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祁云也不否认这样的选择也是希望老乡们能够对这些老师进行到一定意义上的监督,要是谁家当了老师的人生活中品德不行,那肯定会不消多久就能被热情于传播八卦闲话的七大姑八大姨给迅速传遍。
这会儿招的人一般就是初中毕业回家的农村孩子,要说那两年的初中学习生涯能学到什么知识,这肯定是不大可能的。
祁云第一个要求就是品德好有做人做事的底线原则,或许对于现在村里很多孩子来说,他们能够学习知识的也就只有小学这几年,不求认识多少字会多少以内的加减乘除,最主要的还是要从老师从学校里学会树立正确的三观。
第二个要求自然就是要努力,祁云不求老师能多聪明能多优秀,但是他一定要足够努力,努力的让自己变成更好更优秀的老师。
现在像是小学老师这样的职位也是十分稀罕的,祁云这边消息一放出去,上门的人就多得很,先把送礼的套交情的给剔除。
上半年以及整个暑假期间祁云都在忙这个事,周庆作为祁云看中的校长接班人,当然也要一起。
等到招得差不多了,祁云没有把之前那些毛笔课音乐课体育课之类的给取消,反而在找到人的时候直接就让他们跟着还在学校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师学习。
无论是哪种课都要学,最后终于矮个子里挑高个子,好歹暑假结束之后孩子们返校,全新的水月村小学没有闹出只有教室没有老师的搞笑局面。
祁云手上的体育课在广懋走之后又重新捡起来了,现在身后也带了个还算有点天赋的年轻老师跟着他学竹笛。
竹笛的制作邱大爷那里当初跟他一起摸索的时候就学会了,以后要是学校里的竹笛坏了也能找邱大爷做。
晏起七月里给祁云带的消息,祁云也没保留,私底下告诉了其他人,让他们想要去试试的就先准备着。
七七年恢复的第一届高考,从接到通知到高考开始,中间满打满算才两个来月,让很多丢了书本太多年的人着急得日夜不休的温书都来不及。
据说高考场上许多人看着考题想不起来如何解答的时候都直接哭了,因为他们不能保证这一场高考结束之后还有下一次。
不管别人如何疯狂,祁云把手里晏起寄过来的那套语数外理化政史地全套翻了一遍之后就都给拿了出来,谁有需要的就借去用,不管是本村知青还是其他村的知青。
这时候要找高中数学语文倒是容易,可政史地理化以及外语书就比较难找了,毕竟细细一数,大家上课不用读书就搞些劳动或者批斗啥的也有十来年了,废品站里的废品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朝代”了。
八月,无论是报纸还是中央下发至各地的文件,其中都提到了今年十月将会举行全国统一高校招生考试。
顿时,整个华国都陷入了学习的狂热期,祁云不知道其他村的知青是怎么个情况,总之他们水月村一切倒是挺平常的。
因为周国安跟唐思甜两个人都准备参加高考,所以唐家的人也没说别的,只是让两个人都别出门上工了,就呆在家里多多看书,要是两人都一起考上大学那就再好不过了。
祁云倒是一如往常,没有特别着急的准备,反而依旧将工作重心放在学校里,学校重修之后暑假里祁云也没休息,带着周庆他们三个人一起对新老师进行岗前培训。
基本的授课方式以及跟孩子们的互动方法,这些都是比较实用又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东西。
“眉眉,你想不想要考大学?”
晚上,趁着今天下了雨晚上有点儿凉风,祁云也没急着回屋写东西,从水缸里捞了用井水冰镇好的西瓜切了大半个摆在堂屋饭桌上。
江画眉就在旁边收拾小平安洗完澡的小衣裳,这些都要单独放着明天再单独洗,阿云说大人身上的衣服更脏,跟小孩的混着不好。
江画眉也不问到底什么不好,总归孩子爸爸更有学问,说的肯定有道理。
江画眉没提防祁云突然问她这么个问题,愣了愣,而后失笑,“要是大学真有那么容易考,那人人岂不都是大学生了?就我这完全自学的能考?”
江画眉现在没有知识文凭,连小学毕业都不是,所以还真不能考,不过祁云想的是以后。
“我们家眉眉这么聪明,要是你想上,以后有机会了也一样能学。”
江画眉只把这话当做是祁云故意逗她的话,“要是有机会上上学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我倒是暂时不急,等你上了大学咱们家开销可不小,听说以前一家子供个大学生出来可是要花很多钱,不是有钱人都上不起。”
江画眉想着最近镇上重新活跃起来的裁缝油饼早点之类的小生意,这几天都在琢磨以后要做个什么挣钱的买卖。
像是杜山他们那样也只是占着做生意不能光明正大的便利,可现在听说上头已经要不管了,江画眉就掰着手指头想自己到底会些什么,会的这些里面又有哪些能够挣钱的。
当初说了要养家,江画眉可不是白说的,阿云要去上大学,那就好好的安心的上,家里还有孩子要养,弟弟上学肯定也是要花许多钱。
尽管婆婆那里说了要给他们存了钱,可江画眉也不能就指着那些钱过日子。
祁云让她过了几年这么好的日子,江画眉可不能让祁云一开始上大学了就没个好日子过了。
祁云对江画眉做生意这个想法倒是没啥反对的,只要她自己喜欢又乐意去做,即便是因为不了解市场赔钱了也无所谓。
两口子在旁边一边吃西瓜一边说着话,祁云又说了明天自己要陪着邱大爷去市里的事儿,估计好几天回不来,叮嘱江画眉在家里自己好好照顾孩子照顾自己。
这孩子都快满一岁了,两口子说话还是黏黏糊糊的,当然,主要黏糊的还是祁云,听得一旁啃西瓜的江河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多吃几片瓜。
江河在旁边就着油灯坐在小椅子上跟对面坐在婴儿椅上的大外甥面对面啃着西瓜,再悄咪咪趁着姐姐姐夫不注意的时候把手里的西瓜凑过去让大外甥咬一口。
小平安是去年国庆,也就是农历八月初八生的,因着八月八这个生日,可是被不少人说是有福气生得好。
比对起别人家的孩子小平安可不就是生得好么?小时候衣裳被褥都是新的没有补丁,连尿布都是他奶奶从怀城那边弄过来的新棉布,吸水性强又够柔软,又有爸妈小舅舅照顾着。
每天洗得干干净净的,别人家孩子屁股下面捂得臭烘烘又红又烂,小平安的屁股大腿却是白嫩嫩带着藕节似的肉褶子。
小平安脸上头上也是干干净净,跟别人家胡乱养出来的孩子可真是天差地别,害得江画眉后来都不大爱带着小平安到处走了。
因为村里的婶子婆婆见到小平安就忍不住逗弄一下,然后掐啊摸的,小平安不爱哭,被掐疼了也只能委屈巴巴的拿眼睛去瞅妈妈,嘴巴扁着要哭不哭的,看起来更让人想捏了。
可江画眉这亲妈却是心疼死了,之后是怎么也不让人逗了,顶多就是带着小平安去王大梅淘青姐家里找哥哥玩。
此时已经是八月中旬,小平安算来算去也已经有十个月大了,因着营养跟得上,每天又有爸爸从镇上老中医那里学来的婴儿按摩手法给细细的按摩着,身子骨壮实。
从出生到现在也就流了一回鼻涕水,还没吃药呢就喝了一天温开水就自己痊愈了。
正所谓七坐八爬九生牙,小平安不爱爬,十个月了走得颤颤巍巍的哪怕一屁股墩子坐到了地上也坚决不爬。
江画眉把他在床上爬着让他爬动着运动,结果小平安就像翻了背的乌龟似的就趴在那里昂着脑袋不动,腿脚都不带划动一下的。
祁云觉得这是孩子性子随了他,有骨气,能走能坐绝对不能爬,然后祁云被他家媳妇给按在被子里捶了一顿。
不愿意爬,但是其他的都挺准的,小平安目前长了上下两对牙齿,跟只小兔子似的,格外向往大人的食物。
看着小舅舅悄咪咪的喂他西瓜,小平安十分有默契的没吭声,伸着脖子咬一口就闭着嘴用还没长后槽牙的牙根子慢慢的压,压碎了这才吞下去,然后又眼巴巴的望着小舅舅。
江河今年夏天就已经小学毕业了,考上了镇上的初中。
不过祁云不准备让他去上学,初一上学期的知识祁云也已经教过江河了,等他考了大学确定要去哪座城市,到时候肯定是要带江河一起去的。
江河今年也才十二岁,虽然村里也有可以托付的人,可小孩子还是带着一起更好,祁云也希望江河以后能有更好的学习环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平安:小舅舅我还要吃【眼巴巴瞅着
江河:等一等,等你爸妈亲嘴儿亲到一起去了我就给你喂一大口!
祁云&江画眉:...胡说八道,破坏我们身为小平安爸妈的威武形象!
第86章 高考
第二天一大早, 祁云也不忙学校那边的事了, 换了一身齐整的衣裳先去了李晓冬那边喊他。
今年三月份儿李晓冬家的王大梅也怀上娃了,现在已经快六个月大了,不过王大梅性子爽利,还有点大大咧咧,肚皮鼓得大大的也一样干活儿。
要不是李晓冬实在没办法了晚上在被窝里好声好气的哄着骗着,王大梅还能扛着锄头跟着大家一起上山挖花生挽起裤脚下田割稻谷。
跟李晓冬汇合之后,两人才一起往邱大爷那边去,他们到的时候邱大爷已经穿上了年轻时结婚穿的蓝青色外套, 衣服裤子上一点褶皱都没有,可想而知这套衣裳邱大爷怕是提前好几天就拿出来整理着了。
看见祁云他们过来,坐在堂屋门口的邱大爷激动得蜡黄的脸上一片通红, 连忙站起来,“咱们现在就走?”
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的看着祁云。
祁云笑着点点头, 上前将邱大爷扶住, “对,现在就走!”
邱大爷等了这么多年,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激动的心情已经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连身后的大门都忘了锁, 紧紧的抓着祁云的手狠狠点头,眼眶红红却没有落泪,因为他知道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祁云知道邱大爷心里的担心,安抚的揽住邱大爷瘦削的肩膀, 将这个被岁月压榨得干瘪的小老头给一手牵着一手揽着,“师傅,家里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说不定咱们回来的时候就能把邱北给接回来。”
自从今年年初平反的事接连发生,祁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帮邱大爷上诉重新审判当初那件事儿。
祁云希望能在自己离开前帮邱大爷把他大孙子邱北给迎出来,要是他走了,邱大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盼回他大孙子,难不成还真要让邱大爷一把年纪的往平城领导人面前申诉?
当年邱北的事儿是在省城里闹出来的,省城蜀川大学里,那个诬告了年轻老师的女学生若是靠他们自己去找,怕是走断了腿都找不到。
因为谁也不能确定那个女学生大学出来之后被分配到了哪里工作,若是在省城还好,万一是下面其他城市更甚至离开了蜀地,那就更是找人犹如大海捞针了。
祁云也不是矫情的人,当初跟晏起就提起过这事儿,晏起动作很是雷厉风行,已经给他写了封亲笔信以及几个他们到了市里可以找的领导。
晏起已经打电话跟对方通过气儿了,到时候一路往上都会有人帮祁云他们开绿灯。
祁云也没想过这么清晏起帮忙就会消耗了之前两人的交情,换句话说,若是晏起帮了这个帮就要把之前的人情一笔勾销,祁云也不至于会跟这样的人多做牵扯。
结交朋友兄弟,自当随情随性,不能因为谁有用有前途就卑微惶恐的去经营交情。
索性晏起这个人话不多,可是个真看重感情的,特别是在水月村离的时候因为他爷爷身体不好祁云特意给晏老安排的职务,他爷爷在交代孩子的时候这些孩子们也给他爷爷带来了很多快乐,心情好了身体上也没劳累亏损,身体自然也算是比较健康。
这份情晏起不仅记在祁云身上,也记在水月村里那些曾经言语行为上帮助过他们善待过他们的人身上。
李晓冬是作为本村大队长,跟着一起做证人的,公社上跟着一起去的是张主任,到了市里面,祁云拿着晏起给的信直接去他说的那个部门找了位领导。
对方看了信之后二话不说就出了办公楼带着祁云他们跑了好几处又给省城上面通了几通电话,最后还给他们安排了招待所。
“这个事你们放心,前几天我们就已经在找当年诬告邱北的那个人,今天早上说是已经找到了,正在去县城里抓人,像这种诬告老师的人,咱们一定会严惩不怠!”
祁云满脸感动的握着这人的手道了谢,这人很是满足的挥挥手走了。
能让平城那边军队里的首长与政府里的领导同时两边都打招呼的事儿,能得当事人一句夸,回头他的好处肯定少不了。
祁云也是之后才知道广远那边也往下面打了电话交代过,所以这次上诉顺利极了,祁云他们只是在招待所住了几天,而后又让市法院那边去了一趟。
张主任跟李晓冬签了保证书而后被询问了一些关于邱北的事,最后祁云他们被安排跟暂时从省城那边押解过来准备上法庭再次审理案情的邱北见了面。
估计是因为上头有人,当然,主要也是因为这案子谁看了资料都能看出有问题,邱北被关在拘留所里,祁云他们陪着邱大爷过去的时候还被准许跟邱北同一个房间说话。
这是邱北出事之后的第六个年头,当年二十六风华正茂的邱北如今两鬓斑白,整个人透着股沧桑感。
原本还比较平和的邱北在见到被祁云扶着走进来的邱大爷时愣愣的看了邱大爷许久,最后缓缓起身,满脸眼泪已是无声的淌下,隔着铁栅栏跪了下来,“...爷爷。”
这个简单的称呼邱北张嘴努力了好几回才终于喊了出来。
当年突然出事,邱北从被抓到被判死刑,全程都是茫然懵懂的状态,一直到他爷爷满脸眼泪的隔着铁栅栏抓着他的手呜咽痛哭时邱北才陡然惊醒,铺天盖地的哀恸顷刻间席卷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小北,你去了那边好好改造,等领导人忙完了,爷爷就去首都找领导!我要跟领导说,我家小北是好的,不会干那种事......”
邱北一直都记得这句话,所以这些年再难熬也坚持了下来,他怕自己在里面没挺过来去了,爷爷收到他一盒骨灰,怕是要撑不住。
这么多年了,邱北以为还要许久才能见到爷爷,他还没有把跟爷爷重逢的画面勾画演练好就突然被人提了出来,一路往茳那市送了过来。
“小北莫哭啦,爷爷终于能接你回家啦!”
其实当年很多冤案假案要查起来并不算困难,当年那个女学生已经嫁人生子,可政府里的这些领导要真想找证据,也就是往下交代几句话的事儿。
很快当年跟那个女学生一个宿舍的人被找到了,另外还有邱北当年的同事。
这几位同事知道现在局势如何,也不再像当年那样怕惹事上身,很是干脆的做了人证,证明女学生说的邱北强女干她的时间段里邱北本人并没有单独离开,而是在办公室里备课。
这些人里或许有人怕被牵连,或许也有人是出于嫉妒,不过不管怎么样,邱北跟邱大爷都不在乎,除了法庭上远远的见过一面,私底下并没有再跟这些人接触。