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们都看不起我,我要回城,我要回家!”
苏佩佩好似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一般站在老村长家的院子里,谁想要去拉她都厮打着撵开,一手是已经打开了盖子的农药。
这会儿的药可都是不掺假的,不说一瓶,即便是随便喝一口都能把人放倒,救不救得回来都难说,毕竟他们这儿距离镇上卫生院还有那么远的路程,怕是半路上就得蹬腿儿。
老村长也是被吓得冷飕飕的初春就流了一头的冷汗,李晓冬在一旁试图靠近,被苏佩佩发现了,情绪越发激动的叫嚷着让他们都滚开。
祁云是被李晓冬派人喊过去的,毕竟这名额虽然没明说,可公社里就是因为祁云才给的,不少大队的知青闹事闹得厉害。
一个镇统共也才三个名额,除了一些有关系的上面疏通下来,真由生产队里自己选的人少得几乎没有,公社把名额给到水月村也是要顶着一定压力的。
所以李晓冬觉得这回城名额还是要由祁云来决定。
这也就是李晓冬年纪轻又讲义气,要是换个大队长,这种时候恨不得把名额紧巴巴捏在手心里直到最后交名单放人,在此之前只要放点风声出去,能得到的利益多到可怕。
“把赵胜利跟张红军叫过来吧。”
祁云想了想,也明白苏佩佩这么一闹李晓冬也难做,到了院里看见苏佩佩那豁出一切的摸样,略一琢磨就让身边李晓冬的堂弟李晓雷去跑腿。
李晓雷年纪小,但是抵不住这事儿事关回城,只要他去喊一声,张红军他们肯定是缺胳膊断腿都要跑来。
祁云也没去直接跟苏佩佩说什么话,这人狠了心要回城,今天不如愿的话怕是真要出人命。
祁云不心疼苏佩佩那条命,毕竟人家自己都不爱惜了他一个外人还去心疼啥,只是若真出了人命,李晓冬的大队长肯定要被撸掉不说,他们水月村也要被人盯着搞出点别的名堂。
祁云凑到老村长身边劝着先坐到一旁歇会儿,等确定老村长情绪稳定下来了,祁云这才走到李晓冬身边,“这事儿怕是不好收场,之前苏佩佩没来找过你?”
李晓冬闻言,脸上露出些许嫌恶的微表情,不过还算克制,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来过,我当时刚接到确切通知,准备先来问你。”
所以当时李晓冬十分冷淡的拒绝了苏佩佩就此事“进一步了解情况”的意思。
别人要搞那一套他不管,可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搞的。
谁知道只是说事情之后再讨论,今天就来了这么一出,李晓冬还没讨厌嫌恶过谁,现在对苏佩佩是真反感透了。
张红军跟赵胜利来得很快,甚至在人群里祁云还看见了吴勇,显然回城对他们来说诱惑力不是祁云能够想象的。
然而这一回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几个人隔开人群短暂的一碰头,最后名额还是给了苏佩佩。
张红军跟赵胜利不是没有反对意见,只是被祁云一句话就噎了回去。
“你们想要回城名额就背上了条人命,以后上头查起来你们顶上去就行了。”
这种事谁敢沾?再多的不甘心都只能抻着脖子往下吞。
因为闹得太大,李晓冬也怕上面知道了要生出别的事儿,干脆第二天一大早就让苏佩佩自己拿了回城条子去镇上公社跟其他两个要回城的知青汇合,由公社统一安排返城。
闹了一回算是彻底丢脸了苏佩佩也不难受,高高兴兴的连夜收拾了包袱连觉都不敢睡,总觉得睡着了要被人算计着走不掉。
听说第二天离开的时候还打扮得特别花俏,跟当初刚来村里时有些相似,可惜来的时候他还是十几岁的水灵灵小姑娘,现在却是带着点神经质笑容肌肤蜡黄粗糙的老姑娘。
“她不是跟赵胜利结婚了吗?”
“嘁,那就是搬到一起睡而已,那些知青精明得很,以前还有其他村儿的知青娃娃都生了,结果家里走了关系能回城了,半夜里包袱都不收拾就跑了!”
知青回城的事儿暂且就这么慢慢平息了,不管别人怎么样,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没多久春分日房前屋后山上田里的用锄头松了土,祈求今年依旧土地肥沃风调雨顺大丰收。
此后气温回暖就加快了速度,农村里春耕过后是细心照顾护理。
祁云对平城的局势也颇为关注,人民日报依旧继续订阅着,王编辑那里祁云也接着隔三差五不算太过频繁的投稿通信机会打听消息。
春节前一月里平同志复出并整顿知识革命,二月人民日报作为华国政治风向标,开始明文报道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多达千万。
或许报道中没有透露出什么,可稍稍聪明一点的人就能看出来,这是有领导人准备正视这个问题,下乡知青即将引来大批量回城参与建设。
同年二月,平同志正式主持央部日常工作,之后领导人也在外交方面向友方领导人赞扬了平同志,这是要做华国政治交接的前兆。
这一系列属于华国顶端领导人们的争斗越发白热化,而华国其他各地的百姓生活却因此得到了平静,甚至连祁云他们这边,要不是祁云订阅了报纸,几乎都要过上闭目不知天日的世外桃源生活了。
曾老他们二十来个人当然不可能一股脑全都塞到水月村小学里去,除了其中三名医生扔去了挨着学校修建的卫生所之外,又有以曾老为首的六名老师负责小学的工作运转。
其中也不单单是像周庆那样曾经当过老师的那种,也有单独擅长某一方面的人,也被祁云挑拣着扔到了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外知识”。
其中有擅长物理的英语的地理的,可惜没有化学的,要不然祁云都准备让老师教孩子们动手做点日常生活中能用到的各种合成物。
当然,其实也就是想想,毕竟要搞到化学实验用的器皿还是不大方便的,即便是搞到了摆到这边来也不大现实。
还剩下十一个人就继续住在祁云他们旁边的房子里,平日里就跟着乡亲们一起干活挣工分,去年秋收之后这些人可都个个得了粮食,即便是现在要单独开火都不成问题,比起以前,现在这样能够挣口粮喂饱肚子的日子,实在是曾经的他们没办法想象的。
在生活的空闲时间段,祁云一点没害臊的跟这些人里有一身手艺的匠人交流学习了感兴趣的手艺。
不过祁云学东西也就几天的时间,回头都是自己感兴趣了就自己琢磨,不感兴趣了就放在一边,看起来好像就是单纯好奇,并没有认真学。
水月村的小学除了一般的语文数学之外,还有英语物理地理音乐体育。
当然,让孩子们来选,那肯定是最喜欢音乐跟体育,因为教他们这两节课的祁老师真的很好啊。
对女孩子来说祁老师好看!
对男孩子来说,祁老师很会耍帅,上课的时候还会跟他们说故事开玩笑,好玩又开心!
除了语文数学,其他科目都是由授课老师自行手写教材,从最简单也最接近生活的知识开始,再加上学校里的老师都是一口标准普通话,一时间倒是办得颇有几分“贵族学校”的意思。
公社领导也偶尔来参观听课,回去之后对祁云当初的想法又是一番赞扬。
那些知识分子放下乡下挖土挑粪算什么,祁云同志这种用他们的力量造福后代传播知识,每个星期再定时定量的给这些人进行思想教育。
看看这些知识分子交上来的检讨书,一封比一封真心实意感人肺腑,即便是交到市领导那里,领导们都觉得这群知识分子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祁老师,你是不是要结婚啦?”
“哟小屁孩儿,谁跟你说的?”
“我妈说的,我妈说祁老师过完这个生日就能娶媳妇了。”
祁云刚结束完一节音乐课,正让课代表帮忙收竹笛上来呢,这些竹笛都是之前祁云慢慢琢磨着做出来的,开学之后刚好用来当音乐课教材,丰富小孩儿们的课外娱乐。
说话的是个调皮的小男孩儿,不过小男孩儿说完,班上就有不少同学纷纷响应,好奇的追问祁云结婚的事儿。
听见这些小孩儿说的话祁云忍不住笑,也不否认,大大方方的点了头,“是啊,那到时候你们可得采了花来送给你们师娘,只要你们哄得师娘高兴了我就请你们吃喜糖。”
即便是没哄高兴他家小姑娘,祁云也已经准备好了喜糖了,到时候全校的小孩儿都发。
要是在后世,祁云都恨不得用无人机在广场上撒钞票用来宣泄自己终于娶媳妇的喜悦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X:你有钱撒吗?
祁云:em...挣钱很困难吗?【真诚的疑惑
#以为自己会站在世界巅峰俯视众生孤独终老两辈子的中二晚期患者终于即将脱单了:)#
第69章 结婚
今年的秋收祁云死活没让江画眉下地, 掰着手指头眼看着今年十月他就满二十能领证了, 祁云当然是死缠烂打的让江画眉好好在家养一养。
用祁云的话来说,到时候拍结婚照那可是要留一辈子的,他是一点不在乎他家小姑娘晒得有多黑,可以后孩子孙子看见了不得说嘀咕两声啊?
这话一说祁云也不用多纠缠了,江画眉自己就红着脸尽量在家里呆着了,即便是秋收忙碌的时候也是顺着祁云找李晓冬说了情分派的任务,拿最低的工分,做不晒太阳的活儿。
一九七五年农历九月初十, 日历十月十四,这个漫山遍野再一次铺满金黄色野菊花的日子里,祁云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敲了江家的门, 拉着穿了一身红衣红裙红戴了头花一脸红晕的江画眉,再骑上前几天刚托郑凯旋帮忙从市里弄回来的二八杠自行车往镇上出发了。
这自行车票还是祁云从公社里一位领导手里花钱买来的, 又特意托郑凯旋去市里排队买回来。
自行车本身只花了一百五十多, 可从票到排队买回来,再加上处理人情, 祁云前前后后花了三百多,可算是败家子中的大佬了。
要不是缝纫机票太难弄了至今还没消息,祁云还想把三转一响都给备齐。
好在一转一响没有, 还有两个转,怀城那边凝开芳早早的就给寄了一块女士手表过来,点明是给江画眉的聘礼。
至于钱凝开芳倒是没勉强,毕竟他们还想着攒钱以后给两个孩子弄套房子之类的, 祁云以后肯定是要带着媳妇孩子回怀城。
与其这会儿孩子们不缺钱的时候拿出来寄过去,还不如攒着直接买房,免得祁云那小子大手大脚的都给花了去。
祁云那自行车还是他们水月村的第一辆自行车呢,刚买回来的时候可是被看了两天的稀奇,还是祁云要布置红布花所以给推到房里没让人再看再摸了。
祁云没骑过这种老式高杠自行车,好在他腿长,如今也有一米八多了,蹬了两圈试试也就上手了。
因着没手电筒,所以祁云这天早上再是按捺不住也一直等到了天色麻麻亮五点多接近六点的时候才载着江画眉出发。
前面龙头前缠了红花的崭新自行车穿梭在山林小道上,周围是遍布着似地毯一般的金黄野菊花,江画眉一身新娘打扮坐在后面搂着祁云劲瘦的腰。
祁云今天穿的也是祁海茂提前准备好寄过来的列宁装,身子修长挺拔的他穿起来格外精神,两人路上也没多说话,安静的气氛反倒氤氲着说不尽的温情。
两人到的时候民政局才刚拆开大门,看见门外这么早就站着一对儿穿了列宁装跟红衣裳的年轻男女亲密的牵着手,身后还有一架缠了红布的崭新自行车,不用问就明白这是来干啥的了。
瞧那对年轻人笑容甜滋滋,原本还懒洋洋开门上班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染上笑。
“扯证的是吧?快进来吧,队上的证明条子有吗?身份证明在不在?”
工作人员一看名字,顿时忍不住抬眼又看了祁云两眼,原来就是水月村那位鼎鼎有名的知青。
想到自己能给这样的文化人大作家登记结婚证,工作人员心里更高兴,这拿出去可就是一门谈资啦。
这会儿的结婚证还是手写的,跟一张奖状似的,一张描着大红边的纸,上面用毛笔填写上新人的名字年龄之类的,最后再盖一个戳,眼前这小伙跟姑娘就成为了华国合法夫妻。
至于相片之类的,都看新人自己的意愿,乐意照的就自己照了拿回家自己贴上,经济条件不行的就这么着也成。
“恭喜祁云同志跟江画眉同志,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工作人员把新鲜出炉的结婚证递过来顺嘴说了祝福的话,祁云高兴的直接从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布兜里掏了一把红包塞到工作人员手上,“谢您吉言!”
高兴得脸上一贯的浅笑都成了傻笑了,拿着结婚证看了好半晌。
“走吧媳妇儿,咱先去照相,还要回去办酒席呢,这会儿淘青姐跟俞婶子他们该是都忙活上了。”
扯了证当然就要办酒席,早上六点出发,自行车跑得比马车快,单边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这会儿拿到证也才刚刚八点,江画眉被祁云那一声清脆响亮的“媳妇儿”喊得面上通红,不过却没低着头避开视线,反而满眼情意的笑着回视对方,“好吧,那以后的人生请祁云同志多多指教。”
祁云笑着抚了一下江画眉那殷红的腮,“哟呵还学会了这句话,好吧我会好好指教你的。”
从现在开始,就会好好指教了。
祁云心里总算是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因为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拉手亲近了。
照相馆的师傅知道他们是结婚照相,直接给两人拉了大红的背景图,估计也是熟练了,毕竟这会儿没事的时候谁能来照相啊。
指导动作的时候格外麻溜,前前后后也不过花费十分钟不到。
“成了,二十天以后过来拿相片就好。”
这会儿洗相片可没后来那么容易,都是等积攒一定数量的胶片之后拿到市里去洗,所以速度很慢。
等到祁云跟江画眉赶回村里的时候大家也才刚三三两两的出门去自家的自留地忙活。
今儿村里的祁云可是要请他们所有人去吃喜酒,大家伙自然就没有上工,跟祁云关系亲近点的人家甚至已经早早的就到了江家院子里帮忙。
刚好这会儿秋收也忙完了,倒是刚好借着今天让大家一起乐呵松快一回。
郑凯旋他们半上午的时候就先借公社里的拖拉机跑了两趟,挤挤挨挨的把红袖章那群兄弟以及公社里的几位领导给接了送到水月村。
原本郑凯旋是想着让祁云早上带着新娘子去扯证的时候开拖拉机,不过祁云嫌弃拖拉机突突突的噪音以及黑烟太不喜气了,所以十分感动的拒绝了郑凯旋的好意。
要不是村里的老马确实又老又腿短,祁云都要打主意打到它头上去了。
骑着马怀里抱着他家小姑娘,马蹄哒哒哒的踏在山路上,漫山遍野的金黄色野菊花,多浪漫啊。
可惜这事儿祁云念叨了一次李晓冬就死鱼眼瞪了他许久,祁云悻悻然假装自己只是开玩笑的,他还是用他的“洋马儿”好了。
祁云不愿意委屈了他家小姑娘,当然也不能委屈了他自己,怎么说也是两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人生大事,祁云本身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