要重掌权柄,都不是那么容易呢!
  青青并不喜欢太子,略略劝说一句,也是怕章和帝因为儿子的事情心情不好,影响身体,见皇帝并不是很在意,也就不再多提,只说些任儿和凤儿的琐事。
  夜渐深,飞霜殿里灯火明,章和帝和玉德妃相对而坐,一个处理政务,一个看书临摹,此处无声,隔着两张书桌,却别有一份缱绻情意。
  微有声响,是程元珍和尚宫来请章和帝休息。
  青青也只能放下手中的笔墨,起身到章和帝身边拜别。
  章和帝也叹了口,捏了捏青青的手,嘱咐着路上小心之类。
  皇帝在病中,按照宫规,后妃是一律不准留宿的。当然,若是像先帝那样,自然是百无禁忌,可章和帝毕竟是爱惜羽毛的。
  回到永和宫,夏侯任和长宸公主急忙扑了过来,凤儿更是眼泪汪汪,衬着面无表情的小脸,无端端让人觉出一百分的委屈可怜,却又有一分的好笑。
  青青一手一个,便看到对外一直说是“娇弱多病”的玉德妃娘娘,极其健壮地将一双儿女都抱了起来。夏侯任今年五岁,小凤凰也两岁了,且两个都养得极好,肉团团像是秤砣,青青却抱着他俩,走得脸不红气不喘,十分轻松。
  相当威武。
  回到内室,问了一双儿女午膳和晚膳用得如何,又问了这一天两人都做了些什么。
  两只团子一一答了。
  夏侯任还好,毕竟是男孩子,又天性**,虽然依恋母亲,但并不严重,说了一会儿话,又让母亲指点了功课,便平静下来,自己跑到另一边继续看书了。
  小凤凰却是个娇气的女儿——虽然一般情况看不出来……
  青青吻着她的头顶,温柔地哄了许久也不见她抬头,不由得叹了口气。用了隔音符,青青柔声道:“娘的小凤凰,这几天确实是娘的不是,以后不会了……皇上已经渐好,他那边年关事儿多,永和宫也积了不少事儿,明儿我就不用去了。从明天开始,娘就陪着咱们小凤凰好不好?”
  本来也是因为只有几天功夫,且任儿要准备年底考试,小凤凰也要冲击练气五层,青青才没使什么手段。否则,要是为了讨好皇帝,不能陪伴儿女,岂不是白白入宫一场,本末倒置么?
  只是,既然女儿希望自己陪着,老皇帝自然必须靠边儿站。
  于是,当夜,玉德妃因为大雪天在外走动,受了凉。虽然不打紧,只休息两天便好,却惊动了皇帝。
  章和帝很是心疼,一过问,又听说玉德妃回宫路上却是被一个新晋美人耽误着说话,才在雪地里多停了一会儿,自然迁怒。又赐下大笔赏赐往永和宫而去,并吩咐青青安心静养,不许再四处奔波,也不许旁人过分搅扰。
  玉德妃照顾皇帝辛苦,又病了。
  皇帝却基本大好,开始恢复往日作息。
  第一件事,自然为太子扫尾——黔州一事,拖了许久,必须尽快解决。
  只是这黔州冬日大旱,实在很是怪异,却不知章和帝要怎么处理了。
第九十五章 一波起一波
  十月里,黔州八百里加急,报大旱,请求朝廷救济。
  按理说,秋冬晴天是比雨天喜人的,往年也只听说涝了地,收不上来粮食或者无法晾晒,这旱灾倒是难得一闻。
  却原来,黔州之地,不知为何,自九月起,就鲜少见得降水。本来大家都觉得这是天公作美,虽然有老农担忧今年冬天恐怕十分寒冷,也只是多多积些柴火的事儿。可是,十月一打头,还是几乎没有降水,众人才开始着慌。到了十月中旬,干旱现象已经十分严重,河道、井水的水位都让人心生恐慌——即便是冬日里没有农事,不需要灌溉,可人畜总要饮水的,黔州又不是江南这样储水丰富的地区。
  节度使上报了朝廷,却是让章和帝好生挠头。
  这缺粮食,自己可以免赋税、放赈济粮,缺水,可怎么做好呢?
  总不能从京城或是江南运水过去吧?
  若说从黔州周边协调,可这气候什么的,也不是专门针对黔州,只是此地最严重罢了,周围地区这段时间也很不好过。要是强令协调,不说能不能缓解黔州的灾情,怕是还要连累周边地区,使灾情更加扩大。
  而且,章和帝心中还有别的忧虑——这黔州接吐丝和蒙茶,黔州既然有旱情,这两个地方恐怕也不会多轻松。吐丝还好,有他们的圣山圣水,且本身用水就不多,蒙茶却……而且,蒙茶民风彪悍,先帝时期大汤稍有疲弱,就常常来中原地区打谷草什么的,章和帝是硬生生打到蒙茶王庭,烧了他们的帐篷和祭祀台,才让蒙茶臣服的。这些年,虽然蒙茶要年年进贡,大汤却也是会在他们灾荒年景送上些衣食药物的。
  这要是蒙茶旱情严重,会不会在今冬进犯呢?
  打仗章和帝当然不怕,只是担心若是蒙茶选在过年时发动,到时候兵士和将领怕是会有怨言,就是不得休假的朝中大臣,也很可能倾向于破财求和。
  只是,章和帝心里最是清楚,草原儿女敬重强者,他们才不会管大汤是因为什么原因服了软,只会觉得大汤又外强中干可以起来,怕是又会频繁进犯。
  多兴战事,不说因为章和帝现在不能御驾亲征,会造成武将权势大盛,特别是独孤家。便是史书上“穷兵黩武”四个字,也让章和帝不得不思量再三。
  章和帝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让钦天监赵慎思亲自前往黔州查看,并承诺,若是明年黔州等地年成不好,可减赋税。又让有一位北戎公主为侧妃的七皇子代表章和帝,到蒙茶慰问——蒙茶和北戎素来不睦,章和帝此举,除了表示关心蒙茶灾情外,更多的却是敲打和示威了。只是这样一来,燕王殿下的安危就不能完全保障了。
  贵妃自然是哭红了眼,她是最疼这个儿子的,虽然之前因为某些事儿,心里不舒服了一阵儿,对老三也有些愧疚,但到底老三如今很难再起来,老七又确实孝顺,贵妃自然渐渐丢开那些事儿。
  七皇子确实欣喜过望。
  他自认文武兼备,比所有兄弟都要强些,却因为晚生了几年,难以施展本事,处处被兄长压制。这次出使虽然有些危险,夏侯柏却不信蒙茶敢真的对自己不利,还有北戎的势力保障,分明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七皇子愈加感激皇后和玉德妃,虽然立太子后,出于母妃的观感问题,夏侯柏基本不再和皇后一脉联系,但私底下的默契还是在的。
  七皇子那边还比较顺利,钦天监却传来消息,天意不可违,至正月才可有雨。
  章和帝是相当信任这个在章和十八年立下大功的臣下,也认同此人“只看天文地理,说玄学,不言神道迷信,非祈雨不求晴,顺应天道,非人为”的原则——本来也是,要是区区一个钦天监就能沟通上天,他这个“天子”又算什么?再碰上之前那个逆臣,假借天意之说,挟持民意,兴风弄雨,威逼皇帝,就真是悔之晚矣。
  只是赵慎思虽然一贯不谈祈雨事,但其实每次章和帝有所求,他是总能做到的,许多人也是极其信服。这次他竟然直言不可为……
  正月……
  这冬小麦可都要坏事了!
  不过,赵慎思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章和帝是半点儿不怀疑他的结论,心里焦急,却又无法可想。
  偏偏此时玉德’又在病中,还被隔离,无法相见说话,又有隐疾突现(你懂得),章和帝愈加烦躁。无奈之下,就有了皇帝沉溺美人怀,朝事且问太子大臣的事儿。只是,章和帝自己也没想到,他一个过尽千帆的帝王,居然差点在阴沟里翻了船,假戏真做,害了自己的身子。
  不过,皇帝病了,太子监国,章和帝最初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太子年轻,章和帝之前将全力把得死死的,他自然没经过什么事儿,现下虽然有独孤家辅佐,到底他为人骄傲,有正是得意时,往往喜欢自己下决定。
  于是,派粮、赈灾。
  这在一般大旱,那是最正确’过的常规做法,可问题是现在黔州根本不缺粮食——就算今年的冬小麦出了问题,也是明年才缺粮,章和帝已经说了免赋税,太子此举自然是画蛇添足。黔州没等到水,自然不会如太子预想的那样对他感恩戴德,反倒是户部天天蹦跶——这粮食都是有数的,要预防今冬各地出现灾情,太子为非必要的事情挪用,户部自然不肯干休。
  户部,可是朱家的天下。
  太子无奈,又派徐道士前往黔州祈雨。
  徐道士神神叨叨数日,要这要那,最后却没能成功。
  黔州百姓从满怀希望到日渐绝望,因为限水,人人都挺烦躁,自然对太子怨声载道。
  朝中反对派趁机发难,太子又听说了钦天监地论断——他对赵慎思也是敬服的,左右思量,确实扛不住,不得不到飞霜殿哭了一场,背上无能、不孝的名头,请章和帝强撑病体,处理国事。
  章和帝对现在的状况是很满意的。
  最关键,在他病中,赵慎思也一直没闲着,上下求索,竟然真的找到了法子!
  十二月二十三,章和帝刚带着一众儿子祭了灶,黔州便传来了好消息,钦天监求得吉雨,黔州大旱已解,万民感恩帝王,家家向东而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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